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不是什么正经替身 作者:晏七 文案: 项寅冬,商场上杀伐果断、情场上肆意潇洒的“人生赢家”,却因为一场意外,被永远埋葬在了阿尔卑斯山脉…… 再次醒来的他,发现自己竟重生成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而这位“世另我”同学,不仅和自己最信任的发小有一腿,还被高价雇佣去完成一个任务——扮演项寅冬! 于是,想要查明真相的正主同学,不得不扮演起了自己的替身…… 本文CP:花花公子精英攻 VS 玩世不恭毒舌受 1VS1 HE 项寅冬不耻下问:本尊想要扮演好替身,有没有什么特殊技巧? 左桐友情提示:实力精分,或者……睡一样的人……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商战 重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项寅冬,左桐 ┃ 配角:应臻,Alex,邵霖 ┃ 其它:强强,发小儿   ☆、第一章   一场暴雨,结束了持续数周的春旱,清新空气从窗口灌进来,带着些泥土的腥气。   项寅冬睁着双茫然的眼睛,看那女人从窗边走回来,笑意盈盈对他说:“瞧瞧,这可真是场喜雨!”   五十多岁的陌生女人,穿着件花棉布衬衣,像那些成日聚在巷口打麻将的大婶。   项寅冬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几圈,始终没发现任何与她熟识的证据。   他勉强支起身子,那大婶便急忙上来扶住,利落地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   项寅冬感激一笑,说了声:“谢谢!”   对方倒是愣了个神,怯怯看他一眼,低声道:“你也别怪你爸爸,他就是这脾气,喝了酒就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已经叫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你也别总跟他硬碰硬,他毕竟还是你爸爸!”   项寅冬没什么精神,头也有些痛,根本没力气打断她的话。   尽管大白天听鬼故事,让他背脊微微有些发凉。   他爸?   没记错的话,项怀杰死了都有十来年了吧,还喝醉酒来骚扰他?   他侧过身,见床头有部手机,就拿起来瞄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XX年四月十六日,星期六。   我去,昨天不是才四月一号吗?   怎么会一觉睡了两个星期?   抬眼打量四周,项寅冬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房里。   简陋的三人间,装修已经有些年头,巴掌大的电视机里播放着熟悉的新闻,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微微掀起质地粗糙的灰色窗帘……   他努力眨眨眼,失踪多时的判断力渐渐上了线。   终于意识到,这不该是他醒过来的方式。   那大婶此刻正站在他床前,端着个保温杯对他笑,充满关爱的眼神,让人瘆得慌。   项寅冬刚想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哟,看起来不错嘛!”   中年医生带着个小护士走进来,一见他就笑道,“还说你要变成植物人呢,这不好好的吗?”   大婶赶紧迎了上去,笑得春风满面:“是啊,是啊,可算是醒了!您这是……要带小寒去做检查?”   “他这种情况,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别再浪费钱了!”   大婶连连点头:“谢谢刘医生,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刘医生摆摆手,扒拉开项寅冬的眼皮看了两眼。   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说:“傅阿姨,您儿子没什么大碍,休养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前段时间欠的费用,您可别忘了去结清……”   傅阿姨,也就是床上病人的母亲,接过护士递给她的单据,一张一张翻看着,笑容渐渐收起。   刘医生做完检查,拍拍项寅冬的肩,叮嘱了一句:“你妈妈不容易,你小子,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就带着小护士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眉头紧锁的傅阿姨,以及一脸呆滞的项寅冬。   这一番动静,不过短短几分钟,给他带来的冲击,却不亚于一颗核弹爆炸。   瞬间摧毁了他的人生观,甚至是整个世界观。   这女人是我妈?   那……   我是谁?   他脑海里第一次出现了这个问题,这个他一度认为,只有傻叉才会纠结的问题。   项寅冬——项家长孙、斯坦福高材生、正海国际最年轻的CEO……   一连串羡煞旁人的光环和标签,曾经都可以告诉他答案。   然而此时此刻,在付不起医药费的“母亲”面前,竟都显得那样苍白,像一个久远的梦境,不真实得那样真实。   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深吸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所有被忽略的记忆,潮水般涌入了脑海……   汝拉山谷的春日,风和日丽,他独自驱车进山,去拜会钟表大师George Mercier。   接近大师住处时,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   他连人带车撞向了路旁的一棵大树。   从撞毁的汽车中爬出来时,耳畔传来几声奇怪的啸响,像是子弹划过空气的声音。   接下来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   身体的剧痛让他神志不清,隐约知道有人把他架起来,颠颠簸簸在山路上行走。   山上的空气越来越冷,呼吸也变得困难。   身边的人突然开始大声争执,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扣响了扳机。   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地动山摇,茫茫雪色从天而降……   所有的记忆,都断档在了那个瞬间。   项寅冬睁开眼,面前还是那间简陋的病房,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声音,反而让四周更显安静。   这一刻,恐惧和无措席卷而来,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卷入冰冷海底。   全身发凉。   项寅冬心里很清楚,他们遭遇的,是一场雪崩。   而在那样一场雪崩中,幸存下来的机会,几乎就是——零……   他伸出手,狠狠抹了把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项寅冬是个无神论者,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人生信条也是及时行乐。   正因为如此,他一向敬畏死亡。   但眼前这荒谬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认真考虑,“死而复生”存在的可能性。   不信鬼神的人,通常都是实用主义者,项寅冬也不例外。   经历过短暂慌乱后,他很快平静下来。   对他来说,借尸还魂也好,穿越重生也罢,既然自己还存在着,那一切就都是合理的。   更何况,以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重新活一回,无疑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他又何乐而不为?   “小寒,小寒……”   傅阿姨叫他两声,见他没反应,伸手想来摸他的额头。   项寅冬一惊,条件反射般偏过头,避开了那双苍老瘦削的手。   他一向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更不习惯来自于“母亲”的嘘寒问暖。   见对方一脸受伤,才试探问道:“你……真是我妈?”   一开口,竟觉喉头发紧。   “小寒,你可别吓妈妈……”   傅阿姨满满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根本无需回答,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项寅冬别开眼,清咳一声:“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傅阿姨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把他扶下床:“我还以为,你又在跟妈妈怄气呢……妈妈知道错了,以后不会放他进门的……”   项寅冬脑袋有些晕,没什么心思听她念叨,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了卫生间门口。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他妈现在,到底是谁?   走进逼仄潮湿的卫生间,锁好门,他迫不及待站到洗手台前,打量镜中那个重生后的“自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镜子里出现的那张脸,其实并不陌生。   准确来说,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属于项寅冬的脸。   但刹那震惊后,他很快发现,镜子里出现的人,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自己”。   这人身形极为消瘦,肤色偏白,一张俊脸面色憔悴,及肩的长发散乱地纠结在脑后,浑身上下只能用“颓废阴郁”来形容。   而项寅冬本人热衷健身,皮肤晒成小麦色,身材更是健朗挺拔,平日里性感迷人的调调,说是“行走的荷尔蒙”也不过分。   虽然两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和身高,但截然不同的形象和气质,绝对不容错认。   不仅如此,项寅冬还发现,这人左臂上有个蝙蝠纹身,肚脐旁边还有块蚕豆大小的胎记。   而这些,都是自己身上绝对不存在的东西……   “小寒,你没事儿吧?”   愣神之际,门外传来傅阿姨急切的询问,“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项寅冬背脊一僵,赶紧答道:“不用!我就好!”   他掬起水,匆匆洗了把脸,收拾好震撼不已的心神,退出了卫生间。   傅阿姨扶他回到床上,盛了碗热腾腾的南瓜粥递给他,嘴角一直挂着慈爱的笑容。   “吃点东西吧!我早上熬好带过来的,还热着呢!”   项寅冬被她看得不自在,只好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   他低头默默喝着粥,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难道这世上真有另一个我?   还是说,我穿越到了什么平行空间?   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饶是有商场小狐狸之称的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东西,傅雪琴出了趟门。   项寅冬趁着护士来换点滴,打听了点关于“自己”的信息。   现在的他,名叫魏天寒,据说是跟酒鬼父亲打架,被对方敲破了头才住进医院。   魏天寒的母亲傅雪琴,是个卖水果维生的小贩,早些年和酗酒烂赌的丈夫离了婚,一直过着独居生活。   唯一的精神支柱,恐怕就只有魏天寒这个独子了。   这段时间,为了给儿子治病,傅雪琴不是四处奔波借钱,就是寸步不离守在医院,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说来也奇怪,魏天寒伤得并不重,脑袋里也没有淤血,却硬生生昏迷了两周,连医生都觉得蹊跷。   而魏天寒入院那天,正好是四月一号……   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安排?   项寅冬不得而知。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只觉脑袋里浑浑噩噩,实在没力气继续思考下去,就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醒过来的时候,傅雪琴已经回来,正在收拾东西。   说是凑足了医药费,想提前办理出院手续,带他回家去休养。   项寅冬点点头,也没什么意见。   以他目前的处境,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自己的新身份,“回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傍晚时分,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天空却仍旧阴霾。   傅雪琴办好出院手续,带着还有些虚弱的项寅冬,打车回了家。    ☆、第二章   T市城郊,一个老旧小区里,傅雪琴打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屋里的景象倒是不出项寅冬所料——年久失修的地板、斑驳发黄的墙面、折叠沙发、二手家电,无一不诉说着这个家庭的经济状况。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相框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曾有过幸福时光。   只是如今,怎么看,都和幸福俩字扯不上关系。   傅雪琴给他收拾好床铺,就开始张罗起了晚饭。   项寅冬留在房间里,随意翻看。   这位魏先生和他同年,人生却是另一个极端。   抽屉里只找得到初中毕业证书,更多的,则是盗版光碟和乱七八糟的成人杂志。   发黄的日记本里一片空白,偶尔夹杂着几页“悔过书”,记载着他逃课、打架、欺负低年级同学的彪悍青春。   两人唯一的相似之处,恐怕就是拜这副皮囊所赐,从小到大堆成山的情书了……   夜色渐渐深沉,雨后的空气潮湿清爽。   门外传来的阵阵饭菜香气,仿佛在提醒项寅冬,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他静静躺在床上,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发呆。   过去二十七年的生活,如走马灯般闪现眼前,真真成了南柯一梦。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死亡。   承认那个叫项寅冬的自己,已经被永远埋葬在了阿尔卑斯山脉中……   是谁呢?   谁那么希望他消失?   那些他曾经信任的人们,谁在悲伤,谁又在狂欢?   项寅冬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查阅网上的财经新闻。   值得庆幸的是,他既没“重生”在什么平行空间,也没“重生”在什么穷乡僻壤。   魏天寒生活的地方,不过是离帝都一步之遥的T市。   所以,这个世界,依旧以他熟悉的方式运转着。   过去两周,网上出现了不少关于他行踪的传闻。   有说他在国外遭遇绑架的,也有说他登山失联的,更有说他车祸身亡的……   真相究竟如何,没人能说清楚,但正海国际股价应声暴跌,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公司高层随后进行了澄清,可他本人一直未现身,各种传闻仍旧充斥着市场。   正值人心惶惶之际,竟有内部人士向媒体透露,公司有意终止由他主导的鸿威电子收购案。   并暗指他行事刚愎自用,从不把中小股东的利益放在眼里。   董事局内部分歧严重,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此消息一出,动荡中的正海国际股价连续跌停。   两天后,公司终于发出公告,称有重大事项待公布,为保障股民利益,即日起,股票将连续停牌。   市场纷纷猜测,项老爷子已经回公司坐镇,启动了一系列应急措施。   但效果究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项寅冬揉了揉突突跳痛的太阳穴,把手机重重丢在了床头柜上。   车祸、绑架、股票暴跌、董事内讧……   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渐渐暗淡模糊,消失在他幽暗的眼底。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棉布窗帘,洒在洗得发白的床单上,映出一室明亮。   项寅冬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靠在床头上翻阅杂志。   除了偶尔还有些头疼,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先前吃早饭时,他向傅雪琴借了点钱,对方甚至没问原因,就把兜里仅有的五百块都给了他。   这虽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对于傅雪琴的做法,他却并不怎么认可。   常言道,慈母多败儿。   魏天寒从小到大的劣迹斑斑,估计和这位母亲的溺爱不无关系。   好在,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魏天寒,这雪中送炭的五百块,来日自会加倍偿还。   听到客厅里传来关门声,他放下手中的杂志,揣着那五百块钱出了门。   开往帝都的出租车上,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勾勒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风从半开的窗户外灌进来,呼呼作响。   项寅冬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拿出手机,摁下一串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好半天,始终没人接听,最后只传来一个熟悉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不禁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他今天打给左桐的第三通电话。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部分人,项寅冬不仅自身条件相当优越,身边的三五知己好友,也都绝非泛泛之辈。   而在这群人里,和他走得最近的,非左桐莫属。   从大院时期算起,他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几年,是不折不扣的发小儿。   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也不为过。   虽然项寅冬过去常说,他俩的关系,说得好听点叫惺惺相惜,说得难听点就叫臭味相投。   但果真遇到什么事儿,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去投奔左桐。   这是种根深蒂固的信任,还是种懒得改变的习惯,他从没仔细想过。   左桐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只好又拨给了应臻。   那边倒是很快有人接起来,听声音像是应臻的助理。   “涂杰吗?我找一下应臻……”   “请问您是……”   “项寅冬。”   “项总?你……”   “……喂?冬瓜?是你吗?”   电话里的声音已然换成了应臻,语气充满惊喜,却也有些不确定。   “应小花,你丫又皮痒了?”项寅冬勾了勾嘴角。   敢这么叫应大明星的,也没谁了。   “我操,真的是你?”   应臻不但没被他的威胁吓到,反而拔高了嗓门,“你他妈到底跑哪儿去了?把车往山里一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吓得你爷爷心脏病都犯了,你丫知不知道?”   “我爷爷……没事儿吧?”项寅冬心中微震,这其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居然还没有人找到他的“尸体”?   “现在倒是没事儿!”应臻语气很冲,“听我爸说,你丫那车滚下山坡,都已经烧成焦炭了,还好里面没人……”   “是吗……”   “我操,最他妈搞笑的是,瑞士那帮吃闲饭的警察,居然说你有自杀的可能!我去他大爷的,他全家才自杀呢……”   项寅冬听他噼里啪啦一通骂,心里也有些好笑。   这样看来,事情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你丫还在听吗?”   “在呢……”   “这回可把大家吓个半死,左老板去了瑞士两回,昨天刚回来……”应臻焦急问道,“你哪儿呢?回帝都了吗?”   “嗯,回了……”项寅冬呼出口气,窝进椅背里,“我回来的事情,先别告诉任何人,有些问题很复杂,我要好好查一下!”   “哦……”应臻那边立刻安静下来,语气也变得谨慎,“我知道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现在去找左老板,他点子比较多……”项寅冬伸手抹了把脸,“那家伙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一直不接我电话!”   “可能倒时差呢,你去他会所看看吧!”   “好,回头再聊……”   挂断电话,项寅冬沉默了好一会儿。   总觉得什么东西如噎在喉,不能好好呼吸。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帝都数一数二的私人会所——“7th Heaven”门口。   项寅冬从车上下来,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高高的个子,穿着件灰扑扑的旧风衣,长发束在脑后,脸色也有些灰败,但依旧散发着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似乎股子里就有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7th Heaven”是乐骋娱乐旗下产业,客人多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保密性自然不在话下。   项寅冬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保安们的目光。   他只当是没看见,从容走到大门口,伸手去按雕花门上的电子锁。   保安们警惕的眼光一直跟在他身后,却没人敢上去阻拦。   一串长长的密码输进去,轻松打开了大门。   这是左桐的私人密码,某天打赌输给了他,从此他出入“7th Heaven”,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穿过巨大的草坪,他径直来到VIP套房区顶楼,熟门熟路地找到了707包厢。   摁了好半天门铃,耐心都快用完时,里面才总算有了点动静。   啪嗒一声,包厢门缓缓打开,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开门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黑发柔顺而闪亮,衬得一张脸更显丰神俊朗。   正是他最熟悉的损友——乐骋娱乐老板,左桐。   左桐端着杯红酒,靠在门框边看他,眼神懒散而倦怠,身上的纪梵希新款衬衫已经有些皱巴巴。   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颓废之气,和平日里温泽细腻、优雅禁欲的左老板简直判若两人。   项寅冬莫名愣了个神,竟一时语塞。   “居然找这儿来了?”左桐淡漠的眼光中夹杂着某种疏离,打量他好半天,才哼笑一声,“怎么……又缺钱花了?”   显然,这个问题,项寅冬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的路上,他曾设想过很多种重逢场面,却唯独没想到眼前这一幕。   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左桐淡淡扫他一眼,没有再说话,歪歪斜斜走回房间里,靠在沙发上继续喝酒。   这间私人包厢很宽敞,浅驼色地毯,米白色大床,色调清爽而明快。   水晶灯的光线洒在白色墙壁上,星星点点闪着光。   项寅冬走进去,房间里浓重的烟酒味,立刻呛得他一阵咳嗽。   “我操,你丫烧炭啊?”   他不满地臭骂一句,径直走到窗户边,想扯开紧闭的窗帘。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魏天寒,我让你开窗了吗?”   毫无温度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冰水临头浇下,顿时将他冰封在原地,动弹不得。   魏天寒……   左桐竟然叫他……魏天寒?   项寅冬浑身一个激灵,僵硬地转过身,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第三章   左桐神色冷淡,纤长的手指夹起一支中华,点燃。   “既然来了,就别那么多废话,我今天可没心情跟你聊天……”   他起身走到项寅冬面前,伸手勾住他脖子,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笑起来,“我一直觉得,你只有眼睛不像他……不过今天看起来,连眼睛都他妈挺像的……我是不是魔怔了?”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左桐倾身靠上来,他们的身体就几乎贴在了一起。   项寅冬全身僵硬,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小到大,他们无数次嬉笑打闹、彼此拥抱,从来不乏肢体的亲密接触。   可没有哪一种姿势,像此刻这样,让他清清楚楚感觉到——对方身体里勃发的攻击力。   左桐的脸近在咫尺,纤长睫毛微微颤动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心惊。   “不是送上门给我操吗?怎么还不脱衣服?”   这话一出口,项寅冬脾气也上来了。   一把扯开挂在身上的人,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可惜,左桐对他的愤怒毫无反应,笑着做了个嘘的动作。   酒气喷在项寅冬脸上,熏得他头晕目眩。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道压倒,重重摔在了沙发上。   左桐单膝跪在他两腿间,伸手狠狠抓住他下巴,把他牢牢固定在沙发靠背里。   语气冰冷:“就你这身排骨,还想压我不成?”   项寅冬挣扎着想起身,奈何魏天寒这副身体,确实是一身排骨,又刚大病初愈,哪里能有什么力气。   “左桐!”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的脸,大吼道,“你他妈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怎么,又想讨价还价?”左桐眯起眼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因为这张脸,谁他妈肯让你卖十万?”   项寅冬怒火中烧,但此刻左桐的力气大得惊人,无论他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桎梏。   “我操,你他妈……”   刚要开骂,左桐突然眉头一皱,俯身压下来,粗暴又直接地堵住了他的嘴。   嘴唇上湿润冰冷的触感,瞬间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噼里啪啦在脑海里来回鞭挞。   左桐捏着他下巴,强迫他张开口,舌头趁机钻了进去。   强势侵入的烟草味,带着纯男性的霸道,让项寅冬浑身血液都冲上脑袋,根本无法顺畅呼吸。   极具占有欲的进攻,很快令他舌尖生疼,嘴里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身体也渐渐脱力,瘫软在了沙发上。   左桐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唇舌却没有丝毫退却,继续在他口腔中肆虐。   直到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灼热,身体在彼此摩擦中快要烧起来,才若无其事放开他。   项寅冬挣扎着抬起头,那一瞬间,一股本能的恐惧突然袭上心头。   左桐布满血丝的双眼,犹如暗夜中的野兽,闪耀着危险的幽光。   他后退两步,把烟重新叼进嘴里,伸手解开自己的皮带,朝瘫软在沙发上的人勾了勾手。   原本浪荡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带着种天生的优雅。   虽然他接下来的话,让项寅冬恨透了这该死的优雅。   “那就开始吧,先用嘴……”   项寅冬脑袋里嗡嗡作响,此刻,他心灵上遭受的冲击,并不亚于经历一场死亡与重生。   左桐居然对着他这张脸……有性冲动?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对方不是恨透了他,那就一定是……   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竟再也无法正视那张俊美的脸,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拳砸了过去。   面前的人毫无防备,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毯上。   项寅冬却没解气,冲过去提起他的衣服,对着他另外一边脸,又是狠狠一拳。   左桐仰躺在地毯上,身体渐渐痛苦地蜷缩起来,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项寅冬发泄般揍了几拳后,高举的拳头悬在了空中,没有再落下。   地上的人看起来恍恍惚惚,显然醉得厉害。   眉心纠结,眼角湿润,嘴里正喃喃念叨着什么。   他俯身下去,听到一阵哽咽的低语:“项寅冬,你他妈的王八蛋,别让我找到你……”   那一瞬间,他像被雷劈中般,一跃而起,转身冲出了包厢大门。   在帝都午后的艳阳中,落荒而逃……   从“7th Heaven”出来,项寅冬一路发足狂奔,直到精疲力尽,才跌坐在路边的草坪上,大口喘着粗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他在京城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太阳快落山,才搭上了回T市的大巴。   落日的余霞渐渐淡去,暮色四合,有几颗星子已经迫不及待在天空中闪耀。   项寅冬靠在车窗上,愣愣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光影。   谁说重新活一回,就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要知道,任何生意都会有风险。   左桐那家伙,居然一直想要上自己?   项寅冬觉得,天底下,肯定没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儿了!   他一路上找了很多借口,想把左桐的所作所为当成一场恶作剧。   最后却发现,根本骗不了自己。   因为,那一刻,他分明在那家伙疯狂的眼神中,看到了经年无解的——绝望。   傍晚的T市华灯初上,繁华街头行人如织。   项寅冬拖着疲惫的身躯,敲开了家门。   傅雪琴刚做好一桌饭菜,一见他就焦急询问:“小寒,你去哪里了?妈妈打你电话也不接……”   项寅冬有些尴尬。   早上出门时,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可谁知道,世事难料啊……   他拿手机没电敷衍了一下,傅雪琴立马笑逐颜开,回到厨房忙碌起来。   项寅冬不知不觉走了过去,问道:“那个……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快洗洗手,马上开饭了!”   傅雪琴满脸惊喜,端出一大盘卤鸡爪放到饭桌上,呵呵笑道,“还有这个,你最喜欢的!”   项寅冬看向那盘鸡爪,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童年时期曾有过禽类阴影,最讨厌带爪生物,从来就不吃鸡爪,但他还是对傅雪琴的好意报以了一个微笑。   饭桌上,傅雪琴念叨着家长里短,项寅冬始终沉默地听着,思绪却飞得老远。   吃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他的走神。   傅雪琴吓得不轻,一脸惊恐地问:“谁啊?”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依旧死命砸着防盗门。   项寅冬眉头紧锁,示意她先躲到房里去,自己则抄起扫帚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此时,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外,站着两个壮汉,一个打着赤膊,另一个满头黄发,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那黄毛见到他,啧啧两声,笑道:“哟,你小子终于肯现身了?真以为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吗?”   赤膊壮汉手上提着根铁棍,指着他鼻子厉声吼道:“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项寅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眼看出他们不过在虚张声势,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他把扫帚放到一边,掸了掸手上的灰,不慌不忙问道:“欠你们多少钱?”   那黄毛轻嗤一声:“不多,你老爹的五万赌债,你欠水哥的六万,一共十一万!”   项寅冬可不想随便揽下糊涂账,挑了挑眉:“那酒鬼欠你们的钱,你们找他要去,我什么时候欠了水哥六万?”   这话本来只是他的疑问,但听在门外两个人耳朵里,却是十足十的挑衅。   “小子,你不就是个鸭吗?还敢睡水哥的女人!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六万算是便宜你,信不信我们卸你一条胳膊!”   项寅冬有点无语,这魏天寒倒也是男女不忌。   两个小混混看上去底气十足,不停在门外指手画脚,却始终不敢破门而入。   隔壁邻居纷纷探出头来张望,都被他们凶神恶煞地吼了回去。   “他欠你们多少钱?”   一片混乱之中,突然有个低沉声音传过来,凉凉的语气,带着种不容忽视的高傲。   两个要债的转过头去,见楼梯口站着两个衣着不凡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群身强力壮的保镖,气势有些骇人。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五十来岁年纪,一身名牌,带着副无框眼镜,显得相当斯文。   “你他妈谁啊?”壮汉一脸不满。   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拿出手绢捂住口鼻,表情不悦。   另外那个年轻男人,扯出个冷冷的笑容,阴测测地说:“知道太多,可对你们没什么好处……”   黄毛还算有点眼力劲儿,赶紧陪了个笑脸:“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既然有贵人相助,那就不多不少……十二万,我们拿钱走人,你们慢慢聊?”   中年男子挥挥手,保镖立刻从皮箱里拿出十二叠钞票来,直接塞到他们手中。   两个小混混抱着钞票面面相觑,却听那年轻人冷哼一声:“还愣着干嘛,等着吃晚饭呢?”   俩人朝防盗门里瞥了一眼,见项寅冬表情如常,并没有拆穿他们的意思,就欣喜若狂地捧着钱下楼去了。   一出闹剧,来得突然,却就这样草草收了场。   项寅冬一直没说话,双手环胸,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门外两位不速之客,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项家长子项怀恩,也就是他的大伯,以及项怀恩的女婿沈斌。   本该是亲人重逢的感人场面,却因为彼此改变了的身份,显得暗流涌动。   他双手紧握成拳,表面却维持着镇定,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项怀恩隔着防盗门和他对视,眼光充满惊奇和探究,又带着种犀利的审视。   好半天,才露出个称得上亲切的笑容,问道:“魏先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第四章   项寅冬眯起眼睛打量他们,语气警惕:“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沈斌笑道:“魏先生,我们刚才帮了你,自然不会有恶意,不妨让我们进去说话?”   稍微思考了一下,项寅冬就打开了紧闭的防盗门。   傅雪琴从房间里出来,小心翼翼问道:“你们是……”   项寅冬拍拍她肩膀:“没事儿,你先吃饭,我和这两位先生聊聊。”   傅雪琴点点头,没再多问。   她一向最听儿子的话,乖乖坐回桌子边吃起饭来。   项怀恩在沙发上坐下,客气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了!”   项寅冬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道:“两位应该不是日行一善吧?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徒四壁,怕也没什么东西酬谢两位,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呵呵……”项怀恩掏出手绢掩住鼻子,笑得有些僵硬,“魏先生是个聪明人,我们确实有一事相求。”   项寅冬知道他大伯有洁癖,最讨厌奇怪气味,心中的恶趣味顿时被勾了起来。   他去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菜,坐在沙发对面津津有味吃起来,还笑意盈盈地问:“两位要不要也来点?”   项怀恩眉心皱成一团,却忍住没发作。   他起身挪到门边,朝沈斌使了个眼色。   沈斌从口袋里拿出张支票,递到项寅冬面前,语气有些傲慢:“这个你先看看,如果不满意,我们好商量!”   项寅冬瞥他一眼,根本没伸手,呵呵笑道:“这位先生倒是个急性子,咱们又不熟,好商量什么?”   沈斌一脸狼狈,见项怀恩一直瞪着自己,就放低了身段,笑道:“抱歉,是我太心急,那等魏先生吃好饭,我们再慢慢谈……”   项寅冬也不客气,慢吞吞吃完饭,又喝了两碗汤,这才拿起那张支票看了一眼。   五百万?   倒真是大手笔!   没想到,他大伯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   沈斌观察着他的反应,解释道:“只要魏先生肯接受我们的委托,事成之后,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你可以带你母亲到国外去,好好享受生活……”   什么差事儿这么值钱?   项寅冬摸着自己的下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猜到个大概。   如此大手笔雇佣一个小混混,显然不会是公司行为。   他大伯向来精于算计,肯抛出这么大的诱饵,无非是因为——这份工作,只有魏天寒能做。   原来,重生在魏天寒的身体里,事情就会变得这么有趣?   项寅冬撇撇嘴,无声地笑了。   又是一个清晨来临,首都机场入境处,高挑瘦削的英俊男子摘下墨镜,优雅一笑,递上了自己的护照。   海关工作人员核验完毕后,很快敲章放行。   这位刚从瑞士飞回国的年轻人,正是看起来瘦了十几斤的“项寅冬”。   他从通道中走出来,朝等在外面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神情很是怡然自得。   对方淡淡问道:“还顺利吗?”   他摇了摇手上的护照,轻松一笑:“没问题!”   两周前,他接下了一个看似有趣,实则有点荒谬的差事儿——扮演“项寅冬”,也就是他自己。   而雇佣他的人,不是,是雇佣魏天寒的人,正是他大伯项怀恩。   项家老爷子项正海,白手起家建立正海电子,打拼近四十年,才有了如今在电子产品领域颇具实力的正海国际。   项正海有三子一女,项寅冬他老爸项怀杰排名第三,是最有商业头脑的一个,可惜英年早逝。   好在,项寅冬遗传了他父亲的商业天赋,成功接下了老爷子的班。   在项寅冬的印象里,他大伯项怀恩,除了会装腔作势、跟风站队外,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跟他失踪这事儿扯上关系的,竟然会是他大伯。   但不管对方意欲何为,也不管瑞士发生的事情是否与他大伯有关,能让他“名正言顺”回到项家,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这段时间,为了顺利把他接回家,项怀恩也算是煞费苦心。   不仅请专人为他量身打造“项寅冬”形象,还收集了大量“项寅冬”的影像供他揣摩学习,甚至连“项寅冬”身边各式人等的资料也整理齐全,让他背诵牢记,就差没给他来个回炉重造了。   当然,他也不负众望,短短两周时间,从形象到气质都已经脱胎换骨。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就是活脱脱的“项寅冬”。   与此同时,项怀恩还精心打造了一个剧本,以解释他突然出现的原因。   一周前,他被安排以魏天寒的身份出境,秘密抵达苏黎世,住进了一家私人医院。   随后,远在国内的项老爷子收到一段视频,来自项怀恩在苏黎世的一位医生朋友,自称救助了一位病人很像项寅冬。   老爷子看过视频后,简直欣喜若狂,立刻就想飞往苏黎世,亲自把他接回来。   最后,在众人的极力劝说下,才勉强答应让项怀恩予以代劳。   随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   项怀恩抵达苏黎世,见到了被“绑架多日”,“侥幸逃脱”的项寅冬,带着他搭上了飞往国内的班机。   演完这一连串“前戏”,项寅冬不得不感叹,他大伯这编故事的能力,不去当编剧还真是可惜了。   两个人一起走出机场,坐进了等候他们多时的黑色宾利车。   车后座上,项寅冬关切询问道:“项老板,你答应先给我妈打十万块钱,办得怎么样了?”   项怀恩一脸斯文笑意:“这个你放心,我还给她安排了一个舒服的住处,年纪这么大,就别再让她老人家操劳了……”   项寅冬闻言心中一惊,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想不到这老狐狸手脚那么快,趁他出国这几天,竟把傅雪琴给藏了起来。   “那可真是要谢谢项老板……”他压住心中火气,皮笑肉不笑道,“……为我尽孝!”   “好说……”项怀恩淡定地点点头。   大家都是聪明人,该怎么做,自然不必他多说。   一个多小时后,黑色宾利在阳光中稳健前行,缓缓驶入了项家别墅外的林荫大道。   斑驳树影洒在车窗上,忽明忽暗映入项寅冬眼中,衬得他本就深邃的一双眼睛,更显深不见底。   车子在花园前面停下来,隔着车窗玻璃,他已经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项正海。   所谓近乡情更怯,项寅冬握住门把的手微微颤抖着,皮肤都已经泛白。   项怀恩低声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句:“小心说话!”就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项寅冬隐藏好情绪,尽量从容地从车上下来,慢慢朝老爷子站的地方走过去。   这一段路程很短,却又显得很漫长,四周一片安静,阳光照在老爷子花白的头顶,丝丝银光闪耀,竟让他鼻根酸涩,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站在老爷子面前,像过去无数次回家那样,微笑说道:“爷爷,我回来了……”   项正海双手撑着身前的拐杖,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眉头突然皱起来。   一旁的项怀恩呼吸频率骤然下降,显然有些紧张。   项寅冬心中却是一片平静,毫无退缩地和项正海对视,直到对方眉头渐渐松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瘦了!”   短短两个字,包含了多少情绪,恐怕只有项寅冬最能体会。   他伸出手,放在老爷子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善表达感情。   本该激动不已的重逢场面,却被他们演绎得如此平淡无奇。   项正海点点头,看向一旁的项怀恩,感慨道:“怀恩啊,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项怀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片,轻笑道:“爸,您说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项正海叹口气,转身往屋里走。   项寅冬从善如流地跟上去,扶住了他的手臂。   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下,简单交谈了几句,项寅冬这才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还杵着个人影。   而被当成透明人晾了很久这一位,正是项怀恩的宝贝儿子,项晨宇。   项寅冬这个堂弟,长得倒还周正,就是一身世家子弟的臭毛病,泡妞飙车、不学无术,平日里并不受他待见。   项晨宇倒也有些自知之明,每次见到他都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一次,表现似乎更甚,连个正眼都不敢瞧他,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其实上次去瑞士,项晨宇也是随行人员之一。   老爷子千叮万嘱让他跟着自己学点东西,可这家伙,只在客户的欢迎晚宴上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找不到人影。   项寅冬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看他平时没什么脑子的样子,又很难想象他能策划出什么阴谋来。   项正海看到他,也皱了皱眉,问道:“你这几天又跑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每天到公司报道吗?”   项晨宇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老爷子本来有心锻炼一下他,可这位少爷不是在公司里喝咖啡,就是三天两头玩失踪,简直把扶不起的阿斗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项怀恩推了推眼镜片,颇觉脸上无光。   眼看项正海又要开始训话,老管家昆叔走过来,低声道:“老爷子,怀琳全家都回来了,刚到门口……”   ☆、第五章   昆叔话音刚落,一个爽朗女声响了起来。   “大表哥,大表哥,你在哪儿呢?”   长发白裙的年轻女孩儿,一阵风似的跑进门,不由分说扑进了项寅冬怀中。   “太好了,你真的没事儿!”漂亮精致的脸上笑颜如花,又似乎泫然欲滴,“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可把大家吓坏了,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啊!”   项寅冬伸手拍拍她后背,无奈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位大小姐,是他姑姑的独生女,名叫林珊珊,从小就是他的小跟班。   自幼养尊处优的她,天真烂漫,什么都好,就是爱撒娇。   “珊珊!”   林珊珊身后进来的,是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个子不算高,但面相沉稳。   他皱眉斥道,“寅冬身体还没好,你别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人是林珊珊的父亲林锦城,他身前推着张轮椅,上面坐着项家老二,项怀琳。   林珊珊朝他吐了吐舌头,这才从他怀里离开。   项怀琳自幼体弱,最近两年更是甚少出门,她清秀的长相,完全遗传自项寅冬已经过世的奶奶,一直都是项正海的掌上明珠。   项寅冬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项怀琳也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回来就好!”   众人寒暄一番,一起去饭厅用餐,场面和往日的家庭聚会并无两样。   只是,话题无可避免的,都围绕着项寅冬这次的遭遇。   项寅冬不厌其烦地解答着大家的疑问,那些故事,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起来。   等到饭菜都上了桌,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那人摘下墨镜,没心没肺地笑道:“哟,还是小冬面子大啊,咱家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项寅冬抬头看过去,不禁莞尔。   来人身材高挑,长相英俊,打扮得有些花哨,是项家老四,他小叔项怀业。   作为项正海的老来子,项怀业从小被当成心肝宝贝宠大,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中二少年似的,成天游手好闲。   他小叔这人,虽说不嫖不赌,可就爱折腾些石头古董,把钱都贡献给了文物骗子。   在外人眼里,也是败家子儿一个。   可在项寅冬眼里,他这小叔,绝对是人精一个。   “老四,你这小叔怎么当的,寅冬刚回家,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项怀恩大约是怕他忘了这号人物,率先开了口。   项寅冬于是也笑道:“小叔来得正好,今天有你最爱吃的大闸蟹!”   项正海沉声道:“还不快坐好,要大家等你一个人吗?”   老爷子发话,众人都不敢插嘴。   项怀业瘪瘪嘴,老实坐回位置上,朝项寅冬挤了挤眉。   一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可其中有多少暗流涌动,恐怕只有每个人心里最清楚。   项家众人在大宅里待了一下午,晚饭后才各自离开。   项寅冬把项怀恩父子送到花园外,见四下无人,便邀功道:“项老板,我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吧?”   “嗯……”项怀恩点点头,语气中隐约有些赞赏,“做得不错,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项寅冬呵呵一笑:“不就是装装有钱人嘛,这个我拿手!”   “他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项晨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哦?”项寅冬故作惊奇,挑眉看他,“真有这么厉害,连二少你也怕他?”   项晨宇面露不快,冷哼一声:“谁怕谁?不过是看你演得这么卖力,跟看到他一样心烦罢了!”   “那可真是难为二少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项晨宇白他一眼,气哼哼地坐进了车里。   临上车前,项怀恩面色严肃地叮嘱道:“记住,做任何事情前,必须向我禀报,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那是当然,我又什么都不懂……”项寅冬点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尽快找机会搬出去住,大宅里有昆叔在,我不怎么放心!”   “我明白……”   送走项怀恩父子,项寅冬转身往别墅方向走。   夜幕下的花园幽暗葱郁,一阵凉风袭来,蛐蛐叫声此起彼伏,带给他一种久违的宁静。   远远地,他就看到昆叔站在台阶下等他。   项寅冬走过去,露出一脸惊奇:“昆叔,你怎么在这里?”   “大少爷可真是懂事儿了,从前也不见你亲自去送人……”   昆叔六十来岁年纪,是老爷子的心腹,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   项怀恩曾不止一次提醒他,比起老爷子,昆叔恐怕更容易看出他的破绽。   项寅冬眼底精光闪过,立即呵呵一笑:“昆叔,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冬吧,什么大少爷不大少爷的?”   昆叔点点头,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项寅冬揽过他肩膀往屋里走,叹口气道:“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大伯帮忙,做晚辈的,还是得知恩图报嘛!”   “你有这个心总是好的……”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腿还疼吗……”   夜色深沉,郊外的天空繁星闪烁,项家大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休养几日后,周一早上,项寅冬跟着老爷子回了公司。   对于他失踪的传闻,公司高层一直讳莫如深。   如今见他完好无缺地走进办公室,员工们无不欢欣鼓舞。   作为一家上市企业,正海国际经历过辉煌,也遭遇过不少经营困境。   早些年,为了摆脱困境,老爷子不得不引进了大量投资。   如今的正海国际,虽然规模庞大,股权却十分分散,管理上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三年前,项寅冬正式接班后,大胆启用新人,引进高端技术,让这个老牌公司又焕发了生机。   在商场上,也是一段佳话。   但是,有新鲜血液流入,自然就有陈旧基因被淘汰。   多年来,创新派和保守派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   位于二十七楼的CEO办公室内,项寅冬摸着熟悉的真皮沙发,看着落地窗外的林立高楼,发了一会儿呆。   秘书Ada敲门进来,提醒道:“项总,离会议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收拾起情绪,项寅冬直接去了位于九楼的会议室。   刚出电梯,就看到了等候他多时的项怀恩。   他见对方脸上一副“你懂的”表情,也报以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两个人一起走进会议室,立刻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项寅冬心中一声冷哼,这个老狐狸,果然打着狐假虎威的如意算盘。   会议室里气氛热烈,项寅冬的出现,总算让一众高层和股东们放下心来。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老爷子没透露他失踪的原因,反正外面的传闻什么版本都有,既然他已经回来,任何谣言都不攻自破。   各级主管逐一报告了经营状况,项寅冬认真听下来,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老爷子把情况都跟他交代过,由于停牌及时,市场恐慌得以控制,成功遏制了公司被人恶意收购的可能。   公关部门已经拟好了一系列新闻通稿,会将他这次的“失踪”解释为秘密行程——去南美跟几家公司商量合作事宜。   过几日,“某位知情人士”还会接受一个采访,透露公司放弃收购鸿威电子的原因,是有意进军锂电池领域。   照如今市场上沾锂必火的行情来看,正海国际复牌后的走势,完全不用他们担心。   这样看来,因为他失踪而产生的一系列危机,似乎并未对公司造成实质性威胁。   但项寅冬知道,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当初他想收购鸿威电子,无非是看中这家公司的知识产权,想借此建立一个创新实验室,提高公司的新产品研发能力。   但就是有人不看好如此巨额的研发投入,频频发出反对之声。   项寅冬这个人,表面上虽然和和气气,做事却绝对雷厉风行,在推进并购案的过程中,的确得罪了不少人。   他失踪这段时间,保守派董事联名提案,要求终止收购计划,董事会不得不妥协。   如此一来,由姜元庆等董事大力支持的锂电池项目,就成为了公司重点关注的战略计划。   而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是公司海外市场副总,项晨晨。   项寅冬坐在会议桌后面,眯起眼睛打量对面的人。   项晨晨——项怀恩的大女儿,沈斌的夫人。   刚从国外赶回来的她,此刻,正滔滔不绝介绍着南美一家锂电池企业的背景,一脸意气风发。   项寅冬这个堂姐,和她那个没用的弟弟可不一样,一直是公司海外投资负责人,常年满世界跑,倒是有些眼光和手段。   这次她想调集公司资源进行海外并购,得到了不少股东的支持,可谓是来势汹汹。   “寅冬,你怎么看?”   听完项晨晨的调研报告,老爷子看向项寅冬,等待他的意见。   “这个嘛……”项寅冬面露犹豫,还“敬业”地朝他大伯看了一眼,一脸懵逼状态。   项怀恩不着痕迹地轻咳一声,抬了抬下巴。   项寅冬立刻会意,笑嘻嘻地说:“我想先听听各位股东的意见……”   以姜元庆为首的激进派董事们,立刻踊跃发言,纷纷对项目前景表示肯定。   比起短期内不能产生效益的创新实验室,他们自然更愿意支持钱景看好的锂电池计划。   但以林锦城和楚东明为首的保守派,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楚东明是正海老臣,一直以稳健实干著称,对于创新业务比较排斥,当初收购鸿威电子的事情,他也一直持反对意见。   林锦城的心思可能就要复杂些。   他和项怀恩向来不和,加上鸿威电子收购案本来由他操作,现在项晨晨上位,无疑抢了他的风头和话语权,他自然不会乐意。   于是,他很不客气地说:“董事长,这么大规模的海外并购案,三言两语就想说服大家支持,是不是太草率?”   项寅冬眼珠子一转,赶紧顺杆爬:“是啊,姑……林副总说得对,咱们还是再三研究后再继续讨论,Sophia,你把资料放我桌上,我再仔细看看?”   项晨晨眼神暗了暗,但还是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我会尽快提交计划书!”   这一切,项怀恩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第六章   会议结束后,项寅冬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进真皮座椅中,深深呼出口气。   巨大的落地窗外,蔚蓝色天空上一片云都没有,阳光照在远处的高楼上,反射出一簇簇耀眼的光斑。   他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演员绝对是门技术活。   一场会议下来,在不懂装懂和装作不懂之间不停转换,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精分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不过,装疯卖傻并不影响他的专业判断,他毕竟不是什么正经替身,一旦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斗志就被激了起来。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谁想致他于死地?   项寅冬打起精神,开始翻阅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   下午五点多,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表情不由僵住。   屏幕上那两个字,真是再熟悉不过——左桐。   他心里莫名咯噔一下,只觉得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握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   磨蹭好半天,烦躁地搓了搓头发,才终于接起来。   “哟,大爷您可真沉得住气啊!怎么着,您没事儿,就当我们都死了?”   项寅冬赶紧把电话拿开了点,对面那人的火气之大,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焦味儿。   他摁了摁眉心,窝进椅背里。   时隔半个月,再次面对左桐,心情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但那种如鲠在喉的不爽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不怎么客气地回道:“您才是我大爷,有话快说,我这儿还一堆事儿呢!”   左桐冷哼一声:“哥几个听说你没死,嚷着要给你庆祝呢,晚上八点半,关鹏那里,来不来吧?”   项寅冬一愣,想到要和左桐见面,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特他妈不是滋味儿。   他前段时间忙着被“加工改造”,还没来得及好好琢磨他俩之间那点破事儿。   这一旦狭路相逢,可真不知道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再揍那家伙一顿?   可有什么用呢,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居然一直觊觎着他的屁股,这坎儿他是过不去了!   不过,在项寅冬的字典里,倒是没有个怕字儿。   以后总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行,我晚点过去,你们先玩儿!”   “随便,记得买单就好!”左桐说完就挂了电话。   项寅冬愣了愣神,嘿,这还跟他闹上了?   到底是谁他妈不爽啊!   夜色撩人,帝都著名的酒吧街灯红酒绿,各色男女粉墨登场,穿梭来去。   项寅冬抵达“Joys”的时候,已经到了群魔乱舞的高|潮时段。   闪烁的炫光灯下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舞池里的人群情绪正嗨,劲爆音乐中,没羞没躁地磨蹭着彼此的身体。   “嘿!瞧瞧这是谁?”   项寅冬刚穿过混乱的舞池,就被关鹏一把搂住肩膀,拖进了热闹的卡座,“项少,你可是今晚的主角儿,现在才来,就说怎么办吧?”   一旁的刘言涛立马找了个杯子,把桌上各种颜色缤纷的液体捣成一杯,笑呵呵举到他面前。   卡座里的男男女女都开始起哄,声音大得连酒吧里喧嚣的音乐都压不住。   项寅冬倒也没有废话,拿过那杯“大杂烩”一饮而下,引得周围人越发疯狂,拍手的拍手,吹口哨的吹口哨。   罚完酒,几个有些交情的朋友都凑了上来,轮番敬酒,庆祝他逢凶化吉。   项寅冬不好拒绝,只得照单全收。   几分钟不到,他已经好几杯洋酒下肚,呛得直咳嗽,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一躲。   卡座角落里灯光幽暗,项寅冬窝在沙发靠背上直喘气儿,却感觉有道眼光,凉飕飕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回头,果然见左桐靠在沙发最里面,正姿态优雅地抽着烟。   一身做工考究的白衣黑裤,衬得脖颈和双腿更显修长,迷乱灯光下,精致的五官似乎泛着种微微的光泽。   项寅冬心头一跳,情不自禁擦了擦嘴角。   左桐幽幽的眼光在旋光灯下明明灭灭,像是在打量他,又像是在放空。   好半天,才露出个笑脸来,说道:“原来是项少啊,这么久不见,都快不认识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潇洒地吐了个烟圈,眼神却分明在宣告,我他妈正不爽!   左桐这人,从小就这调调。   表面看起来懒洋洋的,一旦发起狠来,准整得你哭天喊地。   项寅冬心下不禁咒骂一句,你大爷的,不爽的是我好嘛!   他知道左桐生的是哪门子气,从他被“找到”至今,两个人都没主动联系。   这事儿要搁在稍有交情的人之间,那也就算了,但要搁在他们两个之间,就只能代表一种意思——生分了……   眼见俩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僵,关鹏凑了上来,坐到他俩中间。   “寅冬,不是我说你,这回你可真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知会大家一声,好歹也要给我们压压惊嘛!”   关鹏翘着二郎腿,端起一杯酒,“你是不知道,前段时间把咱们给急得,就差没组团出国找你了!”   刘言涛也凑上来,附和道:“是啊,大家可都不敢往坏处想……”   项寅冬心里明白,这些话,听一半就好。   担心应该是有的,但有左桐、颜奕这些人在,哪里轮得到他们组团出国?   “咱哥几个一听说你没事儿,就去找左老板打听消息,可你倒好,连他都没联系!”   关鹏这话,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左桐的脸色果然又黑了几分。   项寅冬无奈,一帮子二世祖聚会,吃吃喝喝从来都是主题。   关鹏这话,无非就是想找个由头,好灌他喝酒。   他一把夺过关鹏手里的酒杯,满满一杯马提尼,一仰头全喝了下去。   这一豪爽举动,果然引得众人啧啧赞叹,这才放过他,自己玩儿自己的去了。   有了关鹏这一掺和,角落里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项寅冬酒量本来就一般,再加上魏天寒这弱鸡体质,一逞强,就有点高了。   酒吧里的音乐暂时舒缓了一些,他晕乎乎靠在沙发上,瞥了左桐一眼:“行了吧?真想喝死我才解气啊?”   左桐仍然抽着烟,根本不说话。   项寅冬抹了把脸,说不出的憋屈,又不能真跟他摊牌,不然两个人的关系铁定完蛋。   左桐那臭脾气,要知道自己的小秘密暴露了,不跟他绝交才怪!   他深吸口气,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面孔,踢了踢对方的小腿:“至于吗你?气性儿这么大?我他妈不是……事情多,太忙了吗……”   说话间打了个酒嗝,舌头已经开始打结。   左桐斜他一眼,这才淡淡道:“说吧,到底死哪儿去了?”   项寅冬呵呵一笑,左桐到底是左桐,归根结底计较的,也不过是他的安危。   他叹口气,就着左桐的手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中缓缓说道:“这事儿吧,很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舞池中闪烁的灯光一明一暗,在他眼里跳动。   “我确实遇到了绑架……被困在一个地方,后来莫名其妙重见天日,在一家医院里醒过来……”   他斟酌着词汇,断断续续讲着事情经过,虽然听起来和项怀恩那个版本差不多,但全部都是事实。   左桐何其聪明,知道他省略了很多细节,不过对方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   他们这些人,早就习惯了身不由己。   “具体情况,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左桐耸耸肩,不置可否。   火气已经消了不少,却还是冷着一张脸。   他站起来,往卡座外面走了两步,就听刘言涛叫道:“左老板,你可别走啊,我干妹妹才刚到呢!”   左桐嘴里叼着支烟,白衬衣从西裤里翻了出来,看上去有些痞气。   他淡淡扫对方一眼,根本没搭理,转身走了。   项寅冬晕乎乎地看着刘言涛,嗤笑道:“你那什么干妹妹啊,还想跟他去厕所不成?”   关鹏一听倒是来了劲,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伸手比了个凹凸有致的曲线,色眯眯地说:“艺校美女,想认识左老板,肤白腿长,你的菜!等下左老板要是看不上,你就试试?”   项寅冬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我操,凭什么他看不上,老子就得看得上?”   关鹏呵呵一笑:“左老板可比你难伺候多了,你不是挺懂得怜香惜玉的吗,跟着你,好歹还能享几个月福!”   “怎么?看上人家了?”   项寅冬哼笑一声,“以前可没见你拉皮条的时候,还关心人家享不享得到福!”   “嘿,怎么说话的!”关鹏佯装不悦,很快又脸一变,嬉皮笑脸地说,“人家是言涛的干妹妹嘛,总不能太吃亏不是?”   两个人正说笑呢,刘言涛已经带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走了过来。   那呵护备至的态度,整个一狗腿样。   那女生二十来岁年纪,一头乌黑直长发,长得倒是很清纯,腿长腰细,皮肤白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刘言涛介绍说,这女孩是他老妈闺蜜的女儿,叫刘悦诗,正在艺术学院读书,听说他认识左桐,就特别想来见一面。   那女生倒是有些腼腆,朝卡座里众人点了点头,就杵在了酒桌旁。   项寅冬趴在沙发靠背上打量她,不自觉地吹了声口哨。   关鹏倒是没说错,这女生的确是他的菜,和他上一个女朋友还有那么点像。   刘悦诗瞥他一眼,紧张得咬了咬嘴唇。   项寅冬这张脸,不当明星确实可惜,此时醉醺醺的样子也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   只可惜,他电还没放完,一道冷冷的眼光就飘了过来。   他头皮一麻,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第七章   左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身姿优雅地站在卡座旁边。   刘言涛正想给他们做介绍,那女生突然眼睛一亮,大叫了一声:“王爷!”   这清脆的声音里,充满崇拜和热爱,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项寅冬没绷住,噗嗤一声,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左桐的确有个绰号叫“王爷”,主要流行于网络,至于来历嘛,也很简单粗暴,一帮子王子公主的老板,可不就是王爷吗?   这声娇滴滴的王爷,叫得全卡座的人,酒都醒了几分。   左桐浑身一激灵,狠狠剜了第一个笑喷的项寅冬一眼。   那姑娘顿时也有些尴尬,无措地绞着手指。   刘言涛赶紧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左老板很好说话的,你别这么紧张!”   关鹏也一副好人模样,朝她招招手:“小妹妹,你别站那儿啊,过来坐吧!你们家王爷,今儿可高兴着呢!”   左桐走回沙发坐下,并没多看这小姑娘一眼。   关鹏凑上去,朝他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你的菜?”   左桐看都懒得看他,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最近便秘,吃什么都没胃口……”   关鹏被他这么一噎,不满地啧啧两声:“左老板就是左老板,下次恐怕得找个仙女儿,您才看得上吧?”   “什么仙女儿……”项寅冬迷迷瞪瞪,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左桐没搭话,打量了对面的美女一番,问道:“想进娱乐圈?”   刘言涛呵呵笑道:“左老板,小悦这素质,随便捧捧就能红,你可不吃亏!”   左桐点了支烟,淡淡地说:“言涛,乐骋的艺人总监是Steven,我从不越俎代庖……”   “这个我当然知道!”   刘言涛估计早前夸下了海口,这会儿见左桐对他这干妹妹不怎么感兴趣,也有些尴尬。   左桐这人出了名的公私分明,但他眼睛不瞎。   这女孩倒是个好苗子,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这样吧,你明天直接带她去公司找Steven,让他自己看着办……”   刘言涛一听,立马喜笑颜开,有了左桐这句话,这事儿基本就算搞定了。   毕竟,Steven不可能那么没有眼力劲儿。   他正要叫那姑娘说谢谢呢,谁知对方却来了一句:“王爷,我不是想当艺人……我就想问问,你缺不缺助理?”   刘悦诗脸色绯红,盯着左桐的脸就没眨过眼,赤|裸裸的崇拜和爱慕,看得周围人都忍不住想笑。   关鹏不免感叹:“言涛,我看你这干妹妹,可比你明白多了,哪用得着你在这儿充好人?”   刘言涛脸上尴尬,但也不好发作,郁闷得直瘪嘴。   项寅冬看了好半天热闹,这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人家美女根本就是来追星的,左老板的魅力还真是无法挡啊!   左桐摇了摇头,很直白地回答她:“我不缺助理,就算缺,你也不合适!”   刘悦诗咬了咬嘴唇,不死心地问:“那我去你们公司当艺人,平时可以看到你吗?”   “可以。”左桐语气寡淡。   “真的?”刘悦诗这才高兴起来,“那好,我就先当艺人,你什么时候需要助理,我随时都可以应聘!”   刘言涛实在撑不住了,赶紧拉着依依不舍的小姑娘走了。   这一段小插曲,让卡座里众人笑得前仰后翻,连左桐的脸色都不再那么冷硬。   酒吧里继续喧闹着,项寅冬却已经招架不住,迷迷糊糊睡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踢了踢他的小腿,一把将他拽起来,拖出了“Joys”的大门。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万家灯火渐渐暗淡。   夜场门口陆陆续续有人被搀扶着走出来,或彼此告别,或继续赶场。   项寅冬被塞进副驾驶座里,立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起来。   左桐不由瞪他一眼,警告道:“喂,你丫可别吐我车上!”   “难受……”项寅冬迷迷糊糊,伸手拉扯着胸前的衣服。   左桐白他一眼,俯身去给他系安全带,见他眉头紧锁,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叫了一声:“冬子?”   此时的项寅冬,脸颊通红,全身都散发着酒气和热力。   衬衣崩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被他抓红的皮肤。   这副样子,带着些莫名的性感。   左桐喉结滑动,低声咒骂了一句:“靠!”   “难受……水……”   项寅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还在不停低喃。   左桐从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喂他喝了两口,见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这才吐出口气,趴在了方向盘上。   车窗外霓虹璀璨,映在项寅冬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人去触碰。   左桐禁不住伸出手,在对方额头上摸了摸,滚烫的温度烧得他一惊,立刻缩了回来。   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才安抚下突突直跳的心脏。   过了好一会儿,见那人已经沉沉睡去,他又伸出手,贴近他的脸颊,用手指勾勒着他的眉目。   最后,停留在那张好看的嘴唇上……   几秒钟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收回了手,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项寅冬在市中心有套公寓,一百多平米的跃层,装修得很精致。   左桐好不容易把人搬上楼,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就要离开。   但走了没几步,他又退回来,找了床毯子搭在他身上。   然后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又调暗了落地灯,这才没再停留,径直离去。   关门的声音传过来,啪嗒一声后,项寅冬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跌跌撞撞走到阳台上,看向楼下路灯蜿蜒的街道。   城市的喧嚣在夜色中渐渐退去,影影绰绰的人们出现又离开,像一幕幕哑剧,在他眼底上演。   几分钟后,白衣黑裤的高挑身影走出了公寓大门,坐进一辆大红色跑车中,在夜色里绝尘而去。   午夜的晚风中,项寅冬深刻感觉到,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项寅冬和发小聚会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项怀恩的耳朵里。   第二天一大早,他已经气急败坏上门来问罪。   虽然早猜到身边有项怀恩的眼线,但看着眼前厉声质问他的大伯,项寅冬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窝火。   被人盯着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项怀恩双手撑在他办公桌上,平日里的斯文劲儿,完全不复存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必须和我商量!”   项寅冬心中不爽,脸上却挂着笑,解释道:“大伯,你也说过,这帮朋友跟我关系匪浅,他们约我,我总不可能不去吧?”   “谁是你大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项怀恩语气冰冷,“我说过,暂时别跟他们接触!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万一露出马脚,我可没办法帮你擦屁股!”   项寅冬连连点头:“项老板,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是临时被他们叫出去的,大晚上的,也不敢给您打电话,不是怕打扰您睡觉吗?”   “哼!我再说一遍,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必须和我商量!”项怀恩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你别忘了,我能让你怎么样进项家,就能让你怎么样滚出去!到时候,你不但一个子儿都拿不到,还等着被当成诈骗犯坐牢吧!”   “是是是……您是老板,都听您的!下次绝不再犯!”   “下次?真有下次,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好好想想你母亲!”   项寅冬脸色沉了沉,低眉顺眼道:“我知道了……”   他素来讨厌受制于人的滋味,可如今为了大局,也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项怀恩如此大发雷霆,倒也不是小题大做。   如今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项家,他都有不少眼线,至少还能基本掌控“替身”的行为。   只有在项寅冬跟自己那帮朋友打交道时,他是鞭长莫及的。   项寅冬也明白他大伯为何焦虑。   只有身边所有人都对“项寅冬”的身份深信不疑,他才能达到狐假虎威的目的。   所以,他不敢冒任何露馅的风险。   好不容易打发走大伯,项寅冬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假笑。   他拿出自己的私人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邮箱,找出了一封两个月前收到的邮件。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跳跃,很快写好一封长长的回信,敲下了发送键。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   接下来的一周,项寅冬过得相当本分,什么正事儿都没干,一个决定也没做,成天可以说是游手好闲。   有人对他的状态表示疑惑,他就用身体不适搪塞过去。   大小事务,都丢给项怀恩处理。   大到文件签字、出席会议,小到跟谁说过话、吃过几顿饭,就连喝的什么牌子咖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不忘知会他的“老板”一声。   最后,终于弄得项怀恩不胜其烦,命令他别再有事儿没事儿找麻烦。   项寅冬倒是一脸无辜:“老板,不是你说,任何事情都要跟你汇报吗?”   项怀恩恨铁不成钢:“算了!以后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其他事情自己看着办!谅你也不敢乱来!”   项寅冬表情很委屈,心情却是无比畅快。   自己看着办,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第八章   时间一晃,又是一周过去。   自从项怀恩放松了警惕,项寅冬的“替身”生活总算不那么憋屈。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咖啡,手指轻轻敲下回车键。   又一封邮件显示成“已发送”状态。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段时间,老爷子已经回家休养,公司的事情都交回到他手上。   他一面要装作无所事事,一面又要掌控公司的运作,确实很考验演技。   好在,他还有个秘密武器。   项寅冬打开内线通话器,对秘书Ada吩咐道:“把Alex叫过来!”   “好的,项总!”   很快,Ada带着西装笔挺的Alex走了进来,对方毕恭毕敬问道:“项总,你找我?”   “坐!”项寅冬点点头,吩咐道,“Ada,送两杯咖啡进来!”   Ada退了出去,很快送来两杯咖啡。   项寅冬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低头翻阅着文件。   等Ada转身离开后,他才松口气,窝进了椅背里。   Alex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解开西装扣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你这防范工作,做得也真够细致的!”   “小心一点总没什么坏处,这办公室我已经翻了个底朝天,应该没被监控,除了……”   项寅冬抬了抬下巴,朝大门方向眨了下眼。   Alex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Alex是他的私人助理,中美混血,金融学硕士,比他还要小两岁。   两个人是斯坦福校友,又跟过同一个导师,私交颇深。   一毕业就跟着他混的Alex同学,这两年成长迅速,已经成了他的左右手。   项寅冬这位师弟,为人谨慎,观察力更是细致入微。   早前那种精分演技,他骗得过别人,却肯定骗不过Alex。   好在,项寅冬也没打算隐瞒。   他现在需要的,正是一个能在明面上替他处理公司事务的人。   Alex倒也没让他失望,在听过离奇的“死而复生”故事后,居然只是点了点头,淡定询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项寅冬深感佩服……   他知道,Alex跟他一样,不信鬼神,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根本不用多解释,只要按照过去的行事风格和对方相处,对方就会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你不是美国人吗?穿个西装,把你别扭成这样?”   项寅冬啧啧两声,看惯了AlexT恤牛仔裤的样子,对他今天这身儿打扮,显然有些不习惯。   但最不习惯的,肯定是Alex本人。   “我妈妈是美国人……”他扯了半天领带,总算解下来,随手塞进了衣服兜里,“况且,我并不认为,穿衣风格跟我的国籍有半毛钱关系。”   “Ok,Anyway!”项寅冬耸耸肩,对于指导他的衣着品位没什么兴趣,“签约仪式还顺利吗?”   “很顺利,宝悦的王总亲自过来的,沈斌脸都笑裂了!”   “是吗?”   项寅冬勾起嘴角,早上他让Alex代他出席了一个签约仪式。   按照他大伯的要求,将宝悦科技的产品订单,批给了沈斌负责的子公司。   Alex笑道:“你确定这么做,不会有问题?”   项寅冬挑了挑眉,“谁知道呢!不过……咱们要的,不就是‘有问题’吗?”   沈斌这个人,他虽然了解不深,但对他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姿态,一直不怎么看得上。   沈家早年算是他们的同行,奈何时运不济,公司到了沈斌手里差点倒闭。   但就在那时,沈斌在一次行业峰会上认识了项晨晨,凭借自己的斯文外形和巧舌如簧,成功赢得了这位女强人的芳心。   不但顺利成为项家女婿,其家族企业也被正海收购,成为了正海旗下一个子公司——新海电子。   这次和宝悦科技的合作,项寅冬本来属意另一家子公司参与。   谁知项怀恩来了个虎口夺食,不但早早让沈斌去跟对方接触,还亲自将合同送到他手上,逼他尽快签字。   项寅冬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订单给了新海电子。   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生意,最多帮他们从公司里刮点油水,构不成大威胁。   “瑞士那边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谈完公事,项寅冬喝了口咖啡,转移了话题。   刚回国那段时间,老爷子曾提过去瑞士追查绑匪身份,被他以“什么都不记得”为由,敷衍了过去。   这件事情,他当然会查,但需要暗中行事。   Alex摇摇头,表情有些暗淡:“这件事情,恐怕不是简单的绑架勒索。就你描述的案发现场来看,那些人原本想当场杀掉你,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内讧,只好带你躲到山上……”   项寅冬点点头:“这也是我的想法……估计那些人也跟我一起死在了山里,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Alex的眉头抽了抽,也只有这人,能把自己的“死”说得跟去了趟厕所一样轻松。   “现在唯一的线索,恐怕只有你那辆车了!”   “那辆车?”项寅冬皱了皱眉头,“不是说烧成焦炭了吗?结案的时候,那些警察也没提过车的事儿……”   “你不是说,先出了车祸,再听到枪声么。”   “你是说,车祸也许是人为的?”   “我只是猜测,要想证实,还需要拿到点证据……”   项寅冬见他一脸淡定,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办法,欣慰一笑,叮嘱道:“小心行事!”   “好!”Alex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项寅冬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如今敌暗我明,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行事……   他低头喝了口咖啡,拿出项晨晨提交的并购计划书,仔细研究起来。   按照项怀恩的意思,他必须尽快说服董事会,通过这个海外并购计划。   但项寅冬心里很清楚,这样一来,项晨晨必然得势,成为公司新兴战略计划的控制人。   项怀恩也会“鸡犬升天”,拥有更多话语权。   到时候,正海国际内部的形势就会变得更加诡秘复杂。   他早就看明白,项怀恩雇个“替身”回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掌握公司大权。   一直以来,相较于公司里的创新派和保守派,他大伯就是个典型的骑墙派,凡事从不主动冒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也是老爷子不怎么看得起这个长子的原因。   然而,面具戴久了,总有想摘下来的一天。   项怀恩炮制这出“傀儡计划”,可谓是一举数得,不但讨好了老爷子、还掩盖了事情真相,最厉害的是,找了个枪手帮他控制公司的运作。   不愧是老谋深算,野心勃勃!   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表面上,项寅冬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实际操作上,却总是时不时弄出点纰漏来。   比如,开会讨论并购计划时,频频问出一些“无脑问题”,各种“不小心”戳对方的漏洞。   又比如,在食堂里谈论南美的治安环境,对员工们的安全表现出担心。   如此几次三番“错漏百出”,项怀恩虽然大发雷霆,却也拿只有“初中学历”的他无可奈何。   董事们也个个都是人精,不少人审时度势,也对锂电池项目提出了诸多质疑。   最后,在例行董事会上,董事们以收购计划不够完善为由,推迟了对该计划的审议。   这一结果,当然让项晨晨非常恼火。   但情绪最激动的,却是一心想进入锂电池领域分一杯羹的姜元庆。   他拍桌子质疑项寅冬的决策能力,董事会上的气氛一度显得剑拨弩张。   最后,项寅冬做起了和事佬,搬出几位独立董事来,请他们单独进行风险调研,才暂时缓和了局势。   “哼!等你们准备好,黄花菜都要凉了!”   姜元庆最后拂袖而去。   结束了这一轮斗智斗勇,项寅冬暂时松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扮猪吃老虎的游戏,他真是越演越上瘾了。   帝都的夜幕降临,光影迤逦的马路上车流划过,如星河般蜿蜒而明亮。   项寅冬开着他的SUV从公司出来,在马路上兜了几圈,总算甩掉了身后的“尾巴”,这才掉头往“Joys”方向驶去。   这段时间,他的“替身”生活渐渐上了轨道,终于能忙里偷闲,找点消遣。   他过去也没什么不良嗜好,闲来无事,除了运动健身,最多跟几个哥们儿泡泡吧。   当然,偶尔也泡泡妞。   在外人眼里,他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女朋友换得特别勤。   但说他风流吧,女人们都是自个儿贴上来的。   说他滥情吧,项大少在情场上也没什么恶名,流传至今的皆是英俊多金、温柔大方的赞誉。   他自己倒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彼此都不吃亏就好。   说白了,他只是不愿在感情这事儿上动脑筋,懒得拒绝,也懒得吵架,更懒得挽回。   所以,左桐才说他——看似多情,最是无情。   算起来,这一个多月时间,项寅冬都快要忘记女人是种什么生物了。   体内积存的男性荷尔蒙,时不时就会跑出来逞逞能,弄得他有点烦躁。   车窗外的京城街头,灯火通明,有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穿着热裤,从他面前的斑马线经过。   他眼睛一亮,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说来也巧,那长腿美女就在这时转过了头。   一张索然无味的脸,脂粉浓厚。   吓得他一哆嗦。   果然是憋得太久,简直有种饥不择食的感觉。   这样一双大长腿,怎么着,也该配上一张精致优雅的脸,才不算暴殄天物吧?   想到这里,项寅冬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操,脑海里出现的,怎么会是左桐那家伙的脸?   他赶紧甩甩头,加大油门向“Joys”飞驰而去。   ☆、第九章   “Joys”依旧热闹非凡。   舞池中央,红男绿女们肢体交错,眼神迷醉,不知是身在天堂还是地狱。   项寅冬晃到吧台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调酒师小文很快认出他,热情招呼道:“哟,项少,来找关总?”   “随便坐坐。”   他问对方要了杯白兰地,随意喝了两口,眼光一直在灯光幽暗的舞池里转悠。   小文很有眼色,赶紧解释道:“关总最近搭上一家艺校,凭学生证免费喝酒,帅哥美女一多,生意自然爆棚!”   项寅冬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Joys”挤得就跟个“肉林”似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大长腿。   小文继续嘿嘿笑:“项少你可别误会啊,这回老板有规定,年满二十才让进,可算是积了德……”   项寅冬听到他的调侃,不由一笑。   几个月前,迟睿回帝都休假,大家在“Joys”给他接风。   关鹏为了显摆,特意安排了一批十七八岁的嫩模。   结果,不但没把迟大少哄好,还被他掀了桌子,指着鼻子大骂:“你他妈能不能给自己积点德!”   这一吼,把关鹏吓得,几天都没睡好觉。   迟睿那是什么人啊,背景在他们这群人里,那绝对是最牛叉的。   得罪了他,还想不想在这圈子里混了?   不过这事儿吧,项寅冬觉得关鹏有点冤。   迟睿那家伙虽然是当兵的,为人有他正直的一面,但那天晚上,他不过就是找个借口撒气而已。   谁叫某些人给他气受,他恨得牙痒痒的,却拿对方无可奈何呢?   关鹏和那些嫩模,纯属躺枪。   项寅冬喝了两口酒,关鹏就闻讯赶过来,一脸兴奋,拉着他换到了一处热闹卡座。   卡座里都是些年轻人,几个学生妹子围坐在一起。   一水儿的直长发,个个肤白腿长,笑得跟花儿似的。   关鹏搭着他的肩,得意洋洋介绍道:“这是项少,绝对的高富帅,谁捡到便宜谁啊!”   这家伙一向会来事儿,有什么“好料”绝不私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拉皮条”,且以此为乐。   几个女孩听了都吃吃笑,娇声斥责,谁便宜谁啊?   不过,相较于嘴巴,她们的身体更诚实,有的大方过来握手,有的赶紧要敬酒,还有的故作矜持,却偷偷把短裙拉到了大腿根。   项寅冬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好笑。   虽然有段时间没碰过女人,心中难免燥热难当,但眼前这几位网红脸,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不仅如此,这帮子美女倒也有点本事。   三两句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就把他心里原本窜出来的那股子邪火,都扑灭得干干净净。   项寅冬随意喝了两杯,算是卖关鹏个面子。   然后让人开了瓶上好的洋酒,客气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儿,这酒算我请大家的!”   关鹏眼睛何其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得随便敷衍了美女们几句,跟他一起换了处安静的位置。   “怎么了,哥们儿,不在状态啊?”关鹏盯着他脸瞧半天,纳闷道,“不都是你的菜吗?”   项寅冬挑眉看他:“我就这品味?”   关鹏一脸不解:“嘿,你不就好这口吗?肤白貌美眼睛亮,腰细腿长身材佳!”   项寅冬被他这么一说,郁闷地摸了摸下巴。   这倒的确是他一贯的品位,可他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关鹏一看就来了劲,哈哈大笑道:“不是吧,项少?你可是号称情场鬼见愁啊,可别是被什么鬼给愁住了吧?”   项寅冬白他一眼,无奈撇撇嘴:“再好的菜,吃多了也腻味……”   关鹏神秘一笑,凑上去小声问:“你该不会,也对香蕉感兴趣了吧?”   项寅冬没绷住,一口酒喷出来,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   “我去你大爷,你丫才对香蕉感兴趣!”   关鹏不以为然,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反正玩玩嘛,要不,你也尝尝新鲜的,试试小帅哥?”   项寅冬表情明显一滞,心里却着实有些好奇,随口问道:“小帅哥?男的有什么好玩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好这口,你没问过颜少啊?”   “他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个……”项寅冬耸耸肩,他也不敢跟颜奕讨论这个。   关鹏一脸八卦:“听说颜少最近挺长情的,找了个高学历海归,开私人诊所的,你见过没?”   “没……”项寅冬摇摇头。   颜奕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出柜的,跟男人在一起很正常。   但玩得疯点是回事儿,有固定伴侣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恐怕又有热闹看了!   这事儿,项寅冬没有发言权,但他是真想不明白,两个男人在一起,擦枪走火发泄欲望还可以理解,谈情说爱什么的,不嫌膈应吗?   “我说寅冬,你不会真有兴趣吧?”关鹏见他表情莫测,难得正经了一回,“颜少家里没人管,玩得疯点也就算了,你爷爷可是把你当成项家的顶梁柱,你还是悠着点!”   项寅冬轻笑:“想多了!”   关鹏喝了口酒,似乎也有点情绪,“这日子吧,有时候确实挺没劲的!你说玩儿吧,真他妈累,不玩儿吧,以后的日子就在那儿等着。也就别人看着光鲜了!咱们这些人,就这么几年自由,过了三十,还不是该干嘛干嘛,结婚生子混吃等死,还他妈都轮不到自己做主……”   项寅冬见他突然感性起来,忍不住调侃道:“你老妈又逼你去相亲了?”   关鹏一脸无奈:“是啊,一海归,老爸是高院的!长得嘛,倒还不错,就是怎么看怎么是朵白莲花!诶呦……看我那眼神儿,跟审犯人似的!”   项寅冬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乐在其中呢?”   “屁……”关鹏死不承认,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别管我了,你跟左老板是怎么回事儿啊?”   听到左桐的名字,项寅冬心里明显一悸,故作轻松地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俩不是闹矛盾了吧?”关鹏又给他倒了些酒,“上回左老板一个人来的,这回你也一个人,可不像你俩的风格啊!”   “我俩什么风格?”   “如胶似漆呗!”关鹏不无羡慕,“要不是知道你俩都是直的,我还真以为你们有一腿呢!”   “你他妈才有一腿!”项寅冬有点不自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给自己压压惊。   “言涛也问我呢!前几天他那干妹妹签了乐骋,想请左老板吃饭,让他叫上你,人家直接给拒了!”   项寅冬才知道有这么一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他没找过左桐,一是项怀恩看得紧,二是确实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估计以左桐那脾气,也故意跟他顶着呢。   “你俩要真有什么误会,早点说说开,可别影响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   “别他妈瞎捉摸,我俩啥事儿没有……”   “没事儿就好,再忙咱也不能怠慢兄弟!”   关鹏拍拍他肩膀,两个人又干了一杯酒。   接下来的话题,基本就变成了听关鹏长吁短叹悲催人生。   项寅冬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从“Joys”里走了出来。   天气有些闷热,项寅冬没有直接叫代驾,慢悠悠在湖边晃荡了一圈。   湖面上水波荡漾,倒影着霓虹。   他点了一支烟,看着湖面发呆。   身旁不时有嬉闹的人群经过,大声说着话,反而更让他觉得冷清。   莫名的孤独感从心底冒出来,清晰得让他心惊。   没记错的话,这种感觉,从前也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从小把他带大的奶奶过世那一晚,一次是他听说程培云已经从项家搬走那一晚。   而那两次,他身边都有一个人……   项寅冬掐灭了抽一半的烟,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他其实并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偶尔心烦才会抽一口提神。   从兜里摸出手机,他拨通了左桐的电话。   只可惜,那边铃音响了好久,又是无人接听。   项寅冬心中莫名松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收起手机,打车回了家。   回到市中心的公寓,洗完澡,他端着杯牛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这似乎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屋子里有点声音,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虽然他不认为“死亡”给他留下了阴影,但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黑暗和寂静仍旧会让他感觉不适。   此时,电视里正在重播娱乐新闻,内容恰巧和左桐有关。   一年前,那家伙曾经撺掇他投资过一部电影。   最近这部电影热映,作为出品人,左桐自然成了话题的焦点。   主持人不仅称他为“新一代娱乐圈掌舵人”,还对他本人的才情大加赞赏,诸多溢美之辞,听得项寅冬尴尬癌都要犯了。   但这部名叫《第五夜》的小成本电影,确实创造了票房奇迹。   不仅让左桐大赚一笔,还为乐骋娱乐进军电影市场,打开了很好的局面。   屏幕里正播出左桐出席首映礼的画面,一身剪裁合度的正装,衬得腰线修长。   用他那些迷妹们的话来说——左桐身上有种很别致的风情,优雅禁欲,眼神总是懒洋洋的,却又透着点看透一切的精明。   项寅冬突然有些感慨,曾经唇红齿白的小家伙,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大老板?   原来,在他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长大了……   ☆、第十章   闷热天气持续发酵,午后,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   雷声轰隆隆,黑压压的天际不时有闪电从云层中穿出,像是有什么诡异生物躲在里面撒野。   项寅冬站在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端着杯咖啡,看着城市上空的黑云,微微有点出神。   电话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宁静,他愣了一下,转头去拿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时,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电话里,左桐的声音有点飘,明显刚睡醒,断断续续地问:“你丫,昨晚……找我?”   项寅冬昨晚想了很多,既有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也有这么些年来成长的经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上次那事儿,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这样的:以他俩的关系,换做左桐失踪,自己也指不定失心疯,更何况是一向嘴硬心软的左桐?   再说,他跟个喝得烂醉的人,较个什么劲儿?   至于左桐跟魏天寒有一腿这事儿,兴许也有什么隐情,不能一棍子打死,不给人家机会解释。   退一万步说,那家伙要真是喜欢自己,也不能任由他这么错下去啊,总得想办法给他掰直了吧?   想通了这点,他竟觉得从头到脚都轻松下来。   “怎么刚睡醒就抽上了?早饭吃了吗?”   “嘿,管得倒挺宽……”左桐吧嗒口烟,没什么好气地问,“找我干嘛?”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既然主动找了台阶下,他自然知道怎么对付左桐的臭脾气。   “新鲜……”左桐从床上爬起来,往洗手间走,“听你这口气,颇有些怨妇的意味,怎么,想我啦?”   “想你……的绯闻呢!”项寅冬语气轻松,“听说你签了刘言涛那干妹妹,怎么,真觉得人家不错啊?”   左桐把嘴里抽一半的烟扔进垃圾桶,瞥见镜子里的那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扒了一下头发,答非所问道:“我还当你有多忙呢,原来还有时间关心八卦?”   “我就只关心你的八卦,有空出来吃个饭,给我好好讲讲?”   左桐一边挤牙膏,一边说:“最近没空,电影还没下档,要继续跑宣传……”   “你不是老板吗,宣传也要你管?”项寅冬不以为然,“就这么定了,明天一起吃个饭。”   “项总,你说吃饭就吃饭,我可不可以不奉陪?”   左桐向来毒舌,平日里说话少不了满嘴□□,显然不那么好对付。   不过项寅冬早就习惯了,认命地叹口气:“那你定时间,我奉陪?”   漱完口,左桐语气总算好了些,漫不经心地说:“过两天电影庆功宴,你过来一趟吧。赚了钱连个屁都不放,以后还想不想出来混了?”   “好啊,那你就带我出去溜溜呗,反正也不是见不得人!”   “嘴欠吧,你就……”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调侃了两句,左桐就挂了电话冲澡去了。   项寅冬嘴角挂着笑,低头喝了口咖啡。   窗外暴雨倾盆,雨水打在落地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响,但他的心情已经提前放晴。   Alex敲门进来,见他一脸傻笑,不由调侃道:“什么好事儿啊,这么高兴?”   项寅冬赶紧控制了一下表情,坐回了大班椅上。   “找我什么事儿?”   “有些东西给你看……”   Alex从手提包里拿出份文件,递给了项寅冬。   项寅冬拿过来翻了翻,是一份第三方风险评估报告,内容是关于鸿威电子的隐性负债和专利调查。   报告的内容,和收购阶段投行给出的有所出入。   “哪儿来的?”   “楚董那边……”   楚东明是正海的三朝元老,虽然行事保守,但和项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你失踪那段时间,好几位董事都收到了这份报告,暗指你隐瞒收购风险,和鸿威电子之间有不正当交易。”   “胡说八道!”   项寅冬心头一阵火起,啪一声把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这份所谓第三方评估报告,出自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所提及的内容很多都未经证实。   但在他失踪那段敏感时期,却成功动摇了不少董事的信心。   “当时,不少董事都对你的行为相当不满,最后才集体提案,否决了收购计划。”   项寅冬压住心中火气,冷静分析道:“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先是趁我不在,伪造第三方评估报告,然后向媒体透露董事会矛盾,引起恐慌……显然,幕后那人对终止收购案一事,志在必得……”   “你觉得,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还不好说,如果是竞争对手干的,肯定有后续动作,但要是自己人……”   项寅冬眯起眼睛,轻笑道,“无非就是一个字——钱!”   “停止收购,最直接的影响确实是股价……”   “没错……”项寅冬点点头,“你去查查那段时间,二级市场有没有什么特别情况出现。”   “没问题!”   Alex前脚刚走,又有人敲响了CEO办公室的大门。   这段时间,项寅冬已经找借口从大宅搬了出来,住回自己的公寓。   几个眼线的活动范围,也基本被他摸了个清楚。   只要稍加注意,生活节奏几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唯一糟心的事情,大概就是他大伯越来越不加掩饰的贪婪。   Ada帮忙打开办公室大门,项怀恩走进来,坐在了沙发上,气定神闲地说:“项总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项老板见笑了!”项寅冬早已收敛起眼底的精明,笑脸相迎,“不过是托了您的福!”   “我看,你跟Alex挺聊得来的嘛……听说,人家可是斯坦福高材生!”   显然,Alex来得勤点,立刻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项寅冬呵呵一笑:“哎,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张嘴还管用!不是让他处理那些我搞不懂的事情嘛,不花点时间,怎么取得他信任?”   “就你那学历,小心露出马脚!”   “项老板放心,这个我自然明白……您来找我是……”   “有件事情,需要你出面。”项怀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整以暇地开口,“过两天,A局那边的领导要来公司参观,你帮我做个引荐!”   项寅冬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不露声色:“A局?不是林副总负责接待吗?”   “这么重要的项目,可不能有什么闪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那天要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呢?”   “这……”项寅冬欲言又止。   “你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怎么会……”项寅冬点点头,“项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项怀恩轻哼一声,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   项寅冬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眼中全是冷意。   A局智能办公配套项目,是公司近期最大的投标项目,前景十分可观。   一旦拿下这个标,正海国际的产品,将会成为政府智能办公领域的标杆,到时候全国各地的订单自然纷至沓来。   没想到项怀恩胃口这么大,竟然已经开始染指公司的核心业务。   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从前期准备到客户接洽,一直是由集团副总林锦城在负责。   项怀恩突然提出想插一脚,势必让两人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更加紧张。   项家人一旦开始内斗,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项寅冬呼出口气,他得尽快想点办法,别一直被人当枪使。   暴雨带来的清新空气持续了两天,五月底,《第五夜》票房突破十亿,出品方欢欣鼓舞,准备提前举行庆功宴。   项寅冬给左桐去了个电话,表示祝贺。   两个人瞎扯了几句,似乎又恢复了过去的相处模式。   对于这个结果,项寅冬其实也有点儿莫名其妙。   早知如此,前段时间他较的又是哪门子劲儿?   以他对左桐的了解,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变成了魏天寒,这辈子,他都绝对不会知道左桐对他的心思。   既然不会知道,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发生改变。   想通了这点,项寅冬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愉快了不少。   周末傍晚,一身正装的项寅冬出现在公寓楼下。   俊朗挺拔的身姿,引来过路的小女生窃窃私语。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依然不见司机的身影。   而造成此局面的原因,说起来,也真够让他郁闷的。   为了避免麻烦,他“例行公事”上报了参加庆功宴的事情,项怀恩倒是没有阻止。   但这么信任他,可就不是他大伯了。   原来,人家早想好了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把项晨宇那块狗皮膏药贴在了他身上。   理由倒也冠冕堂皇,怕他不懂社交场合的规矩。   其实嘛,就是想让项晨宇开拓些人脉,顺便把他看看牢。   项寅冬打电话告诉左桐时,颇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又等了十几分钟,司机和项晨宇才姗姗来迟。   项晨宇今天穿了套灰色西服,配上俊俏长相,外表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装成熟,他故意给自己弄了个大背头。   油头粉面的样子,就跟顶着一整罐发胶似的,看得项寅冬摇了摇头。   真是可惜了项家人的好皮囊!   ☆、第十一章   两个人到达酒店时,自助餐会已经开始。   项晨宇从车上下来,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率先进了酒店。   项寅冬也没跟他抢,淡定地跟在他身后,随意打量着路上的风景。   到了宴会厅门口,项晨宇突然斜他一眼,叫了声:“土包子!”   项寅冬微微一愣,好半天才意识到,叫的是自己。   他心中好笑,但也懒得跟这家伙计较,静静看着对方,等待他的吩咐。   项晨宇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整了整衣服,颐指气使道:“待会儿,你自己放聪明点,别乱说话!我可没时间一直看着你,要是捅出什么篓子,我可不会帮你兜着!”   最近这家伙,似乎是习惯了他的“替身”身份,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项寅冬很配合地问道:“要是人家主动跟我搭讪,我该怎么办?”   “你不会躲一边儿去啊?”   项晨宇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等下你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待着,有人找你说话,你就装酷不搭理……反正堂哥以前没少这么干,不想搭理人的时候,直接摆个臭脸,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项寅冬点点头,这倒真是自己的一贯作风。   他其实不喜欢参加这些个名目繁多的商业聚会,无聊透顶,还浪费时间。   此刻,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中,明星如云,星光熠熠。   两个人刚走进去,项晨宇就被眼前的衣香鬓影所吸引,也顾不得再教导他,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项寅冬也很“听话”,随便拿了些吃的,躲在角落一个窗口看风景。   这场宴会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早知道代价是带着项晨宇这个草包,还不如不来呢!   正觉得有些无聊,脖子上突然一凉,有人从身后搂住了他。   “哟,最近改吃素了?”   左桐戏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脑袋就搁在他的肩膀上。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项寅冬瞬间寒毛直竖。   他一扭脖子,挣脱了对方的束缚,斥道:“注意点素质!”   左桐一身黑色纪梵希高订西服,身材修长,眉目俊朗,比起在场很多男明星来,毫不逊色。   加上自带老板光环,无疑是全场眼光跟随的焦点。   刚才项寅冬看他和别人相谈甚欢,就没上去打扰,这会儿大忙人总算是得了空。   对于项寅冬的一脸嫌弃,左桐也见怪不怪。   他侧身靠在旁边的窗台上,随手拿出了烟盒。   只是,烟刚放进嘴里,就被身旁的大手一把抽走,扔到了窗外。   “我操,你丫那是铁肺啊,就怕用不坏是吧?”   左桐吊着眼睛,见身旁那人一脸不悦地看着他,突然呵呵笑起来:“管得着吗你?”   一句话,噎得项寅冬接不上口。   每次阻止这家伙祸害自己的身体,都会被他一句话挡回来。   以前他只当是这人嘴贱,如今转念一想,才发现其中真是各种滋味儿。   你管得着吗?潜台词就是——你是我什么人啊?   带点不甘和埋怨,还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过去他只是听不懂而已。   项寅冬愣了一下,半响才恶狠狠地挤出一句:“就他妈管了,你丫以后再在我面前抽烟试试?”   左桐不以为然:“哟,学霸道总裁啊?”   “你就作吧,使劲儿抽,抽死了,别想我给你收尸!”   狠话放出来,项寅冬心里却咯噔一下,有些后悔。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彼此心里都是个阴影,谁知道好好一个人,会不会真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死啊,收尸啊,这些字眼,说出来确实有点添堵。   左桐没搭腔,只是把烟和打火机都收了起来,很自然地从他盘子里拿了块水果,塞进嘴里。   项寅冬撇撇嘴,莫名觉得他吃瘪的样子有点可爱,跟小时候一样,永远都是死鸭子嘴硬。   他抬手想去糊弄对方的头发,只是最后忍住了,没下手。   一来这里人多,不适合如此幼稚的举动,二来他也不想得罪左桐的发型师。   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呢,旁边突然闪出个紫色长裙的高挑美女。   项寅冬朝她投去目光,觉得对方很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寅冬,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那美女笑意盈盈,果然和他认识。   项寅冬快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才想起她叫秦佳琪,是如今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小花旦。   秦佳琪身材和长相都属上乘,还在电影学院读书那会儿,和他交往过大概……三个月吧,具体时间他记不清了。   就连对方的样子,他也有点记不清。   毕竟,从青春学妹混到漂亮小花旦,这五官,还是有很多变化的。   “佳琪?”项大少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脸上立马挂上笑容,“确实好久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秦佳琪含羞一笑:“你呀,还是这么会哄人……”   老相好特有的语气一出来,场面顿时就有点尴尬。   项寅冬干笑两声,表面上漫不经心,却拿余光打量了一下左桐的表情。   左桐端了杯酒靠在窗边,嘴角上扬,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项寅冬心中莫名松了口气,继续保持着微笑。   “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了点事儿,没什么大碍吧?”秦佳琪笑颜如花。   “不过是些传闻罢了,你看我像有事儿吗?”项寅冬说得轻描淡写。   秦佳琪点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商界和娱乐圈一样,大多数小道消息都是捕风捉影。   彼此寒暄了两句,项寅冬脸上始终带着笑,心里却一直在盘算要怎么打发她离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迅速迎上来,笑道:“秦小姐,我一直在找你,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项寅冬心中不由一阵庆幸,第一次觉得,项晨宇这家伙,居然也有看着顺眼的时候。   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应该是觊觎秦大美人已久,一直找不到机会搭讪,特意过来蹭个脸熟。   果然,他很快就接收到了项晨宇甩过来的眼色。   “晨宇啊,来得正好!”   他把项晨宇让到跟前,风度翩翩介绍道:“这是我们项家二少爷,项晨宇,眼光可一向挑剔得很!”   一旁默默看好戏的左桐皱了皱眉,却没有插嘴。   项晨宇赶紧顺杆爬,牵起秦佳琪的手吻了一下,一副多情公子的模样:“很高兴认识你,我可是秦小姐的影迷……”   秦佳琪脸上带着笑,艳丽的妆容很好地掩饰了眼底的一丝黯然。   她深谙社交之道,自然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项二少,很高兴认识你!”   秦佳琪不着痕迹地转移了注意力,很快和项晨宇攀谈起来。   不一会儿,她就在项晨宇的盛情邀请下,暂告失陪,离开了项寅冬他们站的角落。   项寅冬这才几不可闻地呼出口气,颇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向来在社交场合如鱼得水的他,觉得今晚的自己,就像是条搁浅的鱼,纵有浑身解数也无法施展。   左桐凉凉的声音传过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项寅冬心里正憋屈,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大不大方的,我又不准备吃回头草!”   左桐挑眉看他,眼神充满探究:“是吗?人家本来对你还挺有兴趣的……”   项寅冬挑挑眉:“不就是个前女友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抱不平了?”   左桐端起手上的香槟喝了一口,懒懒地说:“你那么多前女友,我哪里管得过来?不过……秦佳琪现在是我的人,我可不希望,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随便打她主意……”   项寅冬心中一动:“你的人?你跟她好上了?”   左桐漂亮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把酒喷出来。   “你丫智商掉线了吧?我跟她有一腿,还轮得到项晨宇?”   “……”   “倒是你,被那二货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也学会了‘拉皮条’?”   项寅冬一脸尴尬,这时候倒也回过了神来:“你签了她啊?我就说,她跟这电影也没关系,跑来凑什么热闹!”   左桐白他一眼,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随手抛给了他。   “走吧,你先去开车,一会儿门口见!”   项寅冬伸手接住了车钥匙,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有些犹豫。   半路走人的事情,他和左桐过去没少干。   可今天还有项晨宇跟着呢,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此时在会场的另一头,项晨宇正紧贴在秦佳琪身边,咧嘴笑着,殷勤万分。   左桐顺着他的眼光,淡淡扫了一眼,凉凉地说:“秦佳琪又不是白莲花,自己应付得来,用不着你操心……”   项寅冬知道他是误会了,只得故作潇洒地耸耸肩。   秦佳琪身边,此刻还站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热络地在和项晨宇寒暄。   项寅冬眯起眼睛打量一番,问道:“那人是谁?”   左桐看向那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穿一身阿玛尼,虽然其貌不扬,姿态却颇有些豪气。   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叫钱越明,是投资方请的客人,我以前也没见过……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好奇……”项寅冬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说,“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怎么,想英雄救美?”   “哪儿有那么多英雄!”   项寅冬摇摇头,两手揣进裤兜里,往宴会厅外面走。   看样子,项晨宇今晚不但认识了美人,还交上了美人的朋友,怕也没时间搭理他了。   左桐一脸莫名其妙,转身跟了上去。   ☆、第十二章   车子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远光灯掠过林荫道两旁的参天树木,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项寅冬打开敞篷,清凉的晚风吹拂起他的头发。   这才觉得通体舒爽,一扫刚才那种郁闷憋屈之感。   车里的音乐一路悠悠扬扬,两个人惬意的吹着晚风,谁都没先说话。   沉默了好一阵,才同时开口:“还记得……”   话没说完,彼此对视一眼,又都笑起来。   左桐伸了个懒腰,窝在副驾驶座里,仰头看着月朗星疏的夜空。   “加州的星空,好像真的比较美……”   此时,项寅冬脑海里出现的景象,自然和他是一样的。   那个夏天,左桐去美国看他,两个人开着车,在加州的沙漠中一直走,看日升日落,星空无限……   一晃就五年过去了,自从他毕业回国,两个人都忙忙碌碌,平日里聚会不是吃就是喝,很难再有机会一起静静看星空。   车子开出好长一段距离,项寅冬见左桐已经昏昏欲睡,就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左桐闭着眼睛,随意打了个响指:“老地方!”   项寅冬挑挑眉:“老地方?”   “对,左转……”   左桐的声音在晚风中悠悠传来。   项寅冬嘴角挂上个浅笑,转弯,加速,一直向左……   半个小时后,他们把车停在了一处酒吧门口。   严格来说,这地方算不上酒吧,只是城郊山脚下一家青年旅社。   十年前,项寅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那一年,他父亲项怀杰死于交通意外。   虽然这个消息,甚至都没带来太多悲伤的情绪,就迅速被他抛到了脑后。   本以为项怀杰的死,可以带来家庭悲剧的结束。   他们母子不用再生活在日复一日的冷暴力下,彼此或许能亲近些。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妈在项怀杰下葬的当晚,就独自离开了项家,彻底跟过去切断了联系。   直到那时候,他才终于发现,带来家庭悲剧的,根本不是项怀杰,而是他自己。   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才让这场政治联姻,折磨了两个人十几年。   同样是那一年,他收到了斯坦福的Offer。   出发去美国的前一天,他从家里跑出来,在山间漫无目的地行走。   天黑的时候,路过这家小旅馆,老板给了他一杯茶,把他留在这里住了一晚。   那一晚,夜色中的山川和河流,星空和晚风,让他烦躁不已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老板告诉他,这家旅馆的名字叫做“向左走”,意思是——如果你看不到前面的路,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不妨尝试向左走,也许风景就此不同。   后来,他将这段经历告诉了左桐。   没想到,等他从美国回来时,左桐已经变成了这家旅馆的老板。   他当时只说,觉得这地方挺有意思,不忍看它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才买了下来。   左桐找来设计师,对这家小旅馆进行了精心改造,才有了如今这个,被文艺青年们津津乐道的山间乐园——“向左走”。   他们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院子里像是在搞什么活动,依旧热闹非凡。   对于两个想找清净的人来说,这热闹气氛,其实有点煞风景。   左桐耸耸肩,那意思是,来得可真不凑巧。   项寅冬倒是无所谓,慢悠悠地走进去,找了远处一张木桌子坐下,饶有兴致看起了热闹。   院子里,一群年轻人正在聚会,玩着时下流行的游戏,不时传出阵阵掌声和尖叫。   项寅冬不禁感叹:“年轻可真好!”   “怎么?把自己归类为老年人了?”   项寅冬但笑不语,他不是老年人,可他已经活了两世。   左桐去吧台拿了两罐饮料,把其中一罐抛给他,和他一起坐在桌子上看热闹。   不远处,那些年轻人中间,似乎发生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尖叫声口哨声响彻院子。   项寅冬见两个小姑娘在人群里到处转悠,就好奇问道:“这是在找猎物吗?”   话音刚落,围观群众突然都安静下来。   只见两个身影一阵风似的,迅速朝他们靠近。   “呵……”左桐白他一眼,“叫你丫乌鸦嘴!”   很快,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来到他们面前,简单的T恤牛仔裤,毫无修饰却更显青春靓丽。   姑娘们大方询问:“能不能请两位帅哥帮个忙?”   两双真挚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身后那些吃瓜群众个个屏气凝神,期待着他们的答案。   这场面,让项寅冬实在说不出个不字。   左桐倒是比他爽快,耸耸肩答道:“没问题!”   项寅冬满头黑线,什么事儿都没问就答应下来,您可真随便!   俩姑娘脸上乐开了花,二话不说拉着两人奔向了人群中间。   那主持人兴奋得直嚷嚷:“哎呦,两位美女面子可真大,咱家老板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被你们给逮到了!”   俩姑娘很是惊讶,笑得更加欢乐,眼睛里都放着光。   听了主持人的介绍,项寅冬才知道他们是被找来玩游戏的,而且是嘴对嘴传递扑克牌的游戏。   项寅冬颇觉无语,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看来他俩刚进院子,就已经被人盯上了,谁叫这就是个看脸的时代呢?   既来之则安之,两个人倒也没扭捏,答应尽量配合。   游戏开始的时候,女多男少,项寅冬身边站的都是女孩儿。   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轮过后,身边的女生都因为弄掉了扑克牌,被罚下了场。   当然,换到的福利,就是碰到了项寅冬的嘴。   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吼叫,简直比自己亲上了还兴奋。   项寅冬心中感慨,年轻就是好,肉麻当有趣也是理所当然。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美女退出后,左桐赫然站在了他身边,还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项寅冬背脊一僵,颇有些不自在。   “你好像很紧张?”左桐突然凑到他面前,笑道,“怎么,怕我亲你啊?”   项寅冬别开头,离他鼻息远了点,故作淡定:“某人没亲到美女,嫉妒吧?”   嘴上说得虽然好听,但好死不死,那天被这家伙“强吻”的画面,很应景地蹿上了脑海。   他赶紧打开手上的饮料,仰头喝了一口。   抬头时,却发现左桐盯着自己看。   “干嘛?”   “没事儿……”左桐别开脸。   游戏重新开始,旁边的女孩把扑克牌传给左桐时,项寅冬不由诅咒那牌赶紧掉地上。   可惜,事与愿违,左桐轻松接过那张牌,转身看着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周围人群依旧在激动呐喊,项寅冬心里则骂了句脏话。   左桐这人是有些恶趣味的,从小到大都喜欢跟他较这种劲儿,等他认怂后再嘲笑他。   可今时不同往日,心里有鬼的可不是他!   他怕个毛线?   项寅冬决定速战速决,眼睛一闭就凑了上去……   下一秒,嘴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惊得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咳咳……”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我操,牌呢?”   台下不少人好心提醒,他才发现扑克牌拿在左桐手里。   左桐没搭话,在一片尖叫声中定定站着。   这下就尴尬了,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这“世纪之吻”把院子里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两个人都被罚下场,灰溜溜地回到了角落那张桌子边。   项寅冬见左桐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有点不明所以:“喂……你什么情况?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似的?你干嘛把牌拿掉?”   左桐咬牙切齿:“谁他妈知道你真亲上来?”   项寅冬莫名有点得意,就知道这家伙以为他会认怂,可算是扳回一城。   他哈哈一笑,拿起手上的饮料又喝了一口。   “你……”左桐看他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项寅冬还沉浸在幼稚的喜悦中,挑眉看他:“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左桐淡淡道:“你喝的是芒果……”   “噗——”   项寅冬嘴里的饮料全喷了出来,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   他从小芒果过敏,一碰就会香肠嘴。   刚才心情各种复杂,居然没尝出这饮料的味道。   还好,没有变成香肠嘴。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因为魏天寒没有这种体质,他已经不会再对芒果产生什么过敏反应。   “我操,想杀人啊,怎么不早说?”   他不满地把那瓶饮料扔到桌子上,余光却飘向了左桐,这家伙居然在试探他?   谁都可能让他误食芒果,但左桐不会。   在他的记忆里,左桐连装过芒果的果盘都会帮他换掉,又怎么会错拿一瓶芒果饮料给他?   项寅冬心头苦笑,他的一举一动,果然瞒不过左桐的眼睛。   看来这人嘴上不说,心里就没有真正放心过。   关于重生的事情,他从来没想瞒着左桐,可一旦开口解释,那天在“7th Heaven”发生的事情就会见光。   他不知道秘密曝光后,应该怎么和左桐相处,更不知道,被他知道了秘密的左桐,会怎么对待他。   毕竟,左桐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看你倒是喝得挺欢的……”左桐盯着他,语气带着试探,“苏黎世的医院这么厉害,连你的顽疾都治好了?”   项寅冬一脸惊奇:“这倒是奇怪了,不会延迟发作吧?”   左桐看他不明所以,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不屑道:“幸好,刚才偷亲我的不是猪嘴!”   “我操,你要不要脸!”   项寅冬嗤之以鼻,转身尿遁,去了二楼的洗手间。   ☆、第十三章   项寅冬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左桐正靠在二楼的栏杆边抽烟。   身后是夜色中起伏的山峦,夜风习习,吹拂着他柔软的头发。   不远处,“向左走”的牌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不可否认,前段时间,项寅冬曾一度对他和左桐的友情产生过怀疑。   那些纠结与不爽,与其说是无法接受左桐喜欢自己,不如说是无法接受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对于保持长久关系,打心眼里排斥。   所以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碰不得。   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天台上看星星,喝着啤酒,聊着小时候的事情。   左桐把头枕在项寅冬腿上,却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暧昧。   似乎他们的亲密,就该是这么理所当然。   那一刻,项寅冬算是原谅了自己。   他知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再对这份友情产生怀疑。   那天过后,被好兄弟“强吻”那篇儿,终于被他彻底翻了过去。   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周一早上,A局那边领导到公司参观调研时,果然出了点纰漏。   本来负责接待的林锦城,不知何故迟迟未到。   多番联系无果后,为了不耽误对方的时间,项寅冬不得不临时换人,让项怀恩参与了接待。   这一次,项怀恩倒是做足了准备功夫,不但哄得对方领导大加赞赏,还让不少为此事挨批的中层,都对林锦城此次的失职心怀不满。   项寅冬心里却很清楚,世上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送走了A局领导,项怀恩春风得意,亲自到办公室来赞赏他的表现。   项寅冬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这是我应该做的,项老板客气了!”   项怀恩哈哈一笑:“这段时间,我看你对公司的事情挺上心的,倒还有点经营天赋……”   “多谢项老板夸奖!”   “只要你听话,我以后倒是可以考虑,继续把你留在我身边……”   项寅冬恭维道:“我当然愿意继续为项老板效劳!”   项怀恩神色有些得意,轻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他林锦城一个外人,凭什么跟我斗?”   项怀恩和林锦城不和,这在公司和项家都不是什么秘密。   而让他耿耿于怀的,无非还是老爷子的偏心。   林锦城在公司担任副总,握有实权和大把资源,而他这个亲儿子却只是个挂名董事,根本不受重视。   两个人各怀心思,正“庆祝”他们旗开得胜,秘书Ada慌慌张张地敲开了办公室大门。   “抱歉,项总,林副总他……”   话还没说完,林锦城已经闯进了办公室。   他朝项怀恩看一眼,非常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看来,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项寅冬示意Ada把门关好,走上前安抚道:“林叔,怎么气成这样?有什么事儿,坐下慢慢说!”   林锦城脸色难看,伸手指着项怀恩,气急败坏道:“寅冬,你知不知道这人都做了些什么?”   项寅冬露出一脸茫然:“林叔,这话从何说起?”   “这人,居然找流氓碰瓷儿我的车,还抢了电话不准我报警,把我困在郊外两个多小时,不然我怎么可能迟到?”   “姓林的,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项怀恩蹭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林锦城对峙。   “我血口喷人?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林锦城面如寒霜,冷冷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在觊觎A局项目!可你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贸然去跟客户接触,一旦对方质疑我们的能力,你拿什么负责?”   “你说话放尊重点!”项怀恩也不甘示弱,冷笑道,“到底是谁让客户等了一上午,我还要问问,你拿什么负责?”   “这用不着你操心,我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负责人?哼,倒插门还想吃干抹净,项家的产业,可不会这么轻易落到外人手里!”   “你……简直不可理喻!”   林锦城被人戳了痛脚,突然一把抓住了项怀恩的衣领。   上门女婿的身份,一直是他心中的忌讳,如今被项怀恩拿出来奚落,自然是忍不了的。   眼见两个年过半百的人,竟要在办公室里打起来。   项寅冬不禁一头黑线,赶紧开始劝架。   “两位,两位,都稍安勿躁!”   他把林锦城拉到一边,尽量稳住他的情绪,又朝项怀恩使了个眼色。   项怀恩虽是一脸不爽,但他也知道,在公司里闹起来,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他整了整被对方扯乱的衣服,留下一句:“狗急跳墙!不知所谓!”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项怀恩走后,项寅冬刚松口气,林锦城又把矛头对准了他:“寅冬,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项寅冬只好继续装无辜:“林叔,我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能让项怀恩掺乎A局项目!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拿到竞标资格?”   “这个我当然知道,这段时间,你们确实辛苦!”   “寅冬啊,你这次能回家,他确实出了不少力,可你也不能公私不分啊!”   项寅冬有些尴尬,最近他跟项怀恩过从甚密,林锦城显然也有所察觉。   “林叔多虑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拿正海胡来……”   “这不是胡来是什么?”   林锦城显然还在气头上,项寅冬只好解释道:“其实前段时间大伯找过我,说他有一些资源可以利用,不但能跟A局那边的领导搞好关系,还能让我们的标书更有竞争力。你知道的,我也是将信将疑,所以今天才叫他过来看看,多了解些项目的情况……谁知道,你那边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早上的事情,明明就是他……”   “林叔!”项寅冬打断他,“车祸的事情,无凭无据还是不要臆测的好,不然传出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林锦城闻言脸色暗沉下来,却没有出言反驳。   “我知道,你很看重A局项目,可要是最后拿不下这个标,前期再多努力不也是白费?”   林锦城叹口气:“我是怕他没安好心!”   他处事向来老练稳重,今天风度尽失,显然是被项怀恩气晕了头。   项寅冬拍拍他肩膀:“林叔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谨慎处理,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不如回家休息几天,好好陪陪姑姑?”   他这话一出,自然是拒绝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林锦城气闷地摇了摇头:“哪里有时间……”   项寅冬笑道:“姑姑最近还好吗?”   “还好,她一直念叨你,有空就去家里看看吧!”   “我也正有此意,不如就这个周末?”   林锦城脸色好了不少:“那正好,珊珊说周末要带他男朋友过来,你也来吃个饭吧!”   项寅冬眼睛一亮,不禁笑道:“珊珊这小丫头也有男朋友了?”   “什么小丫头,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是被你们惯的!”林锦城略有不满。   项寅冬不禁莞尔,林珊珊确实单纯了点,所以,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表妹夫,他也应该帮忙把把关。   很快,项怀恩和林锦城公开闹翻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公司上下。   不少高层和股东都审时度势,开始选边站,公司里的气氛一度有些紧张。   老爷子专程打电话来叮嘱项寅冬,让他好好处理,不要让外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项寅冬连忙安抚,说他知道分寸。   接下来的几天,项怀恩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果然跟A局高层搭上了线。   对方竟然主动提出,希望他能加入项目。   项怀恩更加有恃无恐,联合了几个董事提案,希望林锦城承担责任,从A局项目上撤下来。   林锦城吃了个哑巴亏,只能看着事情继续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CEO办公室里,项寅冬坐在大班椅上,转着手上的签字笔,问道:“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对面的Alex笑道:“我以为,你叫我过来,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项寅冬挑挑眉:“我想好对策,你就不用动脑筋了?”   Alex不以为然:“Ok,谁叫我拿你工资呢……”   他分析道,“项怀恩现在之所以敢公开和林副总叫板,无非是因为,不少董事看中Sophia未来的发展势头……Sophia的气焰一旦被打压,他自然就不敢再这么激进。所以,要想制住他就必须先制住Sophia……”   “哦?”项寅冬点点头,“接着说……”   “Sophia为人精明,头脑也清楚,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抓,但是,有一个人就不同……”   Alex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故意在考我呢?要是我跟你想法不一样,你会不会扣我工资?”   项寅冬手上挽了个笔花,嘴角勾起一抹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苛刻的老板?”   “你不是苛刻,是……可怕!”   项寅冬耸耸肩:“好吧,就当你是在赞美我!你私下先做些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人的把柄,记住,要有真凭实据!”   “我仿佛听到了——磨刀赫赫向猪羊的声音!”   “错,哪里有猪羊,分明都是财狼!”   ☆、第十四章   周末一大早,项寅冬去花店选了束鲜花,驱车来到林家位于城郊的别墅。   这别墅在一处湖边,环境非常幽静,是项正海早年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项怀琳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依山傍水的地方,倒是很适合她休养。   项寅冬的车刚到别墅门口,就见前面停着辆白色丰田,车门打开,下来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等候在门口的林珊珊立刻扑了上去,开心叫道:“仲铭!你这么早就到了?”   那年轻人把手里的玫瑰花奉上,得到林珊珊一个大大的香吻。   项寅冬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这丫头是真长大了,终于有了些小女人的样子。   等到小情侣腻歪完,他才下了车。   “大表哥!”林珊珊看到他,眼睛一亮,立刻抛下男友跑了过来,“你也到了?我还以为,你又得吃饭时候才现身呢!”   项寅冬笑道:“听说今天有人要介绍给我认识,我很好奇,所以来得早了点,不欢迎吗?”   林珊珊听他话里充满调侃,脸颊染上红晕,娇滴滴地撅了撅嘴。   她拉过身边的年轻人,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祁仲铭!仲铭,这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大表哥!”   祁仲铭伸出手,和项寅冬轻轻握了握,表现得彬彬有礼。   项寅冬这才看清楚对方的相貌,斯斯文文带着眼镜,个子很高,穿着也比较讲究,应该有不错的背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林珊珊兴高采烈地拉着他进了门,他就没有继续纠结。   林锦城这时候也推着项怀琳走了出来,众人相互引荐后,就一起坐在花园里喝茶。   项寅冬好奇问道:“祁先生看起来不像生意人,不知道从事什么职业?”   祁仲铭还没开口,林珊珊就抢先答道:“仲铭是会计师,目前经营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好多大公司都是他们的客户!”   “哦……”项寅冬点点头,对他表妹那一脸骄傲的神情,颇觉无奈。   林珊珊从小养尊处优,简直把单纯大小姐的形象,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对于林珊珊的夸赞,祁仲铭倒表现得很淡定,笑道:“小本生意,不过是学以致用罢了。”   林锦城和项怀琳都点点头,对这位准女婿的风度颇为认可。   项寅冬本来还想多打听两句事务所的事情,却见他姑姑已经一脸欣慰,开始盘问人家的家庭背景,就没有继续。   毕竟是姑姑选女婿,他也不好发表太多意见。   对于姑姑的美满家庭,他从小便是有些羡慕的,这大概也是林珊珊能一直保持天真的原因。   在林家渡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吃过午饭后,项寅冬就准备告辞。   林珊珊把他送到家门口,一脸娇羞地问:“大表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谁?”项寅冬故意打趣,引来对方一阵娇斥。   他哈哈大笑,然后才语重心长地说:“人看起来是不错,不过你是大姑娘了,凡是都要留个心眼,谈恋爱归谈恋爱,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还是要看他对你用不用心!”   “我知道……”林珊珊乖巧地点点头,俏皮问道,“你可别光教育我,什么时候,你才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啊?”   “这个嘛……”项寅冬眨了眨眼,“看心情吧!”   “喂!就知道敷衍我!”   开车回市区的路上,项寅冬突然有些感慨。   珊珊这丫头都想嫁人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倒是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连个正经交往过的人都没有!   毕竟,过去那些个所谓的女朋友,充其量也只是打发时间的女伴,跟结婚生子这些事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想到结婚生子几个字,项寅冬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父母的结合,是典型的利益联姻,当年项家投入巨资的项目急于得到上层关照,而程家为了高升急需金钱到处打点,自然一拍即合。   但不巧的是,程家在婚礼举办前卷入了一场官司,他外公也被暂时关押。   而项家得知消息后,为了顾全自己的利益,竟然想提出退婚。   奈何当时他母亲程培云已经怀孕,为了这个过早到来的孩子,两家人才不得不继续了这场已经支离破碎的婚姻。   后来,项家运用大量金钱疏通,终于将程老爷子救了出来。   但当时的正海电子,却因此遭遇了极大的财务危机,项家人不得不稀释自己的股份,才渡过难关。   项怀杰也因此患上了抑郁症,一直将程培云和项寅冬当成敌人对待。   这场名存实亡的婚姻,让原本才华卓绝的程家大小姐,悲哀地耗完了自己的青春,也让项寅冬的童年,色彩昏暗。   所以,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对于婚姻这个词语,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项寅冬一路心事重重,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把车停在了一个商场旁边。   从挡风玻璃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对面那家店铺,门口招牌上写着两个鎏金的大字——培云。   项寅冬趴在方向盘上,静静看着店里的客人进进出出。   窗外路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是程培云离开项家后,经营的一家高订成衣店,用她自己的名字命名。   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和程培云讨论过梦想这个话题。   那是唯一一次,他从这个郁郁寡欢的女人眼睛里看到光芒,她说她的梦想是成为服装设计师。   可惜,项家没人认为她需要有自己的事业。   那时候的程培云,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而在她离开项家十年后的现在,项寅冬很想知道,她当年的梦想都实现了吗?   砰——砰砰——   车窗玻璃上,突然传来几声敲击。   项寅冬一惊,竟发现窗外有张熟悉的笑脸。   知名学者程培林,程家老三,也就是他的小舅,没想到,今天竟也会出现在这里。   “小舅?”项寅冬打开车门走下来。   “真的是你啊?”程培林表情有些惊讶,笑呵呵说道,“我见这车是你的车牌,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真在!”   “小舅记性可真好……”   项寅冬不禁莞尔,不愧是知名学者,也不知是哪一年见过他开这车了。   “我刚才去给你妈送点东西,她好像要跟个什么服装集团合作,问我要了些这方面的资料。”   程培林转头看了眼马路对面,算是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嗯,那不错……”项寅冬点点头,虽然程培云跟他几乎不联络,他也不希望对方过得不好。   “小冬,听说你前段时间在瑞士遇到些麻烦,现在没事了吗?”   “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   “那就好,你是来看你妈妈的?”   “哦……不,不是,我路过,在这里等个朋友。”   项寅冬尽量保持着淡定的微笑,那样看起来似乎就没有说谎。   程培林愣了愣,也没拆穿他:“这样啊,那叫上你朋友,去我家里吃个饭,你舅妈念叨你好久了!”   说起来,从小到大,程家人里最喜欢他的,大概就是他小舅和小舅妈了。   当年若不是爷爷反对,他们还想过要把自己接过去养。   不忍拒绝对方的好意,项寅冬假意和朋友联系了一下,就坐上了程培林的车,和他一起回到了大院。   程家老一辈都有军队背景,他外公也曾经是个人物。   后来,嫁女儿保命的事情,成了老爷子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保外就医没几年就去世了。   项寅冬小时候很多回忆,就是在这个大院里留下的。   但从美国回来以后,他几乎就没有再来过这里。   停好车后,程培林带着他往自家的两层小楼走,一路询问着他最近的情况。   项寅冬只捡了些轻松的话题回应。   两人刚走到程家楼下,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矍铄身影,手上拿着把蒲扇,正慢悠悠地在树荫下面晃荡。   程培林呵呵一笑:“左老,这个时间您还在遛弯儿啊?”   头发花白,但精神头看上去很好的左老爷子,闻言回过头来,盯着程培林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恍然大悟:“老程啊,你下班儿了?”   项寅冬站在一旁偷笑,左老爷子这耳背的功夫,还真是练到家了。   “这小伙子谁啊,长得倒是挺精神!”左老爷子见项寅冬站在旁边笑,凑上去瞧了两眼,摇摇头,“不过,比我家小桐还差点!”   “左爷爷,我是寅冬!”项寅冬乖乖答道。   “谁?”左老爷子眯起眼睛,又盯着他看了一阵,瘪瘪嘴,“你可不是寅冬……”   项寅冬心中一跳,左老爷子耳朵背,眼睛可真毒。   要不是他现在得了病,这话一出,也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怀疑了。   正尴尬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笑问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三个人一起回过头去,就见左桐提着筐水果,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哎呦,小桐也放学啦?”左老爷子看见孙子,立马高兴起来,还往他背后瞅了两眼,“怎么书包又不带回来?”   左桐脸上的笑容很淡定,哄小孩似的勾住老爷子的胳膊,往家方向带。   “我就回来吃个饭,还得去上晚自习呢,带什么书包啊?”   “哦,还上晚自习呢,好好好,咱们这就回家吃饭去!”   左桐扶着老爷子走了两步,转头对项寅冬比了个电话手势。   项寅冬点点头,转身跟着程培林回了家。   ☆、第十五章   程培林的爱人董洁,是军区后勤干部,两人的小孩在国外读博士,平时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项寅冬的到来,自然让董洁很是高兴,亲自下厨给他烧了几个拿手菜。   三个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起家常。   项寅冬大概讲了讲在瑞士发生的事情,夫妻两个都很庆幸他能逢凶化吉。   席间,他也听程培林讲了不少他母亲的事情。   据说,最近程培云的成衣店生意很好,受到不少阔太和明星的追捧,一家专营女性高端奢侈品的公司想与她合作,收购成衣店作为旗下的一个品牌。   如果合作达成,“培云”这个品牌的价值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项寅冬听了只是点点头,看来程培云现在过得还不错。   他想送上一些慰问,都显得很多余。   最后他只好告诉小舅,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可以随时告诉他。   结束了一顿还算温馨的家庭晚餐,项寅冬从程家出来,立马给左桐去了个电话。   “出来了?”电话里传来左桐的声音,依旧显得懒洋洋。   “出来了,你呢?”   “我也刚出来……”左桐轻笑,转着车钥匙往停车的地方走,“本来想叫你去喝一杯的,可惜要泡汤了!”   “怎么了?”   “我大伯说我妈这两天有点感冒,我得去看看她……”   夜色中的大院幽深宁静,树木郁郁葱葱,蛐蛐的叫声让四下更显静谧。   项寅冬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沿着林荫大道往外走。   路过操场时,看到不少人在闪亮的白炽灯下打篮球,嘴角不禁挂上一丝笑意。   即使程培云没有带给他太多母爱的记忆,但至少因为她的存在,自己的童年才有了大院里那些回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补偿?   左桐刚走到停车的地方,就见路灯下站着个人,身形高挑,斜靠在他车门上。   项寅冬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闲散姿态:“你怎么这么慢,我没开车,只能跟着你了!”   左桐无语,打开车门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不会是专程来看你舅舅吧?”   “没什么,就路上碰到了……”   “路上碰到了?”左桐疑惑地看他一眼,见他回答得无精打采,就没继续问下去。   车子出了大院一路向南,驶向城郊一处私人疗养院。   左桐开着车,伸手捏了捏发酸的眼角,车窗外的光线照在他侧脸上,看起来有种深切的疲惫。   “脸色怎么这么差,最近很忙吗?”   左桐打了个哈欠:“要去香港开分公司,事情比较多……”   “那也不能把自己累趴下吧,瞧你丫那黑眼圈!”   项寅冬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这样的左桐,突然让他有点心疼。   左桐跟他一样,父亲很早就意外去世。   他妈妈受不了打击,精神几乎崩溃,后来虽然断断续续治疗了好多年,恢复得却并不算太好。   有一年,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妈又发了病,从此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那时候左桐还在上高中,只得跟他大伯商量,把他妈送去了疗养院。   所以,他俩才曾经戏称为——“爹不疼妈不爱联盟”。   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自己回来后的故意躲避,他不禁有些自责。   觉得自己真挺混蛋的,从没好好体会过左桐的心情。   两个人到达疗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这几年,左桐他妈在疗养院生活得还不错,就是性格越来越像小孩,经常装病撒娇,就盼着左桐多去看看她。   左桐曾不止一次说过,他这辈子是不会要小孩的。   毕竟,家里的两个老小孩,已经让他享受够了逗孩子的乐趣。   项寅冬不知道,这会不会就是——他可以喜欢上男人的原因。   护士带着他们往房间方向走,一路上都在唠叨左母最近的表现。   比如,吃饭时候把蛋糕装到口袋里带走,做游戏的时候抢了别人的东西不还,还经常让护士帮她到超市去买零食……   项寅冬听着挺好笑的,左桐斜他一眼,他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所以说老小老小,人老了果然就跟小孩似的。   到房间的时候,左桐母亲王启华正在吃晚饭,一看见儿子来了,立刻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坚持要拉他一起吃。   左桐左哄右哄,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让她乖乖坐回了凳子上。   原本是母亲的人,现在却完全像个女儿。   左桐一边喂她吃饭,一边跟她讲着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   王启华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脸上一直带着开心的笑。   项寅冬心中微微泛酸,左桐和他一样,这些年来都没有父母在身边,但左桐和他又不一样。   项怀杰和程培云对自己是没什么爱的,这是他曾经一度否认,后来却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而左桐的父母虽然无法照顾他,但他们是爱左桐的。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最后项寅冬还是提议去喝一杯,排遣排遣压抑的心情。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酒吧,彼此也没怎么说话,只陪着对方一杯杯喝酒。   左桐显然不在状态,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他妈的情况又比前段时间更严重了些,而对于这一切,他却无能为力。   项寅冬看起来比他还颓废,一直也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   “怎么,最近缺酒喝?”左桐好奇看着他,挤出个苦笑,“好像比较郁闷的人是我吧?”   项寅冬没搭话,眼光落在远处,过了好久才幽幽问道:“咱们老了会不会也这样?”   左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项大少也会伤春悲秋?”   项寅冬不满地挑挑眉:“说得我跟没心没肺似的!”   “你可不就是没心没肺吗?”   “你能比我好多少?这么大人了,就没个正经,真该找个人好好管教你!”   “切,有你一个已经够烦了!”   两个人无聊地斗了几句嘴,又默默喝着闷酒,直到都有点高了,才找了代驾送他们回家。   夜已经有些深,司机开着左桐的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   两个大男人挤在狭窄的跑车后座,还在不停数落对方的不是。   项寅冬靠在左桐身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拨弄他头顶的发丝。   “你干嘛!”他把左桐的手抓下来,握在手里,不耐烦地说,“别乱动,痒死了……”   左桐也没挣脱,好半天才疑惑地问:“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是两个旋?迟睿还说,就你跟他是两个旋,所以都是牛脾气。”   项寅冬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头顶旋转。   他伸手撸了撸头发,无所谓地说:“可能我脾气变好了,老天爷就收回了一个呗,这有什么稀奇的?”   左桐轻笑,“是没什么稀奇的……”   他的手一路被项寅冬握着,头脑自然是无法正常工作的,晕乎乎地傻笑着,很快睡了过去。   两个人被代驾送到了项寅冬的公寓,横七竖八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晨,左桐起床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做好了早餐。   在做饭这件事情上,项寅冬倒是很有些天赋,他在美国读书那几年,经常都是自己煮东西吃。   左桐去美国看他那个假期,就曾窝在公寓里几天没出门。   每天都有人变着花样满足他的胃口。   洗了个澡,他熟门熟路地从衣柜里拿了新内衣换上,然后走到厨房门口去看项寅冬煎蛋。   “醒了?”项寅冬回头一笑,调侃道,“你昨晚那呼噜声可真是绝了,形象不保啊!”   左桐无所谓地抄着手,吩咐道:“我要吃两面黄!”   “就你丫要求多!”项寅冬瞥他一眼,把鸡蛋翻了个面,“别站那儿看着,先去喝点牛奶,我这儿就好。”   左桐慢悠悠走回餐桌边,喝着牛奶,就了两口面包。   没一会儿,项寅冬就端着煎蛋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边刷着手机看新闻,一边慢吞吞地吃着早餐,显得相当有默契。   吃完早餐,项寅冬发现左桐一直盯着自己看,就问道:“又怎么了?”   左桐一手撑着下巴,勾了勾嘴角:“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这幅样子挺……贤妻良母的。”   “去你的,得了便宜还挤兑我!”项寅冬瞪他一眼。   “就你这手艺,不嫁人可惜了!”   “嫁你大爷!”项寅冬脸上莫名一红,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左桐把自己推倒的画面,赶紧收拾餐具跑去了厨房。   “我可没大爷!”   左桐翘着二郎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平生最怕的事情就是做家务,对厨房这种地方绝对是敬而远之。   而此时的“贤妻良母”项大少,一边洗着餐具,一边隐隐发觉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就算要嫁,也该是左桐嫁他吧?   他什么时候就默认成了下面那一个呢?   这明显不科学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项寅冬打了个寒颤,赶紧甩甩头,认真干活。   ☆、第十六章   这天是周日,两个人难得都没什么事情,就准备找点消遣,打发打发时间。   项寅冬下楼买了些水果,刚进门,就听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换好鞋,嚷了一嗓子:“小桐,帮我拿下电话!”   左桐见他提着俩袋子进了厨房,就去房间帮他拿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Sue。   显然是个女人。   左桐拿着电话走到厨房门口,淡淡道:“苏小姐电话!”   项寅冬一愣,扭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赶紧擦干手,接了过去。   然后,一边接听一边走到了阳台上。   左桐眼神明显暗了暗,独自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没过多久,项寅冬就从阳台上走回来,若无其事地回了厨房,继续洗水果。   过了一会儿,他把洗好的水果端出来,挑了个苹果递给左桐。   左桐眼睛盯着电视画面,手上不停换着台,根本没空搭理他,好半天,才伸手拿了那个苹果。   眼睛都没抬一下。   项寅冬莫名有点心虚,坐到沙发上,撞了撞他肩膀,问道:“咱们等会儿干嘛去,想好了没?”   左桐狠狠咬了一口苹果:“你不用去陪苏小姐吗?”   这要是在过去,项寅冬一定不会觉得他的表现有什么不妥,最多以为他嫌弃自己重色轻友。   可如今,感觉却完全变了。   他无奈地在心中叹口气,解释道:“一个合作伙伴而已,我干嘛要去陪她?”   左桐心中虽然不爽,表面却是云淡风轻:“那就去钓鱼吧,我知道一个农庄还不错。”   “行,今天都听你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他们就开车去了郊外的一个农庄。   这处农庄依山傍水,很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老板烧的农家菜更是一绝,不提前两周预定,根本吃不到。   好在农庄老板是左桐的朋友,接到他们电话后,就给他们预留了一桌饭菜。   两个人一路闲聊,从来都不缺少话题,很快就把早上微微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其实这样的日子,过去在他俩的生活中并不少见。   只是因为太过轻松惬意,被项寅冬当成了理所当然。   两个人到了农庄,吃过农家菜,就去山脚下的小河钓鱼。   这条小河从山坡上蜿蜒而下,是个绝佳的天然渔场。   来这里钓鱼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家分散在林子里,彼此并不打扰。   左桐坐在遮阳伞下,看着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浮标,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没睡醒啊?”项寅冬从手提冷柜里拿了瓶冰咖啡,递到他面前。   “不是,烟瘾犯了,没精神……”   左桐说着话又打了个哈欠,接过那瓶冰咖啡,仰头喝了一口。   项寅冬一脸惊奇:“嘿,新鲜,这是在戒烟啊?”   左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戒估计没那么容易,先控制控制再说吧!”   “怪不得,我昨晚就觉得你蔫蔫的,居然一晚上没抽烟?”   项寅冬来了劲,站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邀功道,“早听哥哥的话该多好,哥哥又不会害你!”   左桐躺在折叠椅上犯困,懒得理他。   不过比自己大几个月而已,从小就没少占他便宜!   其实戒烟这事儿,左桐自己也不太有把握。   毕竟,烟瘾这个东西,就像网上说的,根本就是病,光靠意志力来戒除是很难的。   他只能尝试先控制数量,等空一点,再去咨询戒烟门诊。   左桐的烟龄不算长,但依赖度很高。   前几年,刚开始经营乐骋的时候,遇到很多糟心事儿,压力大、精力不够用,只能依靠烟草来提神。   这样一吸上,就没完没了了。   他知道项寅冬不喜欢他抽烟,并且一直挺执着于劝他戒烟这件事儿,但他过去从来没放在心上。   这大概就是一种逆反心理,或者说,是一种近似于小孩无理取闹的心理。   他甚至想着,我要是不戒烟,你会不会管我一辈子?   即使知道这种想法很幼稚,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可经历过项寅冬的失踪,他才深刻体会到生命的无常——原来他们都是很脆弱的存在,也许哪天一个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彼此。   所以,他不想早死,他还需要多一点时间,跟这人耗下去。   昨天喝酒的时候,项寅冬曾经问他,他们老了会不会把什么都忘了?   其实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是——那就一起变老吧,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小河边倒是凉风习习。   左桐安安静静地喝着咖啡,等待鱼上钩。   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偷偷观察他的项寅冬,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   左桐这人,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   此刻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某种猫科动物。   可项寅冬很清楚,这副温顺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收藏着利爪。   你要是敢惹他,准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都在琢磨,要怎么做,才能在不伤害左桐的情况下,让他别再喜欢自己。   人的心理,有时候是很奇怪的。   一个秘密,你不知道它的时候,它根本不会影响到你的行为。   而你一旦知道它,它就会在你心里疯长,你越想忽略它,就越是会在意。   左桐喜欢他这事儿,就像是他们之间的一颗□□,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引爆。   而杀伤力,足以让所有的美好化为乌有。   项寅冬始终觉得,左桐应该得到更好的,而不是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他突然开口问道:“你最近怎么都没约会?言涛那干妹妹看着还不错,有没有机会?”   左桐脸上带着墨镜,看不出此时的表情,但他面前的鱼竿微微动了动,掀起一丝涟漪。   好半天,他才淡淡道:“怎么,有了个什么苏小姐,嫌我占用你时间了?”   冷冰冰的语气,让项寅冬心头一滞。   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又不想前功尽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别扯我头上,我说你呢!还非得找个仙女儿才行啊?我看,那姓刘的小姑娘还不错,漂亮又单纯,还是你的迷妹,真不试试?”   左桐没答话,打了个哈欠,继续等着鱼上钩。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项寅冬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呵呵一笑:“跟你开玩笑呢,人家可是言涛的干妹妹,还是别随便试了!”   这时候,水面传来一阵动静,鱼终于上了钩。   左桐摘下墨镜,迅速把鱼竿拉起,一甩,溅了项寅冬一身水。   “嘿!你丫……”项寅冬抹了把脸,刚要骂人呢,却见左桐把那条鱼提溜到了面前,眼神如刀,淡淡道:“你说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哎……谁让你张口就来,被宰了也是活该!”   项寅冬后背一凉,不由打了个寒颤。   看来,这对话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只好把剩下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那天下午,他们的收获还算不错,大鱼小鱼加起来,也有十来条。   可惜,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俩人最后都没吃上。   四点多的时候,左桐公司里出了点状况,他们不得不提前赶回了市区。   回去的路上,左桐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项寅冬心里很清楚,他后来是不怎么高兴的。   好好一件事儿,恐怕又被自己给办砸了。   新的一周,独董那边的调查报告出来,对于南美那家锂电池企业的资质十分认可。   项晨晨乘胜追击,把更详细的并购方案提交给了董事会审议。   CEO办公室中,项寅冬翻看着手中的并购计划书,不得不佩服项晨晨独到的眼光。   这家目标企业,不仅在南美声誉良好,最大的优势还在于——拥有得天独厚的矿业资源,并且和当地政府关系良好。   不得不说,如果并购成功,对正海寻找新的战略发展方向不无助力。   可惜,项寅冬不可能去冒这个险。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项寅冬拿起来一看,眉头不禁皱了皱。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Sue。   电话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寅冬,我已经……”   项寅冬打断她:“不是说过,暂时不要直接和我联系?”   对面的人一愣,凉凉道:“大清早的,这么大火气?我可没有得罪你吧?”   项寅冬这才发觉,自己的语气确实不太好:“抱歉……有什么事情吗?”   “算我自讨没趣!就是告诉你一声,东西已经交给Alex,一切进展顺利……”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见面礼,等你下次回来,我会好好款待!”   “见你一面那么难,就别提什么见面礼了!”   “我只是觉得,现在还是低调点好……”   “Ok!谁让你是大股东……”电话里的人无奈一笑,“注册流程我已经全部搞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很好,不愧是Sue……”项寅冬轻笑,“换做其他人,大概时差都没调过来!”   “承蒙夸奖!”   “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先飞南非参加一个开工仪式,然后回纽约……”   “果然是大忙人!”项寅冬感叹一声,“以后有机会,再好好感谢你!”   “好吧,虽然没什么诚意,我还是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放心,很快就会再见……”   ☆、第十七章   挂断电话,Alex敲门走进来,交给项寅冬一个文件袋。   项寅冬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锁进了保险箱。   “听说你今天脾气不太好?”   Alex似笑非笑地坐在他对面,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到办公桌上。   项寅冬挑了挑眉:“谁说的?”   “这还用问,今天进过你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敢当面揭短的,可就你一个!”   项寅冬窝进椅背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自从昨天跟左桐不欢而散,他就莫名有些烦躁,具体原因不明。   “我不过是先打个预防针而已,毕竟待会儿要给你看的东西,可能会让你心情更不好……”Alex耸耸肩,问道,“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项寅冬不以为然,示意他别废话。   “好吧,我猜你喜欢坏消息……”   Alex打开电脑里一个文件夹,“我联系了一个朋友,让他帮忙入侵了瑞士警察局的电脑系统,拿到这些资料。”   项寅冬拿过Alex的电脑,发现文件夹里全是警方档案,有当初对他那辆车进行取证的照片,以及初步的鉴定报告。   项寅冬一页页看过去,眉头渐渐皱起来。   Alex解释道:“这些是警方初步的勘察结果,有鉴定专家认为,车辆的刹车系统曾遭受过人为破坏。”   项寅冬神色严肃,沉声道:“我记得早前结案时,他们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只说轮胎上有弹孔,可能是绑匪所为。”   Alex点点头:“这份档案上的标签是——已销毁。”   “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啊,这就说明,瑞士警局那边的人,已经被收买……”   “能查出是什么人吗?”   “暂时还不能,不过我已经联络了一家私人侦探,在欧洲很有口碑,特别擅长这类问题的调查。”   “好,那让他们小心行事,别打草惊蛇!”   “我明白……”   “看来,想要我命的不止一个人……”   项寅冬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果然更加不好起来。   Alex赶紧安抚道:“不是还有好消息嘛……你打开旁边那个文件夹……”   项寅冬叹口气,按照Alex所说,打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一张图表,各种数据分析。   Alex笑道:“上次你让查的股票交易记录,我已经全部整理出来……”   “这算什么好消息?”   “逮到了大尾巴狼啊!”   Alex脸上的神色有些得意,“从二级市场的成交来看,的确有人在趁机吸纳公司的股票,但操作非常隐蔽,我反复追踪了很久,才发现背后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哦?”   “除了几家基金公司乘机吸货外,有几个席位的关联操作,比较可疑。”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操纵股价?”   “没错,我查到这几个席位背后,涉及到两家公司,一家是钱潮集团,董事长叫钱越明,早年走私汽车起家……”   “钱越明?”项寅冬眯起眼睛,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怎么?你认识他?”Alex也有些好奇。   “不认识,好像在乐骋的酒会上见过一次……”项寅冬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钱越明主动搭讪项晨宇,难道真的是来者不善,在打正海的主意?   “钱越明最近几年生意做得很大,不满足待在南方小城市,一直希望能北上捞一些资本……”   “你确定不是巧合?”   “如果是正常股权投资,不会如此操作,他非常精准地在暴跌那两日大肆买进,复牌利好涨停后就全部抛出,我认为十分可疑。”   “你怀疑他有□□消息?”   “钱越明曾经因为走私罪坐过牢,背景并不干净,做事情也向来不择手段,很可能会买通公司内部的人。”   “的确像是有备而来……”项寅冬冷笑。   只是,这个南方土财主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偏偏选中正海?   “另一家有异动的是环亚金融,控股股东是曹伟东,不光是上次暴跌,最近也一直在二级市场偷偷吃货,不知是什么目的……”   “是他……”项寅冬皱了皱眉。   曹伟东五年前因为泄露公司机密,和老爷子闹翻,卖出正海股票自立门户,如今难道是想卷土重来?   项寅冬陷入沉思,觉得事情果然很复杂。   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那么多觊觎正海国际的人,都有除掉他的动机。   “你暗中调查一下曹伟东,钱越明就交给我……”   “没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里的局势相对平静。   锂电池项目在等待股东们的审议,项晨晨显然志在必得。   而林锦城不得已,放弃了A局投标项目负责人的职位,董事会正在讨论接任人选。   公司内外看似风平浪静,却隐隐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周五晚上,项寅冬看看时间不早,提前离开公司,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打车去了“7th Heaven”。   时隔两月,再次来到“7th Heaven”门口,他心里颇有些感慨。   这几天忙着勾心斗角,根本没时间联系左桐,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还在跟他怄气?   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项寅冬自嘲地摇了摇头,走进了“7th Heaven”的高级西餐厅。   餐桌旁的年轻女子朝他挥了挥手。   他走过去,脸上挂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说道:“抱歉,让美女久等……”   那女子长发披肩,妆容很清淡,一身款式简单的连衣裙,带着学生气。   正是当红小花旦秦佳琪。   项寅冬倒觉得,这时候的秦佳琪,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秦佳琪。   “没关系,至少这次,你能一眼认出我!”对方爽朗一笑,表情有些揶揄。   “你啊……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项寅冬无奈摇头。   入座后,他要了瓶上好的香槟,像模像样罚了自己两杯,算是给对方赔罪。   秦佳琪很快就被他哄得笑意盈盈,她本就是极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怎么给对方台阶下。   “上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你解释。”   “上次什么事情?”秦佳琪故作不解。   其实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庆功宴那晚,项寅冬把她推给别人的行为,显然是极没风度的。   但秦佳琪在娱乐圈里混了那么久,自然知道自己的分量,也不至于矫情到计较那么点面子问题。   “跟聪明女人说话,真要处处小心!我再自罚一杯!”   既然秦佳琪不愿再提起,项寅冬也不会自找没趣,这件事情就算过去。   “没办法,职业病!”秦佳琪笑得妩媚,晶亮的眼睛透着精明,“你今天找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道歉吧?”   项寅冬被人戳穿,倒也不觉尴尬,他今天把秦佳琪约出来,其实是受人所托。   而托他的人,是他堂弟项晨宇。   自上次庆功宴后,项晨宇就对秦佳琪大献殷勤,只可惜,对方一直没有回应,甚至还找了各种借口躲开他。   本来,依项晨宇的性格,穷追猛打不成,也不会太过坚持。   可谁知道,这事儿后来被他几个朋友知道了,调侃了他两句,他一气之下夸下海口,说秦佳琪会出席自己的生日宴会。   这牛逼是吹出去了,但他连秦佳琪的电话都要不到,最后只好来找项寅冬帮忙。   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我堂弟这个人,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让你见笑了!”   “你倒确实了解他!”   “不过,他对你倒是真上了心。”   “寅冬,当说客,可不像你的风格?”   项寅冬呵呵一笑:“好吧,我也不绕弯子了,的确想请你帮个忙!”   “哦?”秦佳琪摇了摇手上的杯子,“项总还有事情让我帮忙?”   “实不相瞒,我这堂弟虽然顽劣了点,人倒是还单纯,所以我大伯让我看着他点,别让他被那群狐朋狗友带坏……”   项寅冬面露无奈,继续说,“不过,你知道的,他对我防备得很,我有心帮他,却爱莫能助……佳琪你就不同,你可是他心里的女神!”   “你想我怎么做?”   “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帮我注意一下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哦?这是让我做间谍?”   “哪里那么夸张,你只要多拍几张照片就好!”   “就这么简单?”秦佳琪挑了挑眉。   “就这么简单!”项寅冬叹口气,“佳琪,你不会真觉得,我要让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那倒没有……”秦佳琪笑道,“项少的为人我还是认可的,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堂弟……”   “你放心,他没那个胆子!”   秦佳琪喝了口香槟,认真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这个忙我帮了,也算是谢谢你当年的引路之恩!”   项寅冬感激一笑:“事成之后,我再好好谢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要是……喜欢你呢?”秦佳琪睁着漂亮的眼睛看他,语气似真似假。   “这个嘛……”项寅冬愣住,这种浪漫环境中,美女满眼秋波,他也不是傻子,可就是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跟你开玩笑呢!”秦佳琪噗嗤一笑,“瞧把你吓得……”   “大明星的玩笑,我可招架不起!”   “好吧,既然人是没我的份了,那谢礼,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   两个人默契地碰了碰杯,继续愉快用餐。   ☆、第十八章   一场丰盛的晚餐,宾主尽欢。   结束后,项寅冬很绅士地送秦佳琪离开,刚出餐厅大门,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佳琪倒是反应得比他还快,已经笑颜如花地迎了上去。   “Calvin!这么巧?”   “是挺巧……”左桐嘴角微微扬起,略带笑意。   项寅冬心中不由一悸,那种没来由的心虚感,又蹿上了心头。   看来,最近他真是时运不济,农庄那事儿还没过去呢,今天就又撞到了枪口上。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左桐的表情,见对方心情似乎还不错,这才默默松口气。   “你今天倒是好兴致!我以前来这里很多次,可从来都没碰到过你!”   “无聊嘛,本来想找个朋友喝酒,谁知他跑去泡妞,连我电话都不接,只好自个儿找消遣了!”   项寅冬闻言,默默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任何未接来电。   左桐瞟向他的动作,玩味一笑,似乎刚发现他的存在:“哟,项总,你也在?”   平日里,他这语气,多半就是发脾气的前兆。   可偏偏他现在满脸带笑,判断不出情绪。   项寅冬心中七上八下,但当着秦佳琪的面又不好哄他,只得干咳两声:“是啊,真巧……”   秦佳琪跟自家老板寒暄了几句,发现气氛有点诡异,就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项寅冬把她送到会所门口,再回餐厅时,却被告知,左桐已经去了自己的套房。   他苦笑一声,只好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7th Heaven”的VIP套房区顶楼。   项寅冬看着门牌上鎏金的数字——707,迟迟没敢伸手摁门铃。   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两个多月前,就在这道门打开后,世界一下子变了模样。   如今,他和左桐的关系,虽说并没发生什么实质性改变,但也变得有些微妙。   不得不承认,他最近做事情,居然越来越小心翼翼。   不知道是哪根筋烧坏了,竟然开始刻意去观察左桐的反应,凡事顾忌他的情绪,就怕做出什么伤害到他的事情。   就像今天,跟女人吃个饭,竟都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项寅冬甩甩头,制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伸手摁下了门铃。   手刚放上去,才发现门没有关。   左桐此刻正坐在屋外的露台上,看着华灯初上的城市,慢慢喝着红酒。   碧蓝的泳池波光粼粼,倒影着橘色灯光。   项寅冬走过去,躺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故作轻松地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左桐语气寡淡:“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我的地盘?”   项寅冬自讨没趣,耸了耸肩,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个……秦佳琪,我就是想请她帮个忙而已……”   左桐侧头看他,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项寅冬一愣,随即露出一脸苦笑。   口是心非的家伙!   从小到大都这样,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就越不痛快。   “你不是人家老板吗?当然得知会你一下!”   项寅冬突然觉得,比起外人面前精明犀利的左老板,他更喜欢左桐现在的样子。   嘴硬,又总是喜欢逞强,跟个孩子似的,喜怒无常,却又莫名有些可爱。   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左桐猝不及防,发型瞬间全毁了,不禁臭骂一句:“滚蛋!发什么神经!”   项寅冬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愧疚感。   他抢过左桐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问道:“吃饭没?”   左桐脸色很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关你屁事!   “那就是没吃咯,怎么又饿着肚子喝酒?”   项寅冬只当是没看见,走回屋里,自作主张打电话去前台点了餐。   饭菜都送上来时,左桐发现全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他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若无其事问道:“听说,最近你大伯和姑父闹得很僵?”   “是啊,不过我能应付,不用担心……”项寅冬笑笑,并没多解释,“你呢,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整理一些资料,过两天去香港出差。”   “出差?去多久?”   “不知道,估计不会太久……”左桐耸耸肩,“香港那边请了个不错的制作团队,这次会先带些人过去培训。”   “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习惯了!”   左桐很少跟项寅冬提公司的事情,毕竟隔行如隔山。   吃完东西,项寅冬又要了瓶酒,两个人就坐在露台上聊天。   城市的夜空,远没有郊外来得空旷透亮,灰蒙蒙的,连颗星星都没有。   “这鬼天气……”项寅冬不由抱怨了一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一次银河……”左桐也有些感慨。   “看银河?”项寅冬突然从躺椅上坐起来,有些兴奋地说,“要不我们去海边吧?好久没出海了!”   “发什么神经?”左桐瞥他一眼,见他居然有些认真,不由笑道,“你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可没时间奉陪!”   “那等你从香港回来吧,到时候,我那边的事情,估计也会有点进展……”   项寅冬又趟了下去,看着头顶深紫色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个笑。   周日晚上,左桐飞去了香港,项寅冬则接了秦佳琪,去参加项晨宇的生日宴会。   项晨宇二十四岁的生日宴会,选在京郊一所度假酒店举办。   八面玲珑的秦大美女,一席黑色长裙,身材玲珑,妆容艳丽,显然精心打扮过,很有些风情。   项寅冬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秦佳琪笑道:“怎么,今天这身儿,总算引起项总注意了?”   项寅冬风度翩翩:“何出此言,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   “好吧,虽然没什么诚意,我也勉强接受了。”秦佳琪坐在副驾驶坐上,拿出化妆盒,整了整头发,“你确定,待会我能全身而退?”   “放心,你这么聪明,我堂弟可斗不过你!”   “瞧你,说得我跟洪水猛兽似的!”秦佳琪不满地瞥他一眼。   “怎么会,我可记得,你是最怕蟑螂的软妹子!”   “还记得这个啊?算你有点良心!”秦佳琪把化妆盒收进手提包,笑道,“软妹子……可从来不自己系安全带!”   项寅冬失笑,毕竟,是他有求于人,风度总还是要有的。   于是很自然地凑过去,俯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一路上,两个人相谈甚欢。   对项寅冬来说,和秦佳琪这样的聪明女人聊天,不会觉得累,也算不错的体验。   只是,他过去对自己能周旋于无数美女之间的本事,总是有那么一点得意的。   而如今,却有些食不知味。   快到酒店门口时,秦佳琪突然问道:“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项寅冬开着车,头都没偏一下,无所谓地说:“当然可以!”   “你……”秦佳琪清了清嗓子,笑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项寅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笑一声,“干嘛这么问?”   “这一路上,你都看电话十几次了,让你等的那个人,一定非常重要吧?”秦佳琪叹口气,颇有些不甘地说,“上次你约我吃饭,我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呢!”   项寅冬哑口无言,看手机的行为完全是下意识的,他自己都没发现。   左桐出发前说过,到了香港会给他个电话。   算起来,那家伙也早该落地了,可不知怎么,还没给他打电话。   他咳嗽两声,脸色有些尴尬,但也懒得解释。   他看得出来,秦佳琪确实有跟他重归于好的意思。   毕竟,当初她只是个小女生,嫌自己不够重视她,闹脾气轻易分了手。   而现在的她,显然成熟了很多,也更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女人太聪明了,果然有点可怕!”   “看来是真的?”秦佳琪不无遗憾道,“我很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本来就没有的事儿,项寅冬哪里能说得出来,不过是想打消对方的念头。   他想了想,随口说:“嘴硬心软,脾气臭,却……很可爱吧……”   秦佳琪瘪瘪嘴:“真是羡慕……”   项寅冬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情人……”   秦佳琪点点头,笑道:“其实作为情人,你已经很完美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反而会让人很有距离感。”   “哦?”项寅冬挑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谈恋爱嘛,有时候,就是要享受一下吵吵闹闹,吃醋撒娇的乐趣。可到了你那里,统统都变成了有求必应,久了,就会觉得没劲!所以,那时候我总是无理取闹,不过也是想引起你注意罢了……”   秦佳琪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黯然,很快又换上一抹微笑。   项寅冬叹口气:“很抱歉,我确实不是个好对象……”   左桐说得对,他这个人,就是看似多情,其实无情。   连他自己都不否认,他从来没对哪个女人真正用过心。   两个人来到度假村门口时,外面已经停了不少豪车,各式风骚的颜色和改装,彰显着参与者的品位。   项寅冬一声叹息,果然是二世祖们的聚会。   “你进去吧,我这堂弟别的不好说,就是好面子,你只要气场够足,姿态够高,他绝对不敢乱来。”   “我明白!”秦佳琪莞尔,整了整衣服,开门走了下去,“等我消息!”    ☆、第十九章   午夜的中环,霓虹依旧璀璨。   左桐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说了声:“大家辛苦了,散会吧……”   众人收拾好东西,各自离开,只剩Steven留在座位上。   左桐翻看着会议记录,随口问道:“怎么啦?”   Steven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一言不合就虐待自己的毛病,真该好好治治!”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开了一整天的会,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真以为自己铁打的啊?”   “没什么胃口……”左桐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头都没有抬一下。   “那你也不能自己心情不好,就虐待我们吧?”   听到Steven的抱怨,左桐终于抬起了头。   “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Steven笑道,“估计这会儿正一边吃宵夜,一边说你坏话呢!”   左桐斜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说,“这不就是大魔王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原来你知道自己的新绰号啊?这算是报复吗……”   “我可没那闲工夫……”   左桐收拾好东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十二点。   香港分公司的事情进展顺利,但代价就是,他得每天加班到深夜才离开。   在商业上,左桐算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年少得志,经营道路一直比较平顺。   但要想获得持续的成功,光有天赋显然还不够。   从大学创业时期开始,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就只有四五个小时。   这种工作狂模式,才是左老板生活的常态。   两个人一起从会议室走出来,Steven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了变。   “好的,我知道了,东西先发我邮箱,我等会回你电话……”   “怎么了?”   左桐见他神色有些严肃,就问道,“又是哪位不省心的主儿,大半夜被狗仔跟了?”   Steven打开手机上的邮件,翻出几张照片,递给了左桐。   “前两天有记者在她楼下拍到的,你看看!”   左桐拿起来,翻了两下,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坐在豪华轿车里,姿态极为亲密,从拍照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正在接吻。   那女人的脸看得很清楚,正是当红花旦秦佳琪。   而那个男人只有个背影,左桐却一眼认出是项寅冬。   “公关部那边问过秦佳琪,说是项总送她去参加一个宴会……”   “我是问,为什么会被人拍到?”左桐脸色很黑。   Steven愣了一下,解释道:“最近一直有人在跟秦佳琪,她应该知道有人在楼下蹲点,所以……”   “她故意让人拍到的?”   “她跟公关部说,不介意有人曝出来,你知道的,她的新戏要上映了……”   左桐皱了皱眉,这秦佳琪倒是比他以为的更厉害。   只是,项寅冬那家伙,要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炒作绯闻的工具,不知会做何感想?   左桐嘴角勾了勾,换上个自嘲的笑。   这些照片真是最好的讽刺,口口声声说不吃回头草的人,会不会食言而肥?   Steven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建议道:“这种绯闻爆出去,倒也无伤大雅,照片一看就是借位的,根本经不起推敲,大家热闹两天就散了……就是……涉及到项总,所以,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左桐揉了揉眉角,把手机还给他,淡淡道:“那就随她去吧,这事儿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Steven点点头,看着左桐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的,有点瘆得慌。   “阿嚏!阿嚏!”   项寅冬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说他什么坏话。   一旁的关鹏又递上去一杯酒,笑道:“再来一杯?”   项寅冬摆摆手,很坚决地说:“喝不了了,你们继续,我得回去睡了,明天还上班呢!”   “诶诶……你别走啊,这才刚开始呢!”关鹏想拉他,但被旁边的女孩瞪了一眼,又赶紧放开。   “项少今天心事重重的,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下次再一起玩!”那女孩挥了挥手,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项寅冬笑道,“以后关鹏有你看着,我们可放心多了!”   “嘿,你俩这是说什么黑话呢?”   “管得着嘛你?”   两人异口同声,都瞪了关鹏一眼。   “得,你俩还统一战线了,我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关鹏哭丧着一张脸。   “你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那女孩揪起了关鹏的耳朵。   项寅冬见俩人又闹上了,摇摇头,转身走出了“Joys”。   看来关鹏这回是真遇上了克星,他这位相亲相来的检察官女朋友,完全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野蛮女友,不免让人有些羡慕。   今晚是关鹏的生日趴,顺便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   项寅冬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最近心情确实有些烦躁,就来喝了两杯。   这两天左桐去了香港,他整个人竟然会感觉空落落的,连在公司里斗智斗勇都提不起精神。   这种情绪,是过去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过的。   出租车上,他看着光影渐渐暗淡的京城街头,听着广播里的深夜节目,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飘忽感。   他曾经以为,只有找出事情的真相,才能慰藉自己劫后重生的灵魂。   可一步步靠近真相的过程,却并没有给他带来快感,只让他感觉悲哀。   想致他于死地的,或许是敌人,或许是熟人,更或许是亲人。   但无不都是欺骗他、憎恨他的人。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为这些人浪费他的时间?   可如果所有的真相都没有意义,上天让自己重新活一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项寅冬不禁苦笑,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他倒宁愿是为了让他知道左桐的秘密。   至少,那是爱,不是欺骗和伤害……   第二天早上,宿醉的项寅冬头痛欲裂,靠在椅背上,不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Alex打趣道:“怎么,被秦小姐的通稿吓到了?”   项寅冬一愣,随即露出个苦笑。   他一大早就接到不少朋友的电话,询问他和秦佳琪的绯闻。   此刻,网上到处是他们“甜蜜约会”的新闻,还有图有真相,附上了他们在车内“热吻”的照片。   各种小道消息言之凿凿,把他这个“富二代”男友的身份,分析得有模有样。   他倒是好不容易,也上了回“头条”。   其实这次请秦佳琪帮忙,也算是一种感情利用,对方想得到什么报酬,他都会尽量满足。   但秦佳琪,显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小姑娘,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就直接把他划归为了“可用资源”。   项寅冬心中雪亮,她那时候肯定知道有人偷拍,才会让自己给她系安全带。   没想到,老狐狸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Alex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笑道:“照片我都看了,秦小姐的拍照技术还不错!”   项寅冬嘴角擎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被狗仔跟多了,偷拍这种基本技能,多少也能学到点!”   Alex不由调侃道:“怎么,栽在女人手里,很不服气?”   项寅冬不以为然:“随她去吧,谁叫我们先利用人家?”   Alex点点头:“的确,她这次也算功不可没!”   项寅冬拿过那些照片,一张张翻看。   项晨宇的生日晚宴倒真是热闹非凡,除了各路纨绔子弟,也有不少商界的朋友到场祝贺。   为了给这个败家子儿铺路,他大伯也算是煞费苦心。   “钱越明果然去了?”项寅冬翻到一张照片,突然停了下来,照片中,项晨宇和一个中年男人各自左拥右抱,相谈甚欢。   “没错,后面还有更有趣的……”Alex挑挑眉,卖了个关子。   项寅冬再翻下去,几张在泳池边的合影吸引了他,但他感兴趣的,却只是远处背景里的人影。   花园一角,两个男人正在窃窃私语。   他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是钱越明,而另一个则是公司董事,姜元庆。   “姜元庆?”   Alex点点头:“从几张照片的时间来看,他们至少聊了半小时,可不像是刚认识。”   项寅冬皱了皱眉,给钱越明提供内部信息的人,难道就是姜元庆?   姜元庆现在极力支持锂电池项目,显然和项怀恩站在一边,是不是早有预谋?   钱越明故意接近项晨宇,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继续跟下去吧,查查姜元庆最近一段时间的财务情况,就能知道他有没有问题。”   “好!”Alex站起身,刚要离开又被项寅冬叫住。   “我昨天听说了些小道消息,和宝悦的王总有关……”项寅冬嘴角轻轻翘起,“看来,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将自己刚得到的信息和Alex分享后,笑道:“必要时候,可以请你的黑客朋友帮忙……”   Alex听完后倒是有些担心,神情严肃地问:“这么做,杀伤力确实很大,会不会对公司造成不利影响?”   “的确是把双刃剑……不过,剑已经出鞘,不把敌人彻底铲除,岂不是更划不来?”   “好,你是老板,你做主!”   Alex耸耸肩,也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他这位师兄,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知道用什么样的刀杀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章   Alex刚走,秦佳琪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项寅冬接起来,语气仍旧风度翩翩:“佳琪?东西收到了,非常感谢!”   秦佳琪在电话那边呵呵直笑:“项总客气了,报酬我已经拿了,你只需要稍微配合一下……在我的新戏播出之前,不要拆穿我就好!”   “其实你本可以直接跟我说……”项寅冬叹口气,“宣传新戏什么的,我很乐意帮忙!”   “那可未必哦……”秦佳琪呵呵一笑,“本来,我可以请公司把新闻拦下来,但那天跟你谈过后,我就想,既然没机会了,还是不要再心存幻想的好。现在这样,咱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大家心里都好受些,不是吗?”   “好,那就如你所愿……”   女人一旦狠起来,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项寅冬挂了电话,无奈一笑,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个念头——比起善变的女人,还是和左桐在一起的时候比较舒服。   至少他们不会彼此算计。   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讨厌那些女人,而他喜欢左桐。   虽然那种喜欢,和左桐想要的不一样。   那种喜欢,超越了友谊和所谓的情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牵绊,无形无踪,却又无法割舍。   他不能想象失去左桐的生活,就如同左桐不能接受失去他一样。   不过,项寅冬这些醍醐灌顶的心思,身在香港的左桐是完全不知道的。   签完最后一个文件,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已经十一点,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晚饭。   他拿起电话,看到有项寅冬发来的信息,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就直接忽略过去,没有回。   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最近左桐总觉得,项寅冬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时而欲言又止,时而刻意示好,说是小心翼翼也不为过。   这段时间,那种失而复得的强烈情绪,常常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   无意中,流露了很多不该流露的情绪。   那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左桐不敢细想。   但也许,趁那人又有新恋情,他也可以好好管管自己。   收拾好东西,左桐刚准备离开办公室,眼前一亮,发现桌上有半个中午没吃完的三明治。   他如获至宝般,赶紧拿去微波炉里热了热,边啃边摁了下楼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王爷!”   左桐一惊,手上的三明治差点掉地上。   电梯里站着个白净高挑的年轻女孩,扎着马尾,满额头都是汗。   左桐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的小粉丝,刘悦诗。   两个人表情各异,但都对此时的偶遇很是惊讶。   刘悦诗笑颜如花,红红的脸蛋暴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和娇羞,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左桐淡定地走进电梯,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   刘悦诗是来香港参与培训的艺人之一,出现在公司里倒不足为奇。   “你在吃什么啊?”小姑娘朝他手上看一眼,好奇问道,“是你的宵夜吗?我肚子也好饿……”   “晚饭……”左桐觉得她有点像自己的堂妹左心瑶,对她的热络倒也不反感,“你怎么这么晚回去?Steven这么虐待艺人吗?”   “不是不是,不关Steven的事,是我自己舞蹈练不好,就想多练练……不然考核不合格,也让你没面子!”   左桐挑挑眉,什么叫让他没面子,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刘悦诗进公司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关照,娱乐圈里的八卦都是长翅膀的,公司里估计也有不少人在嚼舌根。   这么一来,貌似真和自己有点关系?   “听说你进了新女团的候选名单?”他隐约还记得这个事情。   “对啊!你知道啊?”刘悦诗笑得灿烂,“Steven说,这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策划,你会亲自负责,所以我就毛遂自荐了……”   左桐有些无语,他都快忘记了,人家小姑娘可是冲着他进的公司。   他会亲自负责这种事情,是Steven惯用的激励技巧,小姑娘算是被忽悠了。   不忍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他只好笑了笑说:“等忙完这阵子,我才有时间……”   电梯到了一楼大堂,左桐正要往外走,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叫了一声:“王爷……”   他回过头,见人家正红着一张脸问他,“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啊?要不……要不我请你吃宵夜吧,顺便感谢一下……你让我进公司的事情……”   声音越说越小,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害怕被拒绝。   左桐失笑,这女孩如果不是真单纯,就真是太会演戏了。   这大半夜的,请老板一起吃宵夜,以为是言情小说里的情节吗?   但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点了点头:“好,看你练习这么辛苦,我请你吃海鲜吧。”   “真的?”刘悦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赶紧表示,“我最喜欢吃螃蟹!”   左桐嘴角勾起一个模棱两可的笑,明天的娱乐八卦,又不愁没料了……   而另一边,项寅冬的公寓里,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哟,什么风,把二少给吹来了?”   项寅冬打开房门,见项晨宇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露出个笑脸。   “姓魏的,你什么意思!”   项晨宇砰地一声关上门,气急败坏地指着项寅冬的鼻子吼道,“我他妈叫你帮我约她,可没叫你泡她!”   项寅冬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果然不出所料,项晨宇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二少,你怎么也相信那些娱乐八卦,我可不敢招惹那种大明星……”   “你不敢?”项晨宇环顾四周,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现在住着他的公寓,享受着他的人生,恐怕已经记不住自己是谁了吧?”   “二少这话从何说起,如果不是项老板,我哪里能有这个能耐!”   项寅冬起身给项晨宇倒了杯水,哄道,“二少可真是误会了,我那天,只不过去接秦小姐赴你的生日宴会而已,真的什么都没做!”   “哼,我就不明白,项寅冬有什么好的,这些女人一个个都趋之如骛!”   项晨宇坐在沙发上,拿起那杯水一饮而下。   “嗯,二少说得没错!”   项寅冬一脸笑意,毫无诚意地附和着。   项晨宇被秦佳琪拒绝了好几次,心里也有些不满:“秦佳琪那种女人,心眼多得很,我倒是要看看,她躲不躲得过钱老板的套路……”   项寅冬听到钱老板三个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笑道:“二少倒是交友广阔,这钱老板不知又是何方神圣,有机会也给我引荐引荐……”   “哼,土财主一个!”项晨宇满脸不屑,“说是要帮我找个人去玩玩那女人,挫挫她的傲气!”   项寅冬心下吃惊,想不到钱越明这么无耻,竟用这招来跟项晨宇套近乎。   显然,这人跟Alex提到的一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对一个女人,不好吧?”   “你少管闲事儿,做好你的本分就行。”   “二少放心,我有分寸!”   项寅冬知道,这时候跟项晨宇说教,显然没有什么意义,就闭了嘴。   这件事情,他倒是得找个时间,提醒提醒秦佳琪。   送走项晨宇后,项寅冬拿出电话,见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左桐却还是没回他的信息,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娱乐圈里升温最迅速的八卦,俨然就是——乐骋老板携美女,香港路边摊吃宵夜,甜蜜爆棚!   Steven不得不亲自来问左桐事情真相,还准备找公关部门把消息压下来。   左桐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让这事儿,盖一盖秦佳琪的风头。”   深谙娱乐圈经营之道的左桐,心里清楚得很,让一个八卦新闻失效的,只有另一个八卦。   他可不希望,公司其他艺人有样学样,都给他整出类似的幺蛾子来……   而且,和刘悦诗吃饭的事情,左桐其实还有其他目的。   一来,可以给新女团炒点热度;二来,可以让公司里嚼舌根的人都知道,刘悦诗确实有自己这层背景。   最重要的是,某些人不是总关心他的感情生活吗?   ——那就好好满足一下他……   左老板和旗下新晋艺人深夜约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   项寅冬接到一个火急火燎的电话,把他召回了正海国际总部。   周末的大清早,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气氛有些紧张。   闻讯赶来的股东们个个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与此同时,网络上,新海电子的财务丑闻正持续发酵,各种言论刷爆社交媒体。   而事情的起因,则是因为一份贿赂名单。   宝悦科技的王总,近日卷入了一起洗钱丑闻,警方在调查他的时候,搜出一份详细的行贿以及受贿名单。   其中涉及到不少官员,还有大量和宝悦有业务往来的公司。   新海电子和沈斌的名字,赫然在列。   沈斌随即被请去警局协助调查,虽然他矢口否认行贿一事,却没想到事情会越闹越大。   那张贿赂名单,不知为何遭到了泄露,被发布在了社交媒体上,引起了大量转发和讨论。   一时之间,新海电子在经营活动中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的报道,铺天盖地。   公司不得不召开董事会,紧急商量对策。   ☆、第二十一章   董事会任命的独立调查小组,很快对新海电子进行了审计。   果然发现不少虚假账目。   沈斌在和宝悦的合作中,不但给予对方高管巨额回扣,还向总公司虚报元器件的进货成本,为自己谋利。   会议室里,股东们一致要求他引咎辞职,并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证据摆在眼前,沈斌百口莫辩。   项怀恩和项晨晨焦头烂额,却也爱莫能助。   只有项寅冬,倒显得不紧不慢。   项怀恩让他想办法,他便好心提醒对方,沈斌捅的篓子应该让他自己承担,不要连累了其他人。   事情到这个份上,只有舍弃沈斌,舆论才有回旋的余地。   不然,牵连出更多事情来,大家都会吃不完兜着走。   项怀恩无奈,各方努力无果后,只能接受了他的建议。   正海国际紧急发出公告,称此次事件是沈斌的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   沈斌也发表声明,将此事和正海国际划清界限,并引咎辞职。   新海电子被勒令整改,公关部门进行了一系列危机公关,事件热度才算是渐渐降下去,平息了股东们的怒火。   董事们则个个明哲保身,谨言慎行。   此事带来的结果就是——   首先,沈斌虽然未被起诉,但公司保留了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他也被项寅冬发配去了国外。   其次,为了不引起更多争议,项怀恩最终放弃了A局招标项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项晨晨的信誉值受到牵连,不敢再对董事会施压,锂电池项目的进程因此受到了很大影响。   危机暂时过去,项寅冬靠在椅背上,深深呼出口气,脸上全是老怀大慰的神情。   “一箭三雕的结果,全在你意料之中吧?”   项寅冬嘴角轻轻勾起:“如果Edward知道了这一役,会不会写进他的MBA教科书?”   Alex不以为然:“如果Edward知道了这一役,会把我们从他学生中除名……”   项寅冬摇摇头:“商场上的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判断善恶。”   “我只是觉得,背后捅刀子,不怎么仗义!”   “看来你对中国人的仗义,理解得还不够深!”   “洗耳恭听!”   “有句话叫做兵不血刃。”项寅冬坐直身子,眼中全是笑意,“沈斌如果没问题,我们又怎么抓得到他的把柄?”   Alex点点头:“这个我同意,沈斌是咎由自取,所以这刀子捅下去的时候,我也没犹豫。”   项寅冬哈哈大笑:“好吧,我觉得你快要出师了!”   “我现在总算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都说你是笑面虎了。”   “不是玉面小狐狸吗?”   “……”Alex黑线。   这一役,虽说用了些非常规手段,但也总算是旗开得胜。   沈斌做假账不是一天两天,清理门户也是早晚的事情,他只是选了个最好的时机,将事情曝光而已。   当然,这还要感谢关鹏那位新任的检察官女友,喝酒时聊起了宝悦科技被调查的事情。   之后的两天,项寅冬都在公司里忙着收拾战场。   项怀恩虽然放弃了染指A局项目,但死活不愿让林锦城捡便宜。   他极力施压项寅冬,让他说服董事会,将这个投标案交给楚东明负责。   这其实也是项寅冬早就料到的事情。   楚东明作为保守派的代表,一直致力于发展公司核心业务,项目交到他手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相较于其他股东,他和项家人的私交最好。   这次临危受命,楚东明也没有推迟。   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项寅冬把项晨宇硬塞到了他身边。   而这事儿,自然也是项怀恩的意思。   毕竟,再不扶一扶这个“阿斗”,以后恐怕就再也扶不起来了。   楚东明虽是老大不愿,但碍于项家人的面子,最后也只能勉强接受。   新海电子行贿事件,总算是尘埃落定。   好不容易收拾完烂摊子,项寅冬只觉筋疲力尽,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直到晚上八点多才醒过来。   黑漆漆的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在回荡。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就点了份外卖。   吃着吃着,突然觉得闷得慌。   左桐去香港已经快两周,他这段时间又忙得焦头烂额,两个人基本没怎么联系。   这会儿一空下来,他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先前发了几次信息给左桐,对方要不不回,要不就回他个嗯,啊之类的字眼,明显不想搭理他。   就连他跟秦佳琪的绯闻,都没来问过一句。   难道真是在跟他怄气?   想到这里,他赶紧拿起电话,给左桐拨了过去。   一连打了两个,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项寅冬有些郁闷,把吃了一半的外卖扔进垃圾桶里,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周五晚上的“Joys”热闹非凡。   他一进去就见卡座里围满了人,刘言涛站在人群中间,正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   几个熟人看见他,纷纷打招呼:“哟,项少也来了?”   刘言涛一回头,赶紧叫道:“寅冬,来得正好,我请大家喝酒呢!”   项寅冬挑挑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刘言涛嘴都笑歪了,得意洋洋道:“上次我不是说,想去新加坡投资楼盘吗?我妈死活不同意,拖我俩月了……”   这事儿大伙儿倒是都知道,刘言涛家的经济大权,都掌控在她老妈手里。   “……谁知,今儿个她一高兴,竟然答应了!给我批了一千万,让我可劲儿折腾!”   “一千万?哟,伯母大发慈悲啊?”项寅冬也笑,刘言涛他老妈女强人当惯了,总嫌弃儿子办事不牢靠,对他的经济管得很严。   这回,倒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哎,你也知道我妈,要求忒高了,这次要不是我给她帮了个大忙,让她倍儿有面子,她才不会这么大方呢!”   “哦?你还能办成什么大事?”项寅冬也是不客气。   “哈哈,这事儿吧,本来我也没把握,好在左老板给面子!”刘言涛也不生气,显然对自己还有些自知之明。   “我那干妹妹,不是签了左老板他们公司吗?我妈一直夸我这事儿做得还不错,这不,前两天,小悦和左老板谈恋爱的新闻一出来,我老妈那闺蜜激动得不得了,把我妈都捧上天了!咱左老板那是什么人啊,京城里谁不知道,要人才有人才,要事业有事业!要是真拿下这个女婿,还不做梦都会笑醒啊!”   刘言涛噼里啪啦说完一堆话,见项寅冬没反应,这才偏头看他,“你说是不是?寅冬?”   “Joys”的灯光很昏暗,他却明显看到项寅冬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郁?   而项寅冬此刻的心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左桐这家伙不接他电话,就是去跟那个姓刘的小姑娘谈恋爱了?   我操,那天在农庄问他的时候,不还一脸没兴趣的表情吗?   左桐……谈恋爱了?   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这种滋味,莫名让项寅冬心头一阵火起。   他立马从酒吧后门出来,又给左桐去了个电话。   拨号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我这是要干什么?   质问左桐为什么谈恋爱?   还是质问他,为什么让自己最后一个知道?   项寅冬一下子懵了……   就在他愣神的当口,电话已经接通。   左桐的声音传过来,还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   “有事儿麻利儿说,我这儿忙着呢!”   “哪儿呢?”项寅冬一开口,质问就变成了不怎么硬气的询问。   “五棵松……”左桐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后台。”   “又是哪位小主啊,还要王爷您亲自伺候?”项寅冬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庆幸,左桐这时候不是在约会。   “I.C.Free……”左桐点了支烟,调高了嗓门。   “哟!”项寅冬一愣,“应小花的演唱会啊?怎么不早说,我也好过去捧捧场……”   “马后炮!”左桐不以为然。   “怎么又抽上了?吃饭了没?”项寅冬知道,那家伙一忙起来,估计是顾不上吃饭的。   “盒饭,吃不下!”左桐最近一直没什么胃口,体力不支时,只能借助烟草。   “那过来呗,我在Joys,等会请你吃宵夜!”   “走不开,等下还有庆功宴,我必须得在场,新闻通稿都写好了。”   “靠,就你们娱乐圈事儿多!”   “等下再说吧,我先去忙了。”   左桐那边挂了电话,项寅冬也没心情回“Joys”喝酒,直接离开了酒吧。   刚才那一通电话,虽然平复了他无端蹿起的火气,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好。   听说左桐“谈恋爱”的那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高兴的,但那种心情,就好像你原本有个宝贝,不小心弄丢了,却被别人捡去贡了起来。   说是追悔莫及也不为过。   他懊恼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把左桐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而且还是个“负担”。   当初劝他去谈恋爱的时候,大概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自以为是地安排他的生活。   难怪会让左桐不高兴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然后调转车头,往体育馆的方向开去。   ☆、第二十二章   半个小时后,项寅冬的SUV停在了体育馆附近。   左桐听说他过来,就叫了个工作人员,把他带进了演唱会后台。   眼前出现的忙碌景象,让项寅冬有些傻眼。   整个后台闹哄哄的,工作人员穿梭来去,个个行色匆匆。   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夹杂着现场歌迷的尖叫,震得他心脏都有点难受。   怪不得那家伙听不到电话,这工作环境也太“恶劣”了一点。   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一间化妆室,谁知道,一推开门,就见左桐扶着个女生,姿态颇为亲密。   那工作人员立马傻眼,小声说道:“不好意思……Calvin!”   项寅冬不由也眯起了眼。   左桐把那女生扶到凳子上坐下,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小楚,去叫一下医生,她脚扭到了!”   “哦,好好……”那工作人员一溜烟跑了。   “我,我没事儿……”漂亮女孩勉强挤出个笑脸,就是比哭还难看。   项寅冬觉得她有些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那啥,刘言涛的干妹妹嘛!   难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他俩真在一起了?   “愣那里干嘛,你过来看着她!”左桐见他发呆,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化妆间外面走。   “诶诶……你哪儿去啊?”   “送个道具……”   左桐匆匆忙忙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项寅冬,和刘悦诗大眼瞪小眼。   “你这是?”他抄着手,瞥了眼小姑娘的脚踝。   “都是我不好……”刘悦诗一脸歉意,“刚才我想帮忙送个道具,结果见到王爷,一高兴就……扭到脚了……”   “不是那么多工作人员嘛,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我……”刘悦诗看项寅冬满脸不悦,低下了头,“我看大家都那么多事情,就想帮帮忙……”   项寅冬无语,我看你这是帮倒忙吧?   急救医生很快赶到,给刘悦诗做了检查,判断是韧带拉伤。   左桐这时候也回来了,吩咐工作人员送她去医院,再做个详细检查。   “对不起,王爷,我……”   “不用跟我道歉,受苦的是你自己!”左桐脸色显然不好。   “我就想来帮帮忙……你最近看起来……真的很累……”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是公司艺人,不是我助理……”左桐看小姑娘快哭了,稍微放缓了语气,“你先去医院吧,私自来后台的事情,我会让Steven处理。”   刘悦诗满脸愧疚,被医生和工作人员架着离开了化妆间。   项寅冬继续抄着手,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热闹。   看来他真是想多了,这女孩的确不是左桐的菜,左桐可没兴趣照顾人……   “你这老板当得,可真够累的……”   项寅冬摇摇头,对他凡是喜欢亲力亲为的作风,很有些无奈。   左桐擦了擦汗,仰头喝掉大半瓶矿泉水,没什么好气地问:“你怎么跑来了?”   项寅冬摸摸鼻子,随口一答:“给小花同学捧捧场呗!”   左桐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来关心八卦的?”   项寅冬撇撇嘴,心想,我就是来关心八卦的啊!   瞧瞧,这不是撞上了?   这时候,演唱会已经结束,歌迷们迟迟不愿离去,大声叫着安可。   项寅冬听到外面传来的安可声,不禁感叹:“他们几个,现在可真是万人迷啊!”   “不服气啊?”左桐挑眉,“来乐骋呗,我也把你捧成大明星!”   “我谢谢您了!”   左桐这一副金主姿态,换来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应臻他们很快回到后台,众人闹成一团,庆祝演唱会圆满成功。   左桐也被拉去合影,把项寅冬甩在了一旁。   直到半夜从庆功宴餐厅出来,两个人也没说上几句话。   项寅冬心里明白,这家伙故意凉着他呢。   回去的路上,左桐喝了些酒,项寅冬开着他的车。   车里放着I.C.Free的歌,左桐侧着脸看窗外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项寅冬瞥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演唱会不是挺成功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左桐转过头看他,眼神带着探究,“还没恭喜你呢,回头草好吃吗?”   项寅冬有些尴尬,果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你什么时候看我吃过回头草?”他有些不爽地瞪了对方一眼。   左桐跟他对视,发现他确实有些生气,就转过脸,继续看着窗外。   项寅冬却话锋一转,问道:“你跟那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左桐勾了勾嘴角:“你希望是怎么回事?”   项寅冬语塞,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那天我不该瞎出主意,没顾忌你的感受,我也是希望你……”   左桐打断他:“省省吧,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新海电子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都解决好了?”   项寅冬点点头:“暂时没什么问题,我还应付得来……”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车窗外的城市高楼林立,光影涌动,天空被挤成了灰蒙蒙的一小块。   他们的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旁边一辆公交车上的游轮广告,吸引了项寅冬的注意力。   蓝天碧水中,甲板上的情侣笑得很灿烂。   他突然说:“我们出海去吧!”   左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现在出发,明天一早就能到,我们租一艘游艇出海去!”   “开什么玩笑?”左桐傻眼,“你今晚不是没喝酒吗?”   “谁跟你开玩笑?”项寅冬白他一眼,“我来开车,你睡一觉,明天我叫你!”   “项寅冬……”左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很有些无语,“你吃错药了?”   项寅冬只当没听见,开始设定车上的GPS:“左老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说走就走的旅行?”   左桐微微一怔,知道他是认真的,一时语塞。   “看吧,成天只知道瞎忙……”项寅冬设定好GPS,掉头往高速方向开,“这个周末,你就属于我了!”   “……”左桐彻底无语。   项寅冬心血来潮,就这么把左桐绑去了海边。   直到天亮,两个人站在Q市著名的海滨公路上时,左桐都没缓过神来。   不远处就是晨光中的大海,项寅冬伸展了一下腿脚,吹着咸咸的海风,只觉通体舒爽。   左桐身上披着件外套,被风一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项寅冬看他一眼,“不会感冒了吧?”   “没……”左桐揉揉眼睛,明显没睡醒,“鼻炎犯了,适应一下就好!”   “那别在这里吹风了,直接去俱乐部吧!”项寅冬赶紧把他推上了车。   两个人先去市区找了家馆子,好好吃了顿早饭,然后驱车去了游艇俱乐部。   项寅冬是这家游艇俱乐部的会员,很快办妥手续,带着左桐出了海。   他过去是个极限运动爱好者,考了无数执照,赛车、游艇、潜水、跳伞,应有尽有。   只是现在,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有些郁闷。   危险运动没有真正带来危险,自己却死在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雪崩中,真是有些讽刺啊!   游艇开了一个多小时,海水变得碧蓝浩渺,他们就停在海里,悠闲地钓起了鱼。   时间很快过去,入夜后,托好天气的福,能见度还不错,天上慢慢爬满了星辰。   两个人吃过晚饭,就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晃晃悠悠的甲板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天上一片星海。   虽然比不上加州沙漠里的银河,但也是左桐这几年看过最美的星空了。   项寅冬侧头看了眼左桐的表情,见他嘴角带着笑,心下也高兴起来。   “没白来,你倒是终于笑了!”   左桐微微一愣,侧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夜色中,左桐纤长的睫毛闪啊闪,眼睛里像是也有一片星空。   项寅冬的心跳莫名快起来,脑袋里又蹿出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他不怎么自在地坐起来,清了清喉咙,顾左右而言他:“要不要来点红酒?”   左桐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项寅冬去船舱里拿了瓶红酒,给左桐倒了一杯递过去。   左桐伸手去接的时候,甲板微晃,手上一滑,洒了不少在身上。   “哟,还没喝就晕上了?”项寅冬毫无同情心地笑起来。   “滚蛋!”左桐白他一眼,起身去船舱清理。   项寅冬见他忘了拿外套,就想送过去让他换上。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左桐一把脱掉了身上的T恤。   夜晚的海风很清凉,他心头却突然一阵灼热。   左桐的腰线纤细却匀称,笔直的大长腿,光滑细腻的皮肤,从身后看过去,简直有种勾人犯罪的美感。   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开了窍,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上同性的身体。   那种力量和美感,那种带着禁忌的诱惑,瞬间让人血脉喷张。   他慌不择路地逃到了甲板上,深吸一大口气,才压下已经要失控的情绪。   左桐洗好T恤,穿着被他丢在门口那件薄外套走了出来。   见他坐在甲板上发呆,随口问道:“想什么呢?”   “没……”项寅冬极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重新给他倒了杯红酒。   左桐喝了一口,靠在栏杆上,静静看着远处的海面。   项寅冬憋了整整一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和秦佳琪有什么吧?”   左桐似笑非笑:“我怎么以为,重要吗?”   项寅冬知道他总是口是心非,忍不住揶揄道:“放心,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可抢不走我!”   左桐斜眼看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项寅冬看他有些紧张,就呵呵一笑:“没有啊,就是想告诉你,别胡思乱想……”   ☆、第二十三章   海上的风渐渐大起来,游艇开始颠簸。   项寅冬担心天气变差,就把船开回了岸边。   两个人在俱乐部的酒店住了一晚,看似平静的一夜,却暗流涌动。   左桐隐约感觉到,项寅冬的变化,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管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和以前有些不同,但不同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但即使项寅冬真发现了什么,他也是抵死不认的,他不会去冒那个险,承受再一次失去对方的可能。   而项寅冬的心思,却比左桐要复杂得多。   他一方面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左桐的一举一动,一方面又不承认自己会被男人吸引。   毕竟,以他俩的关系,任何行差踏错,都可能弄巧成拙。   这让他内心感到焦虑,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在设想和左桐在一起的可能性。   而这种可能性,前景似乎还一片光明。   只要他接受了左桐的感情,就能跟他坦白所有事情,以后也不用再为结婚生子烦恼,最关键的是,永远都不用担心失去对方。   项寅冬被自己心中的这些计较,彻底惊到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各怀心事,都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从海边回去后的几天,项寅冬继续忙忙碌碌,却开始有意无意地逃避和左桐的联系。   他脑袋里浑浑噩噩,极度混乱。   一会儿想起左桐的“强吻”,一会儿又想起他纤细的腰线,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就跟着了魔似的,让他无法好好投入工作。   在办公室里魂不附体了一整天,项寅冬懊恼地合上手提电脑,拨通了颜奕的电话。   电话里头,他拐弯抹角好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性向上来。   颜奕显然有些吃惊:“寅冬,你闹着玩,还是认真的?”   项寅冬老实回答:“不知道,所以想找个Gay吧见识见识……”   颜奕一时语塞,沉默半天才说:“想清楚之前,别伤到其他人……”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重要吗?”颜奕反问。   “是啊……”项寅冬苦笑,“你回帝都了吗?”   “没……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会回去。”   “好,到时候出来聚聚。”   “好!”   挂了电话,项寅冬心中越发郁闷。   颜奕说得对,他也许只是心血来潮,而那人,却可能因此受到伤害。   正想入非非,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项怀恩带着项晨宇走了进来。   项寅冬收敛好心神,换上一个笑脸:“项老板,找我有事儿?”   “你最近好像很闲,还有空出海?”项怀恩坐在沙发上,嘴上带着个冷笑,“真把自己当项家大少爷了?”   “这个……”项寅冬呵呵一笑,“装也要装得专业点嘛……”   项怀恩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你倒是有点本事,恐怕,现在说你不是项寅冬,都没人会相信了……”   项寅冬心中警惕,脸上却保持着笑容:“项老板这是哪里话,我可都是按您的吩咐在做事……”   “知道就好,别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大少爷,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滚蛋!”   “我明白,项老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项寅冬低下头,嘴角挂着个嘲弄的笑意。   新海电子的事情,对项怀恩一家打击不小,他大伯最近显然有些焦虑。   “楚东明这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虚伪……”项怀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拉晨宇一把?”   “您的意思是……”项寅冬挑眉,看向一旁百无聊赖的项晨宇。   自从新海出了事,沈斌暂时派不上用场,项晨晨又谨言慎行,项怀恩便极力想让项晨宇上位,帮他掌控更多公司资源。   只可惜,项晨宇根本没那个本事。   楚东明给他安排了个闲职,等于是把他晾在了一边,根本不让他接触A局项目。   项寅冬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让Alex过去帮他,二少也可以学点东西……”   项怀恩皱皱眉:“那你这边的事情……”   项寅冬答道:“我这边最近没什么大事儿,我还可以应付……”   项怀恩仔细思考后,点了点头:“那好,就让Alex过去帮晨宇,你这边,尽量低调点,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是,项老板放心!”   送走项怀恩父子,项寅冬勾起嘴角,又好气又好笑。   项晨宇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大伯却非要把烂泥扶上墙,也只好让Alex过去看着,免得那家伙捅出什么篓子来。   傍晚,项寅冬从公司出来,开着车在街上兜了两圈。   思前想后,还是给左桐打了个电话。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逃避终归不是办法,在他确定自己的真实想法前,一切还是维持现状为好。   左桐很快接起了电话,但语气很匆忙:“我马上要开会,有事儿吗?”   “这么晚了还开会?”项寅冬有些不满,“今晚又要加班吗?”   “只是例行会议。”   “那就下班一起吃晚饭?”   “恐怕不行,我今晚有事情……咳咳……”左桐把电话拿开了一些,清了清喉咙。   “怎么,感冒了?”   “嗯,有点不舒服……”左桐又咳了两声,走进了会议室,“真要开会了,有事儿晚点再说吧!”   “吃药……”   项寅冬话还没说完呢,左桐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摘掉了蓝牙耳机。   这是真忙,还是不想搭理自己?   项寅冬心中有点不爽,却又找不到理由再去打扰他,只好开着车继续在路上瞎转悠。   左桐这边,听完几个经纪人的工作报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夜里,他总是辗转反侧,没怎么睡好,可项寅冬那家伙,怎么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到底是自己太敏感,还是那家伙演技太好?   “Calvin,你没事儿吧?”   “怎么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个经纪人已经离开会议室,只剩Steven看着他,眼神有些探究。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很少见你在开会的时候走神。”   “抱歉……”左桐收拾了一下心神,和他一起往会议室外面走,“有点感冒,周末我就不去香港了,下周再过去。”   “没问题,我先过去,你好好休息。”   左桐点点头,又问道:“上次给你看的那些资料,有什么建议?”   “邵氏集团想入股的事情?”Steven叹了口气,“资本方面我不懂,就是觉得他们胃口不小,我们这块肥肉,会不会被他们一口吞下去?”   “这也是我顾虑的地方……”左桐表情有些无奈,“邵氏那边来势汹汹,今天又邀请我去参加饭局,推了几次了,也不好再推!”   Steven皱了皱眉:“这年头,想独善其身可真不容易,你有什么对策?”   左桐苦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从公司出来,司机已经等在门口,接他前往一家五星级饭店。   乐骋这两年被左桐经营得有声有色,已经在娱乐圈里站稳了一席之地。   在唱片市场上,拥有I.C.Free这样的顶级乐队,乐骋的影响力可以说是一时无两。   而他们早前投拍的电视剧也业绩不俗,如今进入电影圈更是顺风顺水,发展前景很值得期待。   也正因为如此,公司受到了更多投资人的关注。   特别是一些背景雄厚的资本经营者,更是频频抛出橄榄枝,希望能帮助他们上市。   而今天这个饭局的发起者,就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财团——邵氏集团。   这家做国际贸易起家的公司,曾经陷入过经营困境,后来新任总裁力推转型,将公司资本大量进行投资,眼光精准,没两年就挽回了颓势。   如今的邵氏集团,俨然已经成为了资本大鳄,频频出没在各种投资领域。   而让邵氏起死回生的,正是这家公司现在的实际控制人,邵氏第三代中的佼佼者,邵霖。   左桐刚走进酒店,就看到了坐在大堂里等他的邵霖。   这位极富盛名的邵氏集团总裁,高大挺拔,面目俊朗,就算是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翻书,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不好意思,邵总,路上有点塞车。”左桐走过去,抱歉地和他握了握手。   “左老板不必客气,对我而言,等你来赴约是很享受的过程。”邵霖微微一笑,嘴上说着讨好的话,语气却显得礼貌得体。   这人和项寅冬一样,都是企业家第三代,国外名校高材生。   不一样的是,项寅冬一直受他爷爷器重,而邵霖却并不受邵家人待见。   他在海外分公司蛰伏多年,才从诸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掌握了邵家的权利。   邵霖一身剪裁合度的西服,衬得整个人很精神,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却有种成熟稳重的气度。   这人在商场上向来以霸气狠辣著称,和项寅冬那种表面和和气气,做起事来却犀利强悍的作风,也算是异曲同工。   想到这里,左桐赶紧甩了甩头。   到哪里都要想着项寅冬,自己还真是没救了。   ☆、第二十四章   两人一起走进宴会厅。   左桐这才注意到,餐桌边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各路金融界和投资界的红人。   邵霖给他引荐众人后,大家很快就相谈甚欢。   席间,不少大佬都对投资乐骋表现出了浓厚兴趣,极力鼓动左桐尽快上市。   左桐表面客客气气,虚心听取建议,心里其实清醒得很,并没被这些人带进大坑里。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上市的事情都不是很热衷。   当初乐骋还是三线小公司时,倒时不时有些资金需求,也曾让他焦头烂额过。   但自从公司成功推出几个现象级策划,捧红一批自己的艺人后,赚钱的势头就没有停止过,根本不急于上市圈钱。   作为白手起家,在商海里浮沉多年的人,左桐很清楚,赚钱的生意,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一个不小心,可能他们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整个饭局时间,大家讨论的气氛都很热烈,直到结束后,还有人意犹未尽,提议继续找个地方消遣。   左桐不喜欢应酬,人也有些不舒服,就打算先行离开。   邵霖笑道:“李总,今天左老板恐怕得借我用一下,我还有些事情,想和他单独聊聊……”   李总一听,暧昧一笑:“哎呀,邵总怎么这么说,你们有事你们忙,我们可以自己去玩嘛!”   几个人站起来,吵吵嚷嚷出了包厢,临走还不忘对邵霖挤眉弄眼。   左桐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声冷哼。   这些个老色鬼,心里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龌龊想法。   邵霖不喜欢女人的事情,在商界不是秘密,当年也正是因为他的性向,才被家族流放去了法国。   其实,左桐心里有些不自在,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些老色鬼的调侃。   而是,他和邵霖之间,的确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三年前,左桐到法国出差,偶然认识了在那边经营时尚品牌的邵霖。   两人相谈甚欢,邵霖很直接地对他表示了好感。   左桐虽然有些诧异,倒也并不反感。   他那时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Gay,虽然他喜欢了一个男人二十年,但也只喜欢了这个男人而已。   邵霖的风度翩翩,让他有过瞬间的心动,但最终他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拒绝了对方。   邵霖也没有死缠烂打,反而在法国那段时间,两个人经常喝酒聊天,算是成了朋友。   左桐从法国回来没多久,邵霖也得到家族重用,回到了国内。   所以他一直调侃说,是左桐把他吸引回了国。   这几年,两个人偶尔会吃个饭,邵霖虽然没再提起过那层意思,但一直很关注他的动向。   虽然这期间,邵霖身边的人换了不少,但每年左桐生日,他都会送上玫瑰。   这也让左桐实在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还没有放弃。   其他人陆续离开后,邵霖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别介意,这些人向来嘴碎,我以后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左桐轻笑,不怎么客气地说:“那倒没必要,咱俩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邵霖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辜:“目前确实没有,所以,你也不必每次见到我都这么拘谨!”   “有吗?”左桐不置可否,转身往酒店外面走。   邵霖跟上去,走在他身边,平日里的强势被他收敛得很好,温和笑道:“那如果没有,你应该会答应我去喝一杯吧?”   左桐一脸抱歉:“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没法奉陪……”   “哦?有约会?”   “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   邵霖停下脚步,见他气色确实不算好,就叹了口气:“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一直不怎么有精神,不要紧吧?”   “有点感冒,没什么大碍。”   “看来,我可真是不走运!”   “下次吧,算我欠你一顿酒!”   两个人走到酒店门口,左桐刚想打电话给司机,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胳膊。   “酒可以不喝,但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左桐哭笑不得:“拜托,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这话可不能说服我,换做是别人,我也不会让一个病人独自回家,OK?”   左桐知道,邵霖这人说一不二,两个大男人为这事儿拉拉扯扯,也不是个事儿,就转身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两个人简单聊了下合作事宜。   邵霖极力游说,展现了不少诚意,但左桐的口风一直很紧,并没过多透露自己的想法。   后来,话题还是不经意地,被邵霖往私事上面带。   “怎么,最近心情不太好?”   “何以见得?”   “恐怕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晚上,你眉头就没松开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左桐轻笑:“群狼环视,被当成块大肥肉盯了一晚上,我还应该笑吗?”   邵霖闻言哈哈大笑:“原来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不怀好意的大灰狼啊?”   “有没有不怀好意不知道,如狼似虎倒是你一贯的风格……”   “哎……没想到你就这么看我,再次申明,这次我是真看好乐骋的潜力,你知道的,我一向公私分明!”   “我知道……”左桐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最近香港分公司事情比较多,我可能有些累吧,暂时不想考虑太多……”   邵霖也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我看着都心疼……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怎么还是没开窍?”   左桐闻言,脸色僵了僵,沉默一阵才自嘲一笑:“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邵霖摇摇头:“这就是所谓的,飞蛾扑火……”   这时候,车子刚好停在左桐家门前,邵霖的眼光穿过左桐的肩膀,看向车窗外不远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他,对吧?”   左桐顺着他的眼光转过头,夜色中,高挑俊朗的男人正站在他家门口打电话,手里提着个大纸袋。   下一秒,左桐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他皱皱眉,挂断了电话。   邵霖脸上挂着笑,突然倾身过来帮他解安全带,伏在他耳边说:“带来温暖的,可不是只有火焰……”   左桐愣了愣,淡淡道:“可惜,我习惯了……”   他推门下了车,回头对邵霖说了句:“谢谢,有空再请你吃饭吧。”   “Ok,随时奉陪!”   邵霖挥挥手,径直开车离去。   夏日的夜晚,没什么风,显得有些闷热。   夜色浓俨,路灯下,项寅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他此时的脸色,却比夜色还要黑上几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扯过左桐的胳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我操,你丫跑哪儿去了,不是说生病了吗?”   语气里充满火药味。   左桐身子轻轻一斜,躲了过去,径直往别墅里面走。   “喂!干嘛不说话?”项寅冬跟上去,语气有些冲,“那人是谁?干嘛送你回来?”   “朋友……”左桐淡淡回应一句,打开了房门。   他没想到,项寅冬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而那种带着质问的语气,更是让他心情复杂。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他不敢细想。   进到屋里,项寅冬熟门熟路地换好拖鞋,赶紧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左桐慢吞吞走过去,见他已经把袋子里的打包盒,一个个地摆了出来,还招呼道:“我专门去小雅筑打包的东西,快过来吃!”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左桐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这人,还真是喜欢自作聪明。   “吃过了?”项寅冬一脸懵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道,“那就来点宵夜!”   左桐懒得理他,进房间去找了干净衣服,先去浴室冲了个凉。   出来的时候,项寅冬正坐在沙发上,边吃东西边看球赛,见到他还不忘叮嘱:“不是感冒了吗,赶紧把头发擦擦干!”   左桐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他擦着头发,走到沙发前,见茶几上已经摆满空饭盒,忍不住吐槽道:“下次自己想吃,就别说是给我买的!”   “真给你买的!”项寅冬嘴里塞着食物,毫无顾忌地嚼着,愤愤道,“你丫那手机好扔了,关键时刻,没一次能打通的!”   左桐对他的吃相很无语,随口解释道:“晚上有个重要饭局,开了静音。”   项寅冬脸色缓和了些,夹起一个虾饺,递到他眼前:“你最爱的虾饺,真不来一个?”   左桐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求我?”   项寅冬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对,求求你赶快吃了它!”   左桐白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张开嘴,咬下了那个虾饺。   嚼了两口,又问道:“你到底来干嘛?就为了给我送外卖?”   项寅冬挑眉:“不行啊?”   说起这事儿,他不禁又有些郁闷。   本来怕左桐忙得没吃晚饭,心血来潮去小雅筑打包了些吃的送到他公司,想给他个惊喜。   谁知扑了个空不说,还根本打不通他的电话。   他心里担心,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左桐家,谁知人家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左桐坐到沙发上,斜着眼睛打量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项寅冬被他看得不自在,这才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有个事情想告诉你……”   左桐心脏突然猛烈一跳,脸上却装得若无其事:“什么事儿……”   房间里的气氛莫名有点紧张,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声音,掩盖了左桐混乱的心跳。   项寅冬看他突然一脸严肃,表情不由僵了僵,虽然难以启齿,还是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邵霖,他是个Gay……”   ☆、第二十五章   左桐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突然急速坠落下来,嗖嗖发凉。   “真的,这在商场上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他花名在外,我觉得你还是不要……”   “你想说什么?”   左桐一下子变了脸色,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项寅冬,一字一句地问,“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还是不要跟他一样?”   “我操,我没有别的意思……”   项寅冬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确实是想提醒左桐,不要和那人走得太近。   刚才在别墅门口,邵霖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种势在必得的挑衅。   他当时就已经很不爽,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等他想起那人原来是邵霖,出了名的情场浪子,而且还只喜欢男人时,那种不爽感就越发强烈起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左桐冷冷的眼光看着他,问道,“你是怕……我也是Gay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左桐的脑子嗡嗡响,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这几天,无端的猜测已经让他有些神经衰弱,急需找个出口宣泄:“项寅冬,要是我真喜欢男人,你是不是也要离我这种人远点?”   项寅冬闻言明显一愣,赶紧解释道:“怎么会,颜奕不也是……我就是觉得,那人明显对你有企图,你又不会喜欢……”   “未必……”   左桐打断他,手里紧紧拽着那张擦头发的毛巾,倨傲地说,“我未必就不喜欢男人,不过……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看上你的……”   项寅冬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没来由地火冒三丈。   什么意思,宁愿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就是不承认喜欢我?   “你又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真跟他有一腿……”   项寅冬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眼底仿佛燃烧着一团火。   “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要真觉得恶心,就离我远点……”   左桐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却被项寅冬一把拉住胳膊,吼道:“不准喜欢他!”   突如其来的力道,抓得左桐手臂生疼,他一把甩开项寅冬,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两个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汇。   项寅冬被左桐眼中的冷意惊到,放松了手上的力度。   左桐挣脱他的手,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了门。   项寅冬傻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其实他刚才只是想说:你又不会喜欢他,你喜欢的是我……   这时候的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可以接受左桐喜欢自己,但他不能接受左桐喜欢其他男人。   甚至于,他宁愿左桐喜欢一个女人,也绝不能看着他喜欢另一个男人。   他被自己心里的想法震惊,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发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已经把左桐看做了自己的所有物,自以为是地给他安排最好的生活,却不敢承认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房间里的左桐,手指微颤,点燃了一支烟。   显然,刚才的爆发,他自己也是始料未及的。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但这种近乎自虐的自欺欺人,最终还是让他不堪重负。   他本以为,项寅冬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会一直装傻。   而只要那人一天不说,他也会跟着一起装傻。   所以刚才项寅冬突然质疑他性向时,他才口无遮拦地说了那些话。   想先发制人的,最后往往都是欲盖弥彰。   浓重的烟草味呛得左桐一阵咳嗽,嘴角勾起个自嘲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比哭更难看。   项寅冬在门外发了好半天呆,好几次伸手想去敲左桐的房门,最后都把手放了下来。   他们现在又能聊些什么呢?   在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要怎么做之前,任何的安慰甚至是解释,也不过让事情变得更糟而已。   最后,他只好收拾好那些没吃完外带,一个人离开了左桐家。    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在路上兜圈子,过去的种种在脑海中闪现。   从小到大,他们吵吵闹闹却彼此依靠,他们是兄弟,是朋友,也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那种根深蒂固的信任和羁绊,可以说,早已经超越了性别。   所以,如果真的要打破这一切,除非他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成为左桐想要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调转车头,向“白夜”酒吧的方向开去。   “白夜”是颜奕给他介绍的一家Gay吧,在圈子里很有些名气。   酒吧里音乐很喧嚣,忽明忽暗的旋光灯下,热舞的人群鲜活而狂热,和其他酒吧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的顾客几乎都是男性。   项寅冬走到吧台边坐下,问服务生要了杯酒,然后靠在桌子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很快,他就发现,有无数双眼睛也正在打量自己。   只是这些打量的眼神,显然和普通酒吧里的男人不同,让他约微有些不适。   服务生调了杯鸡尾酒,推到他面前。   项寅冬瞥了一眼,轻笑道:“这不是我要的吧?”   “那位先生请你喝的!”服务生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   项寅冬回过头,见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   长得倒是很清秀,白衬衫敞开两颗扣子,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隐隐透着些中性气质。   他收回眼光,伸手把那杯酒推了回去,“我点的是威士忌!”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对这种卖弄风情款都完全没兴趣。   服务生耸耸肩,倒也见怪不怪,重新给他换了一杯威士忌,好奇问道:“帅哥是第一次来白夜?”   项寅冬点点头:“朋友介绍的,来见识见识。”   “那你可来对地方了!”服务生笑道,“就你这素质和眼光,恐怕也只有白夜能满足你!”   项寅冬不以为然:“就刚才那样的?”   “呵呵……”服务生挑眉一笑,“你是生面孔,不是人人都敢第一个勾搭!小齐胆子比较大而已……”   项寅冬拿起那杯威士忌喝了一口,笑笑没说话。   被男人勾搭这体验,他也算是尝了回鲜。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过来一个人,身材修长,长相斯文,嘴角带着个勾人的笑容。   “哟,秦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服务员热情招呼。   “最近比较忙,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那男人在项寅冬身边坐下,笑道,“我是秦乐山,幸会!”   “项寅冬!”项寅冬伸手跟他握了握。   “以前没见过你,怎么,第一次来白夜?”   项寅冬点点头,这个秦乐山虽然也有些女气,但长相俊俏,气质还算不让人讨厌。   “怪不得,像你这样的极品,我怎么可能没见过……”   被男人称作“极品”,显然让项寅冬不怎么舒服,但他并没有发作,挑眉问道:“我这样的,很讨男人喜欢?”   “项先生谦虚了,你这样的,就算在‘白夜’也是难得一见,不管是0是1,肯定都抢手得很……”   “……”   项寅冬有些郁闷,秦乐山这马屁正戳中了他的死穴。   要以他过去的身材,谁他妈敢猜自己是0?   秦乐山很会察言观色,见他皱起眉头,就笑道,“看样子,你刚进圈子吧?莫非还对自己的性向有所困惑?”   项寅冬大方地点点头:“我来这里,确实是想知道,我到底会不会喜欢男人。”   “哈哈哈!”秦乐山大笑,“那好办,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随便找一个回家,上床一试,不就知道了?”   项寅冬听他说得这么直白,脑袋里不由出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   别说跟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上床,恐怕就是接吻,他也绝对做不到。   秦乐山这时已经倾身靠上来,朝他耳朵吹了口气,小声说:“我倒是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项寅冬顿时背脊一僵,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离秦乐山远了些,笑道:“多谢!你确实帮了我大忙……”   秦乐山脸上有些尴尬,但项寅冬此时已经转身离开,根本没多看他一眼。   他耸耸肩,跌坐在凳子上:“哎……又是个叶公好龙的……”   旁边一个声音调侃道:“秦少也有被人无视的时候?”   秦乐山转过头,看见来人时,表情明显僵了僵:“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邵总?”   那人嘴角勾了勾:“我只是想提醒你,勾搭人之前,至少先带上脑子……”   项寅冬匆匆从“白夜”出来,直接开车回了家。   光是想起酒吧里那些男人的眼神,他就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秦乐山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他只感觉不适和排斥。   而同样的事情,换做左桐来做,却只让他觉得紧张和尴尬。   那种头脑一片空白的感觉,是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都不曾让他体会过的。   只有面对左桐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才会纠结,才会小心翼翼,才会不知所措。   这一趟“白夜”行,让项寅冬很肯定,自己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但同时也让他意识到,即使他不会喜欢男人,他也还是喜欢左桐。   这种感觉很荒谬,却让他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也许他根本就纠结错了方向,男人女人有什么重要,他喜欢左桐,就够了……   ☆、第二十六章   七月流火,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太阳一出来就烤得地面滋啦啦响。   项寅冬合上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眼角,显得很没精神。   Alex关切问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浓浓的黑眼圈,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有些心烦而已……”继续低头浏览文件,项寅冬心不在焉地问,“听说A局项目进展顺利,你跟项晨宇现在介入,楚东明没刁难你吧?”   “多少有些吧,毕竟,我做的事情都是在帮项晨宇挣表现,他也是‘防’乌及屋。”Alex耸耸肩。   “那小子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老样子,忙着呢……”   “又在泡妞?”   “跟新来的美女员工打得火热,昨天还让我帮他订了束花,送到人家家里。”   “新员工?”项寅冬有些惊讶,“这家伙,现在连窝边草也敢吃?”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姑娘本来就是他推荐进来的,在公司里也不避嫌,生怕大家不知道似的……”   项寅冬闻言皱起眉头,项晨宇介绍进来的?   “楚东明怎么看?”   “楚董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项晨宇手上没什么资源,想培植些自己的势力也无可厚非。”   “他倒是心宽……”项寅冬不以为然,“你盯紧点,别让他乱来,那姑娘的背景你也查一下。”   “我早查过了,过去在一家公关公司做过,号称有政府资源,项晨宇正极力给楚董引荐,希望她能参与A局项目。”   “哦?很少看他这么积极……你觉不觉得,这姑娘出现的时间有点微妙?”   “我就是怕有问题,才跟你报备一声,省得项二少被人算计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项寅冬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继续看着他,有什么动静及时向我报告。”   Alex离开后,项寅冬烦躁地搓了搓头发,把手机拿起来,犹豫了半天,又放了下去。   这个动作,他今天已经重复了很多次。   虽然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重生的事情,以及那天在“7th Heaven”发生的事情,都跟左桐全盘托出。   但怎么开口,却是一个问题。   想起那天晚上,左桐明明紧张到死还是抵死不认的样子,项寅冬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那人向来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知道自己骗了他这么久,会不会当场翻脸?   如何把□□的杀伤力降到最低,成了他现在最为烦恼的问题。   他其实已经想明白很多事情,甚至包括接受左桐的感情。   但以他对左桐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他们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彼此关系的转变。   而就在项寅冬思考这些的同时,左桐也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一直以来,他都拒绝思考未来,因为他从来不认为,未来有什么值得期待。   他拒绝任何深情和依赖,因为他不想再承受,面对失去时,无能为力的滋味。   但从小到大,那人无意间流露的关怀和照顾,却像是毒一样,蚕食着他的心。   他无论怎么提醒自己,一切终会失去,却还是戒不掉。   所以他宁愿他们只是好兄弟,选一个最安全的距离看着那人,即使有一天,要看着他和不知名的女人走进结婚殿堂,也好过彼此疏远。   可现在,项寅冬知道了他的性向,而他说出了那些决裂的话,事情似乎正往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咚咚——”   敲门声传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应臻一脸菜色地走进来,张口就问:“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去喝酒……”   “怎么了?”左桐没什么精神,但应臻的状态显然比他还要差。   “没怎么,想喝酒呗!”   应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最近通告太多,你帮我推掉几个,尖叫听多了,耳鸣!”   左桐斜眼打量他,没什么同情心地说:“哪儿来那么多要求……二选一……”   应臻耷拉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行,那就喝酒吧!”   两个正愁没地方发泄的人,一拍即合,开车去了“Joys”找酒喝。   夜□□临,“Joys”人山人海,不到九点,已经挤得满满的,看过去都是人。   无数双眼睛围着应臻他们的卡座打转,抢尽了今夜来助阵的国外大牌DJ风头。   关鹏不得不让酒吧里的保镖维持着秩序,才没让他们被太多人打扰。   左桐沉着一张脸,也不怎么说话,一杯杯喝着酒。   “你怎么也愁眉苦脸的?”应臻凑到他身边,哪壶不开提哪壶,“冬瓜那家伙,又欺负你啦?”   左桐冷冷斜他一眼,颇有些警告意味。   应臻此时喝得已经有些高,大明星气质全无,瘫在沙发上,自顾自地说:“那把他叫过来,当面说清楚……”   左桐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掏出手机,对着微信吼道:“冬瓜!我和左老板在关鹏这儿,你快来!”   左桐心里咯噔一下,颇有些不自在。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淡淡说道:“让他陪你喝吧,我先回去了!”   “诶!诶!”应臻一把拉住他,力气极大,近乎蛮横地说,“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别像我似的,到头来后悔……后悔,有他妈的屁用!”   左桐愣了一下,见应臻眼睛里满是血丝,心下有些触动。   他扒开了应臻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知道没用,就悠着点,喝酒又有他妈什么屁用?”   “所以,你别学我!”   应臻嘴角挂着个自嘲的笑意,又倒了杯酒喝下去。   他这幅样子,左桐也不好随便离开,只好靠在沙发上发呆。   耳朵里塞满喧嚣的音乐,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没多久,项寅冬就到了。   应臻歪歪斜斜地撑起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手里一杯酒递了上去:“来来来,冬瓜,先陪我喝一杯!”   项寅冬伸手接过那杯酒,眼光却落在左桐身上。   见他凉飕飕地打量自己,就一咬牙,把那杯酒全灌进了肚子里。   酒壮怂人胆,这倒是杯及时酒。   “哟,酒量见长啊!”   应臻笑眯眯地拉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准备往肚子里灌。   左桐皱了皱眉,刚想上去制止,项寅冬已经把酒杯夺了过来。   “我操,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还喝啊?”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左桐一眼,“你怎么也不拉着他?这是怎么了?”   左桐手里端着杯威士忌,眼神有些迷离,似笑非笑地说:“每年都有这么几天,拉着又有什么用?”   项寅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了应臻这一掺和,两个人原本应该很尴尬的碰面,却显得没那么别扭了。   应臻喝得有些多了,甚至都没跟项寅冬抢那杯酒,直接倒在沙发上睡起来。   以他那点酒量,其实早就想睡了,撑着就是等项寅冬来而已。   项寅冬满头黑线,给他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转头看着左桐:“你感冒好了吗,就跑来喝酒?”   左桐看着手里的酒杯,无所谓地说:“你管的事情,会不会太多了点?”   “你……”见左桐一脸冷漠抗拒,项寅冬有点想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该质疑你交什么样的朋友,但邵霖这个人,我还是希望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左桐故作镇定,拿着酒杯的手却微微发抖,声音也变得低沉,“就因为他是个男人?”   酒吧里的音乐很吵,幽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倒影在他如水的双眸中。   项寅冬心中一滞,突然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往酒吧外面走。   左桐脑袋晕乎乎的,挣脱了两下没有挣开,就任由他把自己拖出了酒吧后门。   空无一人的后巷角落里,已经听不到酒吧里喧嚣的音乐。   黑暗中有微弱的光亮,照在项寅冬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两个对峙的身影。   左桐靠在墙壁上,近乎脱力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想让我别喜欢男人,那很抱歉,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来得比较实际……”   项寅冬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他任何的表情,那种抵触与逃避,让他心里一阵难受。   “小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他妈真想揍你一顿?”   左桐不明所以,但他受不了项寅冬的逼视,低下了头。   谁知,项寅冬突然一把抬起了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你听好了,我不介意你喜欢男人,但你就是不能喜欢邵霖……”   左桐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光,被迫与项寅冬对视,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   炙热的盛夏夜晚,时间仿佛暂停了一般。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彼此交换着呼吸,左桐的手紧握成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他把头偏开了些,几不可闻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我说过,我不会……”   “别自欺欺人了……”项寅冬伸出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把左桐困在自己身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左桐觉得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人剥了个干净,无所遁形地暴露在项寅冬面前。   心底的慌乱、自卑、憋屈、怀疑,统统都涌上了心头。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道:“到底谁他妈的自欺欺人!项寅冬,你别装了,你明明说过你看俩男人在一起就膈应,你明明说过你想不通颜奕怎么会喜欢男人!你现在却说,你能接受我喜欢男人?”   项寅冬退后一步,咚地一声撞到墙壁上,却还死死抓着左桐的手。   “你想证明什么?我们的友谊有多伟大吗?我告诉你我……”   控诉还没结束,下一秒,左桐的手臂被人一拽,温软湿润的触感,袭上了他的嘴唇。   ☆、第二十七章   没人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等项寅冬清醒过来,他已经吻上了左桐的唇。   黑暗中的后巷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已经乱了的心跳声。   左桐不知是吓傻了,还是一时反应不过来,被项寅冬箍在怀里,全身僵硬,忘记了挣扎。   其实,这个吻,起先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头的。   项寅冬的唇狠狠在左桐唇上碾压,更像是一种惩罚。   但左桐嘴唇上那种柔软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禁忌的诱惑,很快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感受更多。   项寅冬的舌尖犹豫着顶开左桐的牙齿,伸进他喷着浓烈酒气的嘴里,试探着与他纠缠。   左桐终于有了点反应,却只是本能地抗拒着,毫无章法地抵触着对方的深入。   他的身体牢牢被项寅冬固定在怀中,舌头被那人追逐着,逗弄着,啃咬着,眼前仿佛冒起了一串金星,终于渐渐停止了反抗。   这种默许,像是一剂催化剂,让两个人的神经都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们彼此交换着呼吸,不停用自己的方式在对方口中攻城略地。   直到呼吸变得困难,已经到了严重缺氧的地步,才不得不分开。   两个人此时都是极为清醒的,甚至注意到了他们分开时,嘴角勾出的银丝。   时间在这一刻是静止的,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开口,时空的封印就会被打破,把他们拉回残酷的现实。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微弱光线,洒在左桐细腻的肌肤上,让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泛出某种奇异的光泽。   项寅冬忍不住伸出手,给他抹了抹。   这个动作,终于打破了时空的禁制。   左桐动了动,眼中全是氤氲的水光,但眼神充满困惑。   项寅冬喘着粗气,轻声问:“这回,你总相信了吧?”   后巷里只有嗡嗡的空调外机声音,伴随着热气在他们之间流动。   左桐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舍不得从美梦中醒过来。   好半天,他才脱力地蹲下去,靠在了墙边。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左桐抹了把脸,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嘶哑,“你别耍我,项寅冬,这一点都不好玩……”   项寅冬叹口气,这人总是裹着坚硬的外壳,看起来刀枪不入,其实某些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自己,显然是能够戳进他心窝里的利器。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顶,轻轻揉着他柔软的头发,沉声道:“我知道……”   左桐抬起头看他,想从这句话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但这时候,项寅冬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音乐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他拿出来一看,是应臻打来的,只好接起来。   “喂……”   “我操,你俩哪儿去了?”应臻迷迷糊糊地念叨,“赶紧回来,我还没喝够呢!”   “喝你个头,话都说不清楚了!”   “快回来!”   “知道了……”   项寅冬挂了电话,侧头看了左桐一眼,无奈道,“那家伙醒了,不能让他再喝了,先送他回去吧……”   两个人此刻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左桐别过眼睛不看他,转身往酒吧里走。   项寅冬突然拉住他的手,认真说:“给我点时间……”   左桐沉默了一阵,挣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了……”   他径直走出巷子,站在路灯下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那个吻,他几乎是抱着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想法,放纵自己沉溺其中。   就好像一个漂流在茫茫大海中的人,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浮木一般。   狂喜过后,依旧还要面对未知的惊涛骇浪。   但至少这一刻,他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敢再多奢求什么。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两个人回到酒吧的时候,应臻正东倒西歪地趴在沙发上吐,关鹏一脸嫌弃地扶着垃圾桶,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你俩可回来了!”关鹏捏着鼻子,指了指烂醉如泥的应臻,“赶紧把人领走,我操,再这么下去,明天我店里就上头条了!大明星醉死夜店,无人认领!”   “行,交给我们吧,你先去忙!”   项寅冬上去扶起应臻,拿了件衣服罩在他头上,省得他这副样子被人拍到,真上了头条。   左桐打电话把Steven叫了过来。   两个人连拖带拽,架着应臻出了酒吧,送上了Steven找来的保姆车。   安顿好应臻后,已经是半夜两点,项寅冬把左桐送到了家门口。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小桐……”   左桐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项寅冬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好好休息……”   左桐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抬起手轻轻朝他挥了挥。   项寅冬嘴角勾起个笑意,然后,笑容越来越放大。   他们之间,从来都有这种默契,很多事情,不必说得太明白,彼此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在夜色中吹了声口哨,发动车子径直离去。   那天之后,俩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后巷里发生的事情。   只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回不到过去。   虽然往前一步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至少他们都愿意继续往前走。   而不再裹足不前,各自逃避。   左桐又去了香港出差,繁忙的工作,暂时让他没时间细想以后的事情。   两个人偶尔电话微信联系,说的都是些嘘寒问暖,关心工作进展的话,但那种感觉却和过去明显不同。   有些东西正在发酵,谁都没有刻意戳破,反而成了最美好的时光。   最近Alex不在,项寅冬表面低调,实际上却没闲着。   他跟Sue合作的公司,已经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两个人的联系也多了起来。   而从Alex查到的资料来看,姜元庆年初那段时间,财务情况确实吃紧,不仅各个账户中的资金变动频繁,而且还套现了大量股票和基金,甚至变卖了两处房产。   项寅冬通过Sue在香港的关系,很快就查到,姜元庆曾经在澳门欠下巨额赌债,差点搞到破产。   大概在四五月份的时候,有人帮他还清了这些赌债。   而帮他还债的人,当然也不出所料,正是钱越明。   看来,姜元庆和钱越明联合起来从正海谋利,是毫无疑问了。   但他们和自己的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   项寅冬还是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几天后,A局项目正式进入投标阶段,Alex陪同项晨宇和楚东明出席招标方的会议,意外地在会场看到了钱越明。   项寅冬这才知道,钱潮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也参与了这次的投标案。   这个钱越明显然是来着不善,不但有姜元庆给他做内应,还成功搭上了项晨宇,对正海来说绝对是个威胁。   项寅冬皱了皱眉头,恐怕是时候再清理一次门户了。   而就在他思考对策的同时,楚东明也找上了他。   “小冬啊,有件事情,我一直有些担心,想来想去,还是跟你通个气!”   项寅冬点点头:“东叔,有什么事情,你不妨直说。”   “晨宇最近弄了个姑娘进来,叫文琪,能力倒是还不错,就是……”楚东明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叹口气,“经常私下来找我,不是约我吃饭,聊她过去的艰辛往事,就是喝得大醉跟我诉苦,寻求安慰……”   项寅冬闻言,一时也有些尴尬。   楚老年近六十,儿子都比她大了,她还倒贴,这姑娘确实是有些“奇怪”。   楚东明咳嗽一声,继续说,“我这把年纪,没那么容易被诱惑了……况且,这文琪是晨宇介绍进来的,听下面的人说,晨宇正在追求她。所以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你想啊,她一小姑娘,如果真是想攀高枝儿,找晨宇总比找我强……”   项寅冬心想,找你可比找那小子强多了,你可才是有实权的人!   “我总觉得,这姑娘有点什么问题,别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东叔!”项寅冬笑道,“我可真是佩服你,别人要是有这么个艳遇,还不上赶着享受,你倒好,直接当人家图谋不轨了!”   “你还开玩笑!”楚东明红着一张脸,站起来拍了拍桌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女人没见过,这姑娘一直想进A局项目,我是怕误了公司的大事儿……”   项寅冬赶紧止住笑,拍了拍楚东明的肩膀:“东叔,我是真佩服你,现在正是竞标的关键时期,不能排除竞争对手耍阴招的可能性,你能这么有警惕性,拒绝诱惑,我当然是高兴得很!”   “你是说,这姑娘有可能是商业间谍?”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晨宇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项寅冬面露讥讽,不屑地说:“一个棋子,一个踏板而已……”   楚东明皱着眉头:“那……我应该怎么做?”   “东叔,既然有人自作聪明,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两人商量完事情,楚东明离开了办公室。   项寅冬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角,每天处理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虽然身体不算累,但心是真累。   突然就很想见左桐一面,甚至只听听他的声音,仿佛也能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安静下来。   他拿出电话,刚想拨号,却有个电话拨了进来。   号码显示是应臻。   项寅冬刚接起来,就听涂杰的声音传过来,还伴着嘈杂的背景音:“项总,抱歉打扰你,你那边能不能联系上我们老板,颁奖典礼这边出了点事情,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   “怎么了?”他一听涂杰声音就知道事情紧急,赶紧问道,“是应臻出了什么事儿吗?”   “是……是的,他刚才从舞台上摔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怎么搞的!严重吗?”   项寅冬心中一紧,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应该,没……没伤到骨头,就是流了好多血,主办方医生正在处理,我想问下老板,要送到哪家医院去……”   “还问什么问,哪家近就送哪家啊!”   娱乐圈的事情就是麻烦,这时候还在顾忌什么媒体和歌迷,实在让他气不打一出来。   “是,是的,电话已经打过了,先送到附近医院急诊,我,我是想问后续……”   听涂杰已经紧张到说不清楚话,项寅冬赶紧往办公室外面走,“你先别着急,我会联系你们老板,哪家医院,我现在先赶过来!”   项寅冬开着他的SUV往医院方向赶,沿途给左桐打了好几个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他心头不由一阵火起,真是受够了那家伙不接电话的习惯。   等他回来,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帝都众人因为应臻意外受伤的事情,闹得鸡犬不宁的时候。   左桐正坐在维港边的露天餐厅里用餐。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是笑得别有深意的邵霖。   这次邵霖来香港,是他们上次见面就商量好的行程。   虽然左桐对上市并不热衷,但对于邵氏入股一事,倒并不排斥。   毕竟他是个商人,不会为了私人那点事情,就放弃公司发展的大好机会。   邵氏集团不仅资金雄厚,在时尚产业中更是根基深厚,一旦合作达成,对乐骋来说并非坏事。   邵霖倒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专程到香港来考察他们的分公司,评估乐骋的国际发展潜力。   在公司里开会开到八点多,邵霖便邀请他共进晚餐。   左桐也没有拒绝,匆匆回酒店换了件衣服,就和他一起去了预定好的海景餐厅。   夜色中的香港,灯火灿烂,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海风吹拂着左桐柔软的黑发,他嘴角挂着浅笑,整个人在夜色中更显沉静而优雅。   “知道吗?”邵霖喝了口酒,微微笑道,“可能,我当初就是被你这种气质所吸引的。”   “什么气质?”   “淡然又自我,让人很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有比较激烈的情绪。”   “是吗?”左桐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淡然的人,相反,他内心想要的很多,所以才懒得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邵霖见他嘴角一直带着抹浅浅的笑意,显然心情不错,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样子,这回我是真的失恋了,对吗?”   左桐不置可否,切了块牛排放进嘴里。   细嚼慢咽后,才淡淡说道:“其实你应该庆幸……朱砂痣和白月光,都是因为得不到才美好。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你就会发现,我很任性,也很贪心,不会是个好情人……”   邵霖点点头:“或许吧,你的外在确实存在欺骗性,才让人更想看一看,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   “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人,只是……”   “No!打住!”邵霖的脸上带着笑意,眉目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千万别送我好人卡!”   左桐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Ok,去他的好人卡!”   他举起酒杯,很认真地说,“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邵霖和他碰了碰杯,还是不死心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但我真的很好奇……”   “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但我还是想说项总和我们……”   “和我们不一样?”左桐打断对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是你,觊觎一样宝物很久,明知它就在悬崖下面那片森林里,而你又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你会跳下去吗?”   邵霖思考了一阵,点点头:“我会!”   左桐笑了:“我也会!”   “所以我才说,你有全部吸引我的特质,英俊、卓越、执着……”   “拜托,这很肉麻……”   两个人都笑起来,邵霖很有风度地表示:“如果在森林里遇到危险,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好朋友’!”   晚餐过后,左桐回到酒店,才发现刚才换衣服太匆忙,竟然把电话遗落在房间里。   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看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除了公司员工和应臻的号码,其余一大半都来自项寅冬。   左桐心里有些不怎么好的预感,赶紧给项寅冬回了过去。   “我操,你到底在搞什么?现在才回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项寅冬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   “怎么了?我刚才出去一趟,电话没带身上……”   “应小花从舞台上摔下来了,正在医院里急救!”   “什么?”左桐皱起眉头,“严不严重,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小时前,我现在刚赶到医院,你那边来得及,最好赶回来一趟,医院里都是媒体和歌迷……”   “我知道了,你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左桐挂了电话,直接冲到楼下,想找前台给他订一张最快回帝都的机票。   没想到刚到大堂,就碰到了回头来找他的邵霖。   原来他刚才糊里糊涂,竟然把钱包忘在了人家车上。   最近因为项寅冬的事情,他时不时就会走神,丢三落四的毛病,连他自己都有些难堪。   邵霖听说他要赶回帝都,主动提出让他坐自己的私人飞机回去。   要是平时,左桐是不愿欠他人情的,但此时事情紧急,他只能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帝都这边,项寅冬正等在急诊室外面,心情有些忐忑。   据涂杰说,应臻大腿上被舞台边的钢筋划出一道大口,皮开肉绽,吓得前排的歌迷都晕了过去。   而那家伙上救护车前还很清醒,推进手术室时就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医生说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伤到大动脉,也是致命的。   作为当今乐坛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应臻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大江南北。   全城的娱记几乎蜂蛹而出,把医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项寅冬不禁有些感叹,怪不得,涂杰要纠结把他送到什么医院去,还真是到哪里都不得安生!   急诊室门外,乐骋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面如菜色,不时有嘈杂的人声和快门声传来,让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不少闻讯赶来的歌迷纷纷要求献血,偶尔还有几个哭哭啼啼的,弄得大家更心烦。   项寅冬大概能体会众人的那种无助感,没人知道应臻的伤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大家都被那些鲜血给吓傻了。   他必须保持镇定,拒绝考虑一切可怕的后果。   二十分钟后,应臻总算被推出了手术室,戴着口罩的医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吩咐护士送他去病房,就径直离去。   项寅冬却注意到,那年轻的医生,擦汗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护士笑眯眯解释道:“幸亏没伤到大动脉,缝了四十多针,已经没什么大碍……”   涂杰赶紧追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他这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已经给他输过血,麻药过去就会慢慢醒过来!”   众人都大大松了口气,跟护士一起把应臻送到了病房。   夜色渐浓,项寅冬看着病床上的应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此刻,病床上的人面无血色,仍旧紧紧皱着眉头,哪里还有一点应大明星的气势。   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这样躺在左桐面前,那人估计会崩溃吧。   真正让人害怕的,不是困难重重,而是无能为力。   Steven已经从外地赶了回来,看到应臻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   “项总,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儿,我跟应臻是兄弟,不说这些。”   “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有你在,涂杰毕竟年轻,遇到点事情就慌了……”   “我看他还挺机灵的,找不到老板,还知道来找我!”项寅冬笑道,“左桐刚给我发了信息,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嗯……”Steven点点头。   “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情况一片混乱,项寅冬也没空了解事情的前应后果,这会儿才终于问了起来。   一旁的涂杰推了推黑框眼镜,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最近几天,Kyle的状态一直不太对,不是拿着手机发呆,就是黑着脸把手机往地上砸……”   “今天在后台化妆间里,又砸了回手机……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连颁奖嘉宾叫他名字都没听见。演出那会儿倒像是醒过来了,谁知道,表演完正要走回后台,突然就一脚踩空,摔到了舞台下面……”   项寅冬眉角抽了抽,这什么情况,跟中了邪似的!   看来那天喝多也不是偶然,但这事儿左桐一直支支吾吾,没有告诉过他原因。   等左桐回来,真要好好问问。   不然再任由应小花这么疯下去,搞不好就真要闹出人命了!   夜色渐渐深沉,项寅冬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   他打了个哈欠,提议Steven和涂杰先回去休息,却被两人拒绝。   毕竟应臻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的伤,老板还没到,谁都不敢随便离开。   ☆、第二十九章   半夜一点左右,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病房里的几个人都被吓醒。   项寅冬赶紧接起电话,得知左桐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就赶紧下了楼。   医院给应臻安排了特殊病房,他怕左桐找不到,特意去接他。   谁知到了楼下,他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左桐。   夏天的夜晚,空气也是热的,高大挺拔的邵霖站在左桐身边,一副绅士模样。   项寅冬脸上原本有些期待的神色,立马换成了警惕。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他感觉心里有一股子邪火窜了上来,烧得他想揍人。   左桐有些尴尬,下了飞机,邵霖非要送他到医院来,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这会儿看项寅冬脸色很不好看,他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家伙的占有欲一旦被激起来,倒也很让人头痛。   “今天真的很感谢,都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左桐跟邵霖告别,语气有些无奈。   “不用,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邵霖温和一笑,看了项寅冬一眼,“幸会……项总!”   项寅冬也回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邵总客气……”   夜色里,安静的医院草坪上,两个男人交汇的眼神似乎冒出了火花,滋啦滋啦响。   左桐受不了这种幼稚的对峙,说了声:“我先去看看应臻,改天请你吃饭!”   就迅速逃离了战场。   项寅冬也赶紧收回眼光,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回到病房,查看过应臻的情况后,左桐一直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   他吩咐Steven尽快安排应臻转去私人医院,免得被媒体和歌迷打扰。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善后处理事宜,左桐才让Steven和涂杰都回去休息,第二天好有精神应付媒体。   这期间,项寅冬就像个透明人似的,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涂杰和Steven都离开后,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项寅冬清楚地听到左桐的一声叹息,他此刻正坐在病床边,看着应臻苍白的脸色,眼里满是担忧。   “医生说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项寅冬看着他充满疲惫的背影,心就软了下来。   他已经忘记质问邵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走过去站在左桐身后,伸手握了握他的肩膀,“明天应该就会醒过来,不用太担心……”   左桐感受到从肩膀上传来的温度,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   “蓝姐刚生了孩子,他爸妈都去了美国,我就暂时没有通知他们。”   “好,不是还有我们吗?”   “嗯……”左桐拍拍他手背,“你今天也辛苦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倒是你,这么匆忙赶回来,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项寅冬把左桐拉起来,推到一旁的沙发上,“你赶紧先睡会儿,我来看着他……”   左桐揉了揉眉心,连夜赶路确实让他有些劳累,就躺在了沙发上。   项寅冬给他搭了床毯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   左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闭上了眼睛。   睡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那个……邵总借了他的私人飞机送我回来,所以……”   “哦……”   项寅冬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此刻,他的眼光,都被左桐好看的睫毛给吸了过去。   左桐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更显浓密纤长,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是扫在他心上,弄得他心痒难耐。   “我跟他没什么……”   左桐说这话时,轻描淡写,也没去看项寅冬的反应。   “我知道……”项寅冬突然凑上前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好了,睡觉……”   左桐被额头上温热的触感一惊,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张大大的俊脸近在咫尺,呼吸喷在他脸上,让他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项寅冬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清咳一声站起来:“不是让你好好睡觉吗,赶紧睡……我去一下洗手间……”   左桐睁着眼,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贯穿了四肢百骸。   他伸手抹了把脸,控制住自己越来越翘的嘴角,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应臻醒过来的时候,项寅冬正好出门去买早餐,只剩左桐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护士正在换点滴,见他醒过来,就兴冲冲跑去叫医生。   应臻感激一笑,说了声谢谢。   “都这副模样了,还勾引人家小姑娘呢?”左桐抄着双手看他,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嘶……”   大概是牵扯到了伤口,应臻嘴角抽了抽,一脸痛苦表情。   左桐没什么同情心地笑道:“你丫就消停点吧,45针呢,我都替你疼!”   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那小护士就带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左桐转头看过去,脸上表情顿时一僵。   那护士介绍道:“这是急诊室的韩医生,昨天就是他帮你缝合的伤口!”   身材高挑的韩医生,长着一张颜值爆表的俊脸,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他给应臻做检查的时候,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没有人说一句话。   直到冷着脸的韩医生给应大明星换好药,若无其事地退出病房后,小护士才莫名松了口气。   但她一口气还没喘完,床上的病人突然蹭地一声坐了起来,然后打着赤脚朝病房外面追了过去。   紧接着,一阵乒乒砰砰的声音传来,瓶瓶罐罐打翻了一地。   而突然暴走的应大明星,刚到病房门口,整个人就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项寅冬提着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一群人正七手八脚把应臻抬回病床上,招呼门外的医生来做紧急处理。   病房里一片狼藉,应臻昏迷不醒,手上腿上都是血。   “怎么了,这是……”他匆匆跑进病房,把早餐扔在桌子上,一把拉过了左桐。   左桐脸色很难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病床方向。   此刻,韩医生已经拆开了应臻腿上的绷带,给他打了止血针。   几个闻讯赶来的护士几乎傻掉,眼睁睁看着,都不知道要怎么帮忙。   项寅冬知道,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就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左桐的手,小声在他耳边说:“没事儿的,别太担心。”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左桐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他回握了一下项寅冬的手,这才渐渐冷静。   后续赶来的几个医生,帮助韩医生重新包扎完伤口,换好了吊瓶,这才都松了口气。   而从头到尾一直面色冷硬的韩医生,终于摘下口罩,对左桐叮嘱道:“这几天别再让他下床,不然,这条腿还保不保得住,就很难说了。”   “你……”项寅冬刚想质疑他说话的语气,却在看清他的长相后,微微愣了一下,“你不是……应小花的同学……”   韩汀峤仍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并不认识病床上的人。   他跟护士嘱咐了几句,就转身走出了病房,只留下傻傻看着他背影的一众吃瓜群众。   “我操,怎么回事?”   等众人都离开病房后,项寅冬赶紧拉过左桐,询问事情的前应后果。   他不过就去买了个早饭,怎么就跟翻天覆地了似的?   那个姓韩的医生,他记得以前见过两次,是应臻的大学校友,以前还来帝都玩过一段时间。   “别瞎想了,应臻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左桐把病房门关上,确认应臻没什么大碍,就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了看项寅冬买回来的早餐。   项寅冬坐到他旁边,邀功似的拿出给他打包的早饭:“给你买了小笼包和拌面,还有馄钝……”   左桐瞥了他一眼,很有些无语:“拜托,这只是早饭,你当我是猪啊?”   “这不是,还给那家伙准备了吗……”项寅冬一脸无辜,看了眼床上的应臻,“大不了我自己吃完!”   左桐毫无同情心地看他一眼,点点头:“自己买的东西,流着泪也要吃完……”   项寅冬一个眼刀飞过去,拿了个小笼包,放进嘴里。   这天两个人都还有工作,早上九点来钟,涂杰和Steven来换班,他们才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Steven说已经联系好了私人医院,下午就可以接应臻过去。   左桐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如果不想被那家伙臭骂的话,就把他留在这里吧!”   “可是,外面好多记者和歌迷,我怕……”   “我会去跟院长打招呼的,现在转院,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这……”涂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Steven却叹了口气,左桐刚才已经跟他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没想到三年过去,一切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韩汀峤回来了,应臻的世界就不会再平静了……    ☆、第三十章   从医院出来后,项寅冬送左桐回了公司。   应臻受伤的事情,毫无疑问占据了当天的娱乐头条,网上各种言论也陆续开始发酵。   有怀疑主办方舞台安全设计的,有指责歌迷围堵医院影响他人的,也有怒斥公司剥削,导致艺人疲劳工作的。   反正就是一团乱麻,正等着左桐去收拾。   项寅冬不免有些心疼,叮嘱道:“别又忙到忘记吃饭!”   左桐点点头:“知道了,晚上还有个饭局,恐怕去不了医院……”   “我会过去看看,有什么事情打你电话!”   “好!”   左桐下车后,项寅冬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写字楼门口,才发动车子离去。   乐骋能成为娱乐产业的新标杆,绝非像外人以为的那样,沾了左桐家族背景的光。   虽然左家在京城里还有些人脉,但左老爷子生病,左桐父母出事后又欠下一大笔外债,左家单靠他大伯左志国撑着,基本已经是个空壳。   熟悉左桐的人都知道,乐骋娱乐一步步走来并不容易。   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可以说,完全是左桐眼光卓越,勤勉认真的结果。   公司的事情,项寅冬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中竟莫名生出些愧疚来。   如果自己早点想明白,或许这些年,那人就不用一个人撑着。   下午,在公司里忙完自己的事情,他就先去了一趟医院。   应臻已经醒过来,但状态不算太好。   项寅冬也没敢问韩汀峤的事情,陪了他一会儿就先回了家。   闷热的天气,很容易让人烦躁。   他总觉得心里憋着口气似的,实在闷得慌,就跑到楼下健身房去发泄了一通。   这几个月他一直坚持健身,虽然没恢复到过去的好身材,但明显已经告别了魏天寒的弱鸡体质。   再加以时日,他这副身体就会和过去没什么区别,所以,连他自己都快忘了重生这回事情。   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   雷声阵阵,天空中闪电乱窜,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户玻璃上,噼里啪啦乱响。   项寅冬淋着雨跑回公寓,立马变成了落汤鸡。   他抬手擦着头上的水珠,正巧见电梯从负一楼上来,就赶紧按下了上楼的按钮。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杵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正在拨打电话,却被门外传来的音乐声一惊,抬起头来。   就这么一瞬间,项寅冬心头竟然咯噔一响,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心心念念一整天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心脏狂跳,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刻的左桐,一身清爽,但脸色有点疲惫。   电梯里惨白的灯光,照得他的皮肤更显光滑细腻,和门外一身狼狈的项寅冬相比,居然好看得有点不真实。   “哟,哪儿洗澡去了?”   左桐收起电话,挑眉打量他,嘴角带着调侃的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项寅冬收拾了一下心神,故作镇定地走进电梯,见左桐手里提着个袋子,就凑过去看了一眼,“怎么,给我送外卖啊?”   “美得你!”   两个人瞎扯了几句,电梯已经到达二十一楼。   项寅冬刚打开门,就听左桐问道:“有没有东西吃,我还饿着呢。”   项寅冬给他倒了杯水:“不是有饭局吗?”   左桐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眼角:“这种饭局,哪次能吃好东西,都被那帮老狐狸拉着说话了!”   项寅冬深表理解,去厨房转了一圈,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存粮了,要不给你点个外卖?”   瘫在沙发上的人,直接表示了拒绝:“不想吃外卖,再说,外面雨这么大,你就忍心虐待人家外送员?”   “作吧,你就……”项寅冬回到厨房东翻西找,终于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把面条,“只有鸡蛋和面条了,凑合吃吧!”   “可以,动作快点就成……”   左桐倒也不挑剔,抄着手站在厨房门口,见他已经开始忙活,就叫道,“你丫先去把湿衣服换了,我可不想再多照顾一个病人!”   项寅冬朝他抛个媚眼:“怎么,想看我脱衣服啊?”   左桐瘪瘪嘴:“谁稀罕!”   他转身走回客厅,从带来那个袋子里拿出个木盒,放到餐桌上,“借花献佛!”   项寅冬走过去瞥了一眼,见里面是瓶红酒,眼睛不禁一亮:“哟,93年的Petrus,左老板可真是大手笔啊!”   “别人送的,懒得拿回家了……”   “谁送的?”项寅冬眼神里有些警惕。   “谁送的,不都进到你肚子里?”左桐挑眉看他,表情似笑非笑,“饿死了,什么时候才有得吃?”   “很快……”   项寅冬哼哼一声,又转回了厨房。   十来分钟后,热腾腾的鸡蛋面上了桌,看左桐开始大快朵颐,他才脱了湿衣服去浴室冲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满满一大碗鸡蛋面,已经被左桐消灭得干干净净。   项寅冬不禁眉头一跳,这家伙,原来是跑来蹭饭的。   他光着上半身,腰上系着条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调侃:“你丫饿死鬼投胎啊?”   左桐吧唧着嘴,很有些意犹未尽,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就你这手艺,不嫁人真是可惜了!”   项寅冬一脸不屑:“我操,要嫁也是你嫁吧?”   左桐挑眉,从头到脚打量他,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   提到这个话题,项寅冬心里就很郁闷,以他过去的体格,自然是由不得左桐有“非分之想”的。   可如今自己这身材,确实没什么优势啊……   但即便是这样,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也由不得被挑衅。   他眯起眼睛,觉得左桐这家伙的样子很有些欠揍,就走过去揉乱了他的头发。   咬牙切齿道:“找抽啊?”   左桐这时候已经吃饱喝足,自然由不得他撒野,两个人就跟小孩似的打闹起来。   项寅冬把左桐摁在沙发上,死皮赖脸地抱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正得意呢,哪知道左桐一个翻身,赫然骑在了他身上。   项寅冬一时傻眼,忘记了反抗。   左桐大概是玩心上来了,啧啧两声:“瞧你现在这瘦皮猴样,谁找抽还不知道呢!”   说着便使出杀手锏,去挠他最碰不得的地方,嘎鸡窝。   项寅冬难受得在沙发上扭来扭去,一手阻挡着他的胡乱进攻,一手不忘拉住腰上的浴巾,哭笑不得地吼道:“我操,要杀人啊,快起开!”   左桐难得放松,笑得脸都抽了,眼看对方已经连连求饶,这才鸣金收兵,打算放他一条生路。   哪知,从沙发上站起来时,他不小心踩到了项寅冬的浴巾。   此刻的项寅冬,正处于身体虚脱、防御力薄弱的状态,一不小心就走了光。   一瞬间,嬉闹的两个人都愣住,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左桐弯腰撑在沙发坐垫上,怔怔地看着面前小麦色的皮肤,脸色瞬间就黑了。   项寅冬赶紧拉起浴巾,遮住重点部位。   虽然他知道,照现在的剧情发展下去,他跟左桐迟早要面对这一天。   可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点?   虽然他从心理上接受了左桐的感情,但从身体的反应上来说,他还是个地道的直男。   照理说,两个男人赤诚相见,直男是不会觉得尴尬的。   但偏偏他现在正处于倒弯不弯的过渡阶段,虽然不排斥和左桐的亲密,但还不想这么快,就越过那条红线。   这时候,左桐的眼神却有些空洞,像是没发现彼此正在尴尬对峙。   呆愣好半天,他才起身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场面,让项寅冬心里有些发毛,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斜眼瞧了瞧左桐的脸色,笑道:“哟,这是怎么了,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左桐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变幻莫测,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走到了门口去穿鞋。   项寅冬一脸莫名其妙,追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我刚才……我他妈没别的意思,你这是较的哪门子劲?”   他只当是刚才脸上的防备太明显,把左桐伤着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不用管我……”左桐一抬胳膊,甩开他的手,匆匆下了楼。   项寅冬一个人站在自家门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把他给惹毛了?   反抗得太用力?拒绝得太明显?还是表情太尴尬?   天地良心,他真觉得自己已经豁出去了,明明就有种慷慨赴死的决心啊?   被个男人骑在身上都没翻脸,他容易吗?   项寅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喝完手上的酒,回房间去找了件睡衣换上。   但换衣服的时候,他猛然一低头,才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去!   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用的可是别人的身体!   肚脐旁边的那块小胎记,浴巾稍微往下一滑,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跑出来,见了光。   当初为了以假乱真,项怀恩让他洗掉了手臂上的纹身。   但这个小胎记,因为只有关系最亲密的人才能发现,就没有太在意。   看左桐刚才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难道自己已经穿了帮?   他不由低声咒骂一句,一脚踢在了床角上……   ☆、第三十一章   左桐从项寅冬家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他开着车在街道上走走停停。   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刮器抹去,简单而重复的动作,倒映在他幽深的眼瞳里。   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崩溃。   茫然地穿过雨幕,走到家门口,他才全身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雨一直在下,冲刷走了持续多日的闷热。   清凉空气让全身湿透的左桐瑟瑟发抖,他却浑然不觉。   他不敢想,却偏偏不得不想,那个人,到底是谁?   在那人刚刚回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   虽然他的言行举止都是项寅冬无疑,但他的样子,却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   那真的就只是一种感觉,是他和项寅冬二十几年的相处中,积累下来的直觉。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仔细去想过原因,因为这种猜测背后代表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如果这人不是项寅冬,那项寅冬人呢?   他放任自己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放任自己享受着那人也会喜欢上自己的奇迹。   以至于,明明发现了那么多解释不过去的蛛丝马迹,他都选择了忽略,选择了自欺欺人。   那人能吃芒果、头上只有一个璇,那人突然能接受自己的性向……   如果这些都不是证据,那肚脐上那块胎记呢?   左桐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那块绝不该出现在项寅冬身上的胎记,只可能属于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魏天寒。   说起和魏天寒的相识,其实也有些偶然。   一年前,他去T市出差,在合作方安排的应酬上,看到了一个和项寅冬有八分像的男人。   那段时间,项寅冬正和他的超模女友打得火热。   左桐心中憋闷,喝多了酒,就鬼使神差说要拿钱买下他。   那男人是夜总会的男公关,虽不是什么高档职业,人倒是傲气得很。   听说他想让自己去作陪,就当着老板的面拒绝了他,还说自己不喜欢男人。   左桐当时也没生气,如果对方顶着一张项寅冬的脸,却是个来者不拒的贱骨头,自己定然也会倒尽胃口。   魏天寒这人,别看没读过什么书,为人倒是乐观风趣,讲义气爱闹腾,很有些浪子金童的做派。   左桐每次去T市都会找他喝酒聊天,说是把他当成了项寅冬的替身,也未尝不可。   直到有一天,魏天寒主动找到他,问他想买自己的话还算不算数。   左桐虽然诧异,却没能拒绝那张脸的诱惑。   那一夜,魏天寒倒是尽心尽力服侍,虽然最后实在无法接受做下面那一个,草草结束。   但那种极致的体会,仍然是左桐心中最隐秘的事情。   他给了魏天寒十万块,虽然后来对方又多找他要了五万,但两个人也算是钱货两清。   之后的一段时间,左桐没有再去过T市。   他和魏天寒的事情,是他心中的一个禁忌。   他曾一度认为,自己对项寅冬的感情是超越了男女,甚至是情欲的纯粹。   但那件事情以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和魏天寒的身体接触中,内心疯狂地渴望着对方是真正的项寅冬,而不仅仅是个替身。   魏天寒拿钱走人的时候,曾经说过不会再有下次。   而左桐也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沉沦,把那些隐秘的渴望都深埋在心里,不敢让他们出来肆虐。   只是,他没有想到,魏天寒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次去瑞士,他看到了项寅冬那辆烧焦的汽车,心中的恐惧根本无法抑制。   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靠喝酒抽烟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魏天寒找上门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项寅冬。   他急切想证明自己能触碰到,亲吻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但他心灵最深处,依旧在拒绝这样的欺骗。   所以最后,他放走了魏天寒。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已经塌了下来。   后来,项寅冬被找到的消息传到左桐耳朵里,他虽然激动得一夜没睡,却拿着电话始终没敢打出去。   那个人回来了,就意味着他不可以再随意发疯。   他必须好好守着对方,做一个合格的好朋友,以换来长久的陪伴。   他不可以再失去项寅冬一次,不能让对方有任何厌恶自己的可能性,哪怕是表现出过于强烈的感情。   于是,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站回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   暴雨渐渐停下来,左桐茫然的眼睛里空无一物。   电话一直在响,他却一个都没有接。   为什么,老天爷要开这么大的玩笑?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变得好起来的时候,让他知道,所有的美好,可能只是个骗局……   在家门口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左桐简单洗漱了一番,就打车去了医院。   应臻已经可以坐起来,正在看电视里的娱乐新闻,脸黑得跟碳似的。   “我操,这回可真是一世英名尽毁!”   各路媒体上,满屏满版都是他摔个狗啃泥的照片,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左桐面无表情,整个人似乎魂游天外,并没搭理他。   应臻抱怨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自言自语。   他转过头,见左桐眼光呆滞,眼睛里满是血丝,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我操,这么烫,你丫发烧呢!”   左桐看起来相当疲惫,昨晚淋了雨,又一夜没睡,早上起来身体就十分不适,但他根本没有察觉。   “昨晚淋了点雨,没事儿……咳咳……”他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应臻,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吃药了没?”   应臻皱起眉头,“都这样了,跑我这儿待着干嘛,还不去找医生看看!”   左桐脑袋里浑浑噩噩,行动都是下意识的,根本就没经过脑子。   应臻一边给涂杰打电话,一边念叨:“你说咱们一个个的,这都是在干嘛?冬瓜假装失踪,迟睿差点坠机,咱俩就都往医院跑……”   “你说什么?”左桐突然一把抓住应臻的胳膊,声音有些发抖。   “我说……”应臻被他抓得生疼,嘴角不禁抽了抽,“……咱俩都往医院跑啊!”   “不是这句……假装失踪是什么意思?”   左桐突如其来的焦急,弄得应臻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他当初根本就没被绑架啊……他回来那天给我打电话,还说要去找你……”   左桐摇摇头,应臻只好把那天和项寅冬通话的内容,原原本本都告诉了他。   可想而知,左桐听完后,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项寅冬那时候就已经回了帝都?   项家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他说来找自己,却没有见到人……   慢着……左桐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声雷……   那天来找自己的人,难道不是魏天寒?   持续的高热让左桐整个人昏昏沉沉,完全无法再清晰地思考下去。   应臻赶紧让涂杰把他拉去了急诊室。   医生打吊瓶的时候,左桐已经支持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转移到了病房里。   涂杰给他倒了杯热水,有些担心地问:“Calvin,你有没有感觉好点?”   左桐点点头:“好多了,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吧,医生说你差点烧成肺炎,还好治疗及时……”   “哦……”左桐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声,“我没事儿,公司那边怎么样?”   “Steven说,让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他会处理。”   “嗯……”左桐咳嗽两声,“那你去看看应臻吧,我再睡一会儿……”   “好……我等会儿再来!”   涂杰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左桐一个人。   他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脑袋,拿过身边的电话,直接拨给了颜奕。   这几年,没人清楚颜奕在干些什么。   但他们都知道,黑白两道,没有颜奕办不成的事情。   当初项寅冬失踪时,根本联系不上颜奕,事情才会一直没有进展。   颜奕那边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还在睡呢?”左桐看了看时间,都快一点了。   “嗯,做梦呢……”颜奕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回事儿,生病了?”   左桐不得不佩服,他天生感官敏锐,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自己的状态来。   “高烧,医院里躺着呢!”   “谁叫你成天想东想西的,冬瓜那家伙又给你气受了?”   左桐嘴角抽了抽,哪壶不开提哪壶。   从小到大,这人都是一副什么都能看透,就是冷眼旁观的调调,有时候真想抽他一顿。   “要真是受他的气,我倒也自认倒霉了,就怕再也……受不了……”   “出什么事儿了?”   左桐脸沉下来,深吸口气,把他心中的怀疑,一五一十地跟颜奕说了一遍。   电话那边的人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我会找人去查,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可是……我怕我做不到,如果那人真是魏天寒,那寅冬呢?”   “你先别胡思乱想,我可以肯定,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那人,就是寅冬……”   “可为什么……”   左桐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知道,所以现在没办法回答你……如果真有人在冒充寅冬,那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你千万别自乱阵脚。”   “我知道了……”   左桐点点头,他很清楚,面对任何关于项寅冬的事情,自己都是不理智的。   但颜奕不同,颜奕只相信真相。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相信颜奕,不要轻举妄动。   ☆、第三十二章   午后,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项寅冬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见左桐还睡着,就轻手轻脚地放在了茶几上。   病床上的人面色憔悴,连睡梦中都紧皱着眉头。   项寅冬心中一滞,心疼和愧疚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   他伸手想摸摸左桐的头发,又怕弄醒他,就收回了手,坐在床边静静看着。   项寅冬从没这样看过左桐的睡颜。   此刻的左桐,不是那个喜欢用毒舌言语保护自己的倔强小孩,不是那个一肩担起家族重任的坚毅少年,也不是那个总是言不由衷的损友。   而只是那个,从小到大都陪在他身边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会失去的人,自然也从来没有刻意去珍惜。   一直以来,这人都把对自己的感情掩饰得很好,所以自己才会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因为重生,他们也许就会这么过一辈子。   所以现在的他才万分庆幸,上天多给了他一次机会,能去弥补过去对左桐的忽视。   项寅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现在再告诉这人一切,会不会被他揍一顿?   其实,他也不是怕被揍一顿,他只是不能确定,自己一直以来装傻充愣的原因,会不会真的伤到左桐。   毕竟,当初自己之所以隐瞒真相,只是不想面对他的感情而已。   而以他对左桐的了解,那么敏感高傲的一个人,善意的欺骗绝对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难以接受。   “想什么呢?”   项寅冬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表情莫测地打量他。   “没,没想什么……好多了吧?”   项寅冬脸上带着关切,伸手想摸摸左桐的额头,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这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   项寅冬心中苦笑,若无其事地摇起床头,给他倒了杯开水。   “你怎么来了?”左桐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沙哑。   “应臻告诉我的……”项寅冬接过杯子,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昨晚跑哪儿淋雨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回去就睡了,可能没注意……”左桐轻描淡写带过去,明显不愿多说。   项寅冬有些摸不着头脑,本以为左桐会质问自己胎记的事情,可没想到,他的反应却是刻意逃避。   这样的场面,害他想解释,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双眼睛相互注视着。   左桐避开他的眼光,淡淡道:“就想问你……有没有吃的?我肚子有点饿……”   项寅冬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起身去把茶几上的食盒拿了过来。   “老魏家的鱼片粥,我刚才专门过去买的,给应小花也带了一份……你先吃着,我给他送过去……”   他说完就出了门,没发现病床上怔怔看着鱼片粥的人,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左桐原本已经被逼到悬崖上的心情,突然又被拽了回来。   老魏私房菜的鱼片粥?   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做再多功课,自己这个喜好,也不是魏天寒可以知道的。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左桐想不明白,只觉得头痛欲裂。   项寅冬送完粥回来的时候,左桐已经把那盒鱼片粥吃了个精光。   他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嘿,也不知道给我留点!”   左桐淡淡道:“谁叫你不买自己的?”   项寅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算了,你是病人你最大,我就不告诉你,这是今天最后一份鱼片粥。   左桐吃完东西,精神好了不少,但脸色依旧很憔悴。   项寅冬顾忌他的身体,觉得现在不是摊牌的好时候,也就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问了医生,他说你要是没什么力气,可以留院观察,要觉得舒服多了,也可以出院。”   “那还是回去吧,医院里我也睡不好。”   “好,那我去办一下手续。”   项寅冬办好手续,先把左桐送回家里休息,自己则赶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   傍晚时候,刚从公司出来的他,又直接赶到了左桐家里。   左桐已经从床上起来,正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工作。   项寅冬一进门,就先跑到厨房里去转了一圈,然后一脸失望地走出来:“本来想弄点东西给你吃,可你看看,你究竟过的什么日子,厨房里连跟葱都没有!”   左桐斜他一眼,特别不理解地问:“我又不会做饭,买葱来看啊?”   项寅冬气不打一出来,见他一直低头在打字,就走过去没收了他的电脑,还揉乱了他的头发。   “你说你这家伙!怎么能不生病,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成天就知道工作工作!”   左桐没什么力气,也懒得躲,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   睡了一下午,他的头脑已经清醒了很多。   虽然面前这人身上有很多解释不过去的东西,但他的言行举止,确实是项寅冬无疑。   左桐心中那些不确定,莫名就减轻了不少。   难得见他有这么顺毛的时候,项寅冬心下松口气,拿出手机点了些清淡的外卖。   左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上拿着遥控器一直换台。   项寅冬眼睛都被晃花了,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来,停在了体育频道。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游泳比赛,左桐突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三年级那会儿,我被迟睿扔进泳池里学游泳,差点淹死的事情?”   项寅冬背靠在沙发上,呵呵笑道:“怎么不记得,要不是我反应快,你丫早不知道投胎去哪个下家了!”   左桐嘴角轻轻扬了扬:“你那时候倒是挺机灵的,也不知道哪儿学的,还懂CPR呢!”   “夏令营时候呗,就等着给人家做人工呼吸呢!谁知出师不利,便宜了你这家伙!”   左桐瞪他一眼:“比较吃亏的是我吧,你丫后来到处说那是你的初吻,就好像我不是一样!”   “可那真是我初吻啊!”项寅冬一脸得意,乐呵道,“人家问我初吻什么时候没的,我可都说是十岁啊!”   “美的你!”   “后来,迟睿被他爸五花大绑,押到你家去赔礼道歉,至今都是那家伙的童年阴影……仔细想想,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左桐没说话,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轻声问:“咱俩哪年认识的?我都快记不清了……”   项寅冬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五岁?还是六岁?一年级那个暑假吧,你们一帮子捣蛋鬼,欺负我个新来的!”   左桐倒是乐了:“那是欺负吗?总得测试一下,你有没有本事跟我们混吧?”   项寅冬挑挑眉,笑意渐浓:“还好我机灵,来了个英雄救美,直接打入你们帮派核心!”   而他口中的美人,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讨打呢?”   项寅冬笑眯眯看着他:“想赖账啊?我可就是那时候留下了阴影,至今都不敢吃鸡爪呢!”   左桐闻言,眼中的光线闪了闪。   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可真要想知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这人是魏天寒,那么又是谁告诉他这些的呢?   心中虽然困惑,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谁叫你丫明明怕得要命,还冲到鸡场里去?”   “还不是为了你?”项寅冬说这话时,伸手弹了对方脑门一下。   他知道,这家伙拐弯抹角试探他呢。   左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口不对心的毛病,一直没什么长进。   从小就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嘴巴又硬。   左桐摸着自己的脑门,被他这句充满宠溺的话,弄得有点心烦意乱。   他急切想要问更多的问题,好赶走心中的不安,让自己相信面前的人就是项寅冬。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项寅冬从沙发上跳起来,急急忙忙跑去门口,取回了外卖。   左桐眼光明显一暗,他知道,这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   果然,项寅冬已经兴致勃勃地投入到了晚餐事业中,早忘了两个人刚才在讨论什么。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吃饱喝足的项寅冬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又像模像样地拧了热毛巾,帮左桐擦了擦脸和手臂。   等他把浴室收拾干净,再出来时,左桐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得死死的,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客厅里。   项寅冬简直哭笑不得,这家伙刚才试探他这么久,怎么还是不放心呢?   自己这也是演戏演上瘾了,居然故意装傻充愣。   看着左桐明明纠结担忧,却又不肯坦白的样子,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但他也明白,这样已经足够了,不然以后日子难过的,还不是自己?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要不,还是明早起来就跟他坦白了吧?   项寅冬这样想着,心情愉快地躺在沙发上,很快睡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天才刚亮,项寅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绕着小区跑了两圈,还特意带回了早饭。   在厨房热牛奶的时候,他听见书房里传来滴滴的响声,就走过去看了一眼。   响声来自书房里的传真机,桌面上已经打印出了三张文件。   他拿起来一看,一张是关于魏天寒的行踪调查,一张是瑞士那家医院的收治记录。   最后一张纸上有留言:“确有蹊跷,详细情况还需调查,别冲动——颜奕。”   项寅冬苦笑摇头,这家伙宁愿去找颜奕帮忙调查,也不愿亲口来问他真相。   这自欺欺人的劲儿,跟自己当初刚知道他心思时,也有一拼了。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左桐从这些调查中知道真相,要说也得由他自己来说。   他将那三张传真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若无其事地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早饭。   这时候,兜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Alex打来的,就接了起来。   还不到上班时间,Alex会联络他,通常都是比较紧急的事情。   “怎么了?”   “我刚拿到点东西……”Alex的语气有些严肃,“你最好来我家一趟,先看看……”   “你这什么语气,出什么大事儿了?”   “你看过以后,自己判断吧……”   Alex让他去家里,肯定是不能在公司里讨论的事情。   项寅冬有些无奈,见左桐房门还紧闭着,料想他不会这么早起来,就先出了趟门。   他开着自己的SUV一路飞驰,很快赶到了Alex位于城郊的家中。   Alex穿着睡衣来开门,打着哈欠把他迎了进去。   项寅冬眼角抽了抽,对他的黑色真丝睡衣颇不感冒。   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喝着Alex给他冲的咖啡,急切问道:“东西呢?不是让我来看你秀身材的吧?”   说着还挑挑眉,朝他真丝睡衣下的腰线看了一眼。   Alex懒得理他,打了个哈欠:“我为了这东西,可是一夜没合眼……”   “那就动作快点!我看完就走,你再接着睡!”   项寅冬心里惦记着跟左桐摊牌的事儿,也没时间跟他磨叽。   “在书房,你跟我来吧!”   两个人进了书房,Alex拿出自己的电脑,输入密码,墙上立刻投影出他的屏幕。   “私家侦探那边说,这段视频他们找人鉴定过,没有经过剪辑……”   项寅冬点点头:“放吧,我能受得了。”   投影墙上此刻显示的,是一段隐蔽拍摄的视频。   项寅冬一眼就看出,那是他在瑞士下榻那家酒店的停车场。   画面中,一个带着兜帽和墨镜的黑衣男子,迅速朝他的汽车靠近。   然后举枪喷出红色颜料,遮住了墙上的两个摄像头。   很快,黑衣男子钻进他车底,片刻之后又钻出来,大摇大摆径直离去。   此人动作轻盈,行动相当迅速,显然是个惯犯。   Alex看项寅冬紧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还有呢,继续看下去。”   黑衣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个人出现在停车场。   此人穿着休闲服,带着棒球帽,鬼鬼祟祟地溜到了他的车子旁边。   见四下无人,就钻到车子底盘下面,半响才出来。   就在那人压低帽檐想要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汽笛声,惊得他转过了头。   而这一瞬间,镜头刚好记录下他的样子。   是项晨宇!   项寅冬心中微微震撼,原来,那家伙的胆子,可比他想象中大多了,以前真是小看了他。   两个嫌疑人?   项寅冬摸了摸下巴,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猜得果然没错,想要他命的可不止一个人!   Alex重新播放了一遍视频,指着屏幕上那个黑衣人说:“这个人叫埃蒙斯,意大利黑手党,通缉犯,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想不到我的命这么抢手,天才和白痴都想要!”   “埃蒙斯是欧洲极富盛名的职业杀手,雇佣他需要一大笔现金……”   “这样看来,我大伯的嫌疑倒是可以排除……”   “何以见得?”   “我起先一直想不通,我大伯找个‘替身’回家的用意,毕竟,我死了,以爷爷注重传承的做派,对项晨宇显然更有利……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你是说,你大伯以为车祸是项晨宇造成的,所以才找个‘替身’回项家,以掩盖他儿子的罪行?”   项寅冬点点头:“我觉得,那小子动我刹车,应该只是为了泄愤,在瑞士那几天,我可没少骂他……”   Alex也若有所思:“的确,他平时玩赛车的,对这个在行!”   “可谁也没想到,车祸会这么严重,而且我又不知所踪……”   “所以,只有大家见过活的‘项寅冬’,才不会怀疑到车祸的事情上来,只要拿钱收买那些警察,顺利结案,一切就可以瞒天过海?”   项寅冬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问道:“这个视频哪儿来的?”   “私人侦探那边说,是他们同行的一个摄像头,那些人正在跟踪一起出轨案件,你知道……酒店什么的……”   项寅冬眉角抽了抽,看来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过去的猜测没有错,的确有人雇佣杀手想除掉他,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这个埃蒙斯,会不会也跟他一起埋葬在了雪山里?   “埃蒙斯那边,我会请人帮忙追查……”项寅冬揉了揉眼睛,冷冷道,“至于项晨宇,也该为他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想怎么对付他?”   “对付他?”项寅冬摇摇头,“没这个必要!我这个堂弟,稍微吃点苦头,不怕他不说真话……”   Alex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两个人商量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左桐那边已经醒了过来。   烈日当空,照在碧蓝的泳池上,泛出一片凌凌波光。   左桐拉开窗帘,被外面的光亮刺痛了眼睛。   这一夜,他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和项寅冬几乎无话不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那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告诉他。   一觉醒来,心里竟觉得万分失落。   他走到客厅里,见桌子上放着那人给他准备的早餐,心里就更是纠结。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项寅冬,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那个项寅冬。   所以,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害怕,一切只是梦幻泡影。   他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愿意面对,失去时钻心刺骨的疼痛。   但假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左桐心里很清楚,必须制止自己继续沉溺其中,才有勇气面对真相。   吃过早餐,秘书的电话打进来,问他要不要取消今天的发布会行程。   他才记起来,乐骋筹拍的新电影今天召开新闻发布会,他早就确定要参加的。   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他还是让秘书到家里来接了他,赶去了发布会现场。   与其在家里胡思乱想,他更愿意投入工作中,至少时间过得会比较容易。   这部新电影,算是乐骋迄今为止最大的制作,不管是投资方还是他们自己都非常重视。   发布会现场星光熠熠,云集了娱乐圈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和导演团队,气氛十分热烈。   左桐虽然尽量配合着主办方的安排,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脸色明显不是太好,精神也不怎么集中。   众人以为他是因为应臻受伤的事情,压力过大,所以也不敢招惹他。   作为投资方出席的邵霖,默默观察了他好半天,终于在自助餐会上找到了他。   “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左桐回过神来,见是邵霖,便挤出个苦笑:“邵总眼光真好,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也没落下。”   邵霖耸耸肩:“左老板这张嘴,果然是名不虚传,既然你还能开玩笑,我倒是放心一点。”   左桐拿着酒杯轻轻转着,眯起眼睛,看着琥珀色的液体,没有回话。   “怎么?项总又惹你生气了?”   邵霖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心里其实已经很笃定,也只有那人能影响到左桐的心情。   他不免叹了口气,“真是嫉妒啊,你这些生动的情绪,只有那人能占据……”   左桐自嘲一笑,不置可否。   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他连那人到底是谁,都还搞不清楚。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左桐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看是颜奕打来的,心就突然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跟邵霖示意了一下,左桐走到安全通道里,把电话接了起来。   颜奕那边的声音有些吵,似乎是在机场。   “小奕……”左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嗯……”颜奕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清,但又带着点奇怪的低哑。   “怎么了?是有结果了吗?”左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询问。   “传真上的信息,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情况可能比想象中糟糕……”   “什么传真?”左桐有点糊涂。   “我早上已经把魏天寒的资料都传给了你,还有瑞士那家医院的收治记录,没收到吗?”   “没有……”左桐心中一凉,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怎么了,你说吧,我有心里准备……”   ☆、第三十四章   颜奕沉声道:“魏天寒在六月离境,去了欧洲,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苏黎世那家医院,也没有寅冬的收治记录,只说他是Doctor王的病人。而这个Doctor王,是项怀恩的大学同学,他的账户曾在四月份收到过一笔巨额汇款……”   “你是想说……跟项怀恩回国的,根本就是魏天寒?”   左桐听到自己的心脏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声音,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点基本可以肯定,另外……”   颜奕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一改往日的从容淡定,几不可闻地呼出口气,“我刚接到消息,汝拉山谷四月一号那天,曾经发生过一起雪崩,当时并没有发现遇难人员,但这几个月积雪融化,找到了一些物品,其中有一块玉牌……”   “你……什么意思……”左桐几乎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问出这句话来。   颜奕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戳在他的心口上。   “我有理由怀疑,寅冬当时遭遇了雪崩,但至少我们还没有找到尸体,一切都只是猜测……”   电话那边一直没声音,颜奕怕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补充道,“小桐,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你相信我,寅冬他一定还在,他不会丢下你……”   左桐沉默了很久,近乎哽咽地说:“我不相信他已经不在了,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还有好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我今天就会回国,其他事情我们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左桐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虚脱状态。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记得颜奕说的那句:“我们还没有找到尸体……”   不,不可能,他不相信项寅冬会死,他明明就还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没事儿吧?”   邵霖不放心找了过来,见左桐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把脑袋埋在双腿中间,就走过去想叫他。   “别碰我!”左桐突然抬起头,打开了他的手。   发现是邵霖,才松口气,眼神暗了暗,“抱歉,我以为……”   他说不出话来,一旦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心脏就会生生发疼。   “你怎么了?”邵霖看他脸色惨白,伸手把他扶起来,“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家去?”   左桐眼神空洞,恍恍惚惚地摇着头:“不,不能回家……”   此刻的他,急切需要酒精来麻痹神经,才能让心脏暂时不那么疼痛。   “你不是想请我喝酒吗?现在就去!”   他抓住邵霖的手,眼神里充满恐惧和哀求,像一个溺水的人,渴望有人拉他一把。   邵霖皱了皱眉头,知道他状态很不对劲,不敢刺激他:“中午哪里有酒吧可以去,要不,我陪你去俱乐部吧台喝两杯?”   左桐茫然地点点头:“随便,有酒就好……”   两个人来到酒店地下层的俱乐部,邵霖给他点了瓶红酒。   左桐接过去,近乎机械地拿着酒瓶就灌了下去,邵霖傻眼,赶紧把酒瓶给抢了下来。   “Calvin!你这是在干嘛!”   邵霖握住那瓶酒,皱眉说道,“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告诉我,你这样,就算喝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死……”   大半瓶红酒下肚,本来就大病初愈的左桐,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丝。   “死了倒是干净……”他抬头看着邵霖,惨白的脸上勾起一抹近乎绝望的笑,“你知不知道我妈是怎么疯的……”   邵霖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得摇了摇头。   “想我爸想疯的……呵……你说我淡漠,其实我只是怕,有一天会和她一样……”   邵霖心中有些触动,有些时候,或许真的只有失去理智,才能承受那种锥心之痛。   他不知不觉放开了手里的酒瓶,左桐抢过去,自顾自地喝起来。   没过多久,两瓶红酒已经见了底。   邵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时候,左桐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凑过去一看,名字是——冬子。   直觉告诉他,左桐这副样子,和项寅冬肯定脱不了干系。   于是就帮他接了起来。   这个时候,项寅冬正往他们所在的酒店赶。   早上回去时,左桐已经出门,他问了Steven才知道,今天乐骋有个发布会。   不想打扰左桐的工作,他便算准了发布会结束的时间,赶到酒店来。   一路上,他其实是有些气闷的。   左桐是个工作狂,他一直都知道,可那人明明在生病,明明心里一堆事儿,还要跑去工作,这就让他非常不爽了。   所以,电话刚接通,他就是一通臭骂:“你丫到底还要不要命了!真他妈想打断你的腿,我现在过去找你,有话跟你说……不管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都他妈给我打住……我……”   “项总!”邵霖打断他,“打断我的腿,你恐怕也要负法律责任……”   “我操……”项寅冬眉头一皱,“你他妈谁啊?”   “邵霖……”   “你怎么用他的电话?”项寅冬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头顶升腾出一团火气,头发都要竖起来。   “这不是重点,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状态很不好,你最好尽快过来!”   “你们在哪儿?”   “酒店俱乐部,他已经喝了不少……”   “我马上就到,你看着他点……不过,我警告你,别打他主意,他是我的!”   邵霖微微一愣,他一直以为,让左桐痛苦的,无非是项寅冬的逃避或拒绝。   可显然,他是多虑了。   电话里那人极具占有欲的警告,让他不禁自嘲一笑。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相互牵绊的,其他人在他们的故事里,注定只是个过客罢了。   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项寅冬赶到酒店俱乐部的时候,左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此刻,邵霖正坐在他身边,喂他喝着一杯茶水。   两个人的姿势有些亲密,左桐耷拉着脑袋,几乎靠在他胸前。   项寅冬哪里忍得了,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邵霖。   左桐没人扶着,直接倒在了沙发上,一身酒气,神志不清,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   “小桐!”项寅冬伸手想要拉起左桐,旁边的人却抬手挡开了他。   邵霖的脸色不算好,盯着项寅冬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变成这样?”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项寅冬皱眉。   他此时的火气,与其说是对邵霖的戒备,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愤怒。   明明知道左桐最怕的就是无能为力,自己还要诸多顾忌,不肯直接把真相告诉他。   他绕过邵霖,伸手把左桐扶起来,沉声说道:“小桐,是我,咱们回家!”   左桐突然像是醒了过来,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神狠厉地说:“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邵霖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看来,没有资格的人,可不是我!”   项寅冬不甘示弱,紧紧圈住左桐的腰,把他架了起来:“他想不想看见我,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邵霖耸耸肩,两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逞口舌之能,可不怎么好看。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张卡片,塞到了项寅冬的口袋里:“38楼的VIP套房,你不觉得,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项寅冬微微一愣,脸上戒备的表情放松下来,语气生硬地说了声:“谢谢……邵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吧!”   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邵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看来,这张好人卡,他是不得不收下了!   位于酒店38楼的VIP行政套房中,项寅冬把烂醉如泥的左桐扔到了沙发上。   然后去浴室弄了张湿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坐在沙发上,扶起他的脑袋,想要喂给他喝。   谁知,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的左桐,突然撑了起来,一把打翻了他递过去的水杯。   咚地一声闷响,水杯掉落在地毯上,水全洒在项寅冬的鞋子上。   沙发上的两个人突然都愣住,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发什么酒疯!”   项寅冬起身捡起了水杯,见左桐眼神混沌,完全没有一点清醒的样子,就咽下了胸中的一口闷气。   他走过去,想哄醉醺醺的人去房间里睡觉。   那人却一直推攘着,不让他接近。   他只好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你乖乖去睡觉,我就不烦你,好吗?”   项寅冬心中无奈,昨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跟疯了似的,完全失去理智?   左桐一边念叨着:“你走开,别碰我,我不想见到你!”   一边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根本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项寅冬没有办法,只能去房间里拿了床毯子搭在他身上,想让他在沙发上将就休息一下。   谁知左桐不但不领情,甚至还踢开了毯子。   这下项寅冬着实火了,心中一股恶气上来,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左桐的屁股:“我操,你丫发起酒疯来,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走到沙发旁边,不由分说,拦腰抱起了左桐。   ☆、第三十五章   两个人的姿势,其实是相当别扭的,远没有什么暧昧可言。   左桐手长脚长,被当个女人似的拦腰抱起,自然相当不舒服,即使在意识模糊地状态下,也不忘挣扎扑腾。   项寅冬的体力也不过如此,哪里耐得住跟自己差不多高大的男人拳打脚踢,没走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我操,重得跟猪似的!”   他挪开压在身上的人,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见左桐躺在地上不动弹,就走过去勾起了他的两条胳膊,拖沙包似的把他拖进了房间。   好不容易把人挪到床上,项寅冬已经累得汗流浃背。   他倒在床上喘了会儿粗气,抬手又给了左桐屁股一巴掌:“真他妈想抽你!等我恢复从前的力气,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左桐动了动,突然翻了个身,睁着眼睛打量他。   那副懵懵懂懂的神情,像是已经清醒过来,又像是在梦游。   左桐的眼光里带着些困惑,也带着些惊喜,深邃得像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项寅冬心中一凛,突然想起那次在“7th Heaven”,左桐也是这样看他的。   那种眼神其实很涣散,根本没有焦距,不过是透过一个人,在看另一个人而已。   项寅冬皱皱眉,就在他想要开口的瞬间,左桐伸手摸上了他的脸颊,喃喃念叨:“真的好像……”   “小桐!”   这场景似曾相识,让项寅冬背脊一凉。   仿佛下一秒,左桐又会狠狠撕咬自己的嘴唇。   他额头冒汗,近乎恳求地说,“你先休息一下,等酒醒了,听我慢慢跟你说……”   但左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从眉头到下巴。   随着左桐的手指在皮肤上划过,项寅冬只觉得全身酥麻。   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战栗感觉,从脸颊蔓延到心脏,让他整个人一阵悸动,不由屏住了呼吸。   然后,如同他预期中一般,左桐的吻随之而来。   只是,这一次并不粗暴,只是凑上来细细啃咬,从他嘴唇到脸颊,再到鼻尖,眼睑,眉心。   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好像吻着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这种温柔的触碰,带来一阵阵电流,袭击着项寅冬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逼得他握紧了拳头。   “别闹了……”   他用力推开左桐的脑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即使是柳下惠也难以自持,更何况是他这个几个月没开荤的人。   左桐被他推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水光潋滟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副样子,带着种该死的性感,让项寅冬心中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他深刻地意识到,再不逃走,事情将会无可收拾。   但就在他急着起身,想要躲开左桐的逼视时,那人突然把手伸过来,放在了他的小腹上。   吧嗒一声,皮带扣被掰开,冰凉纤长的手指伸了进去。   左桐翻身压在他的身上,语气中带着笑意:“你在害怕什么?”   这样的邀请,无疑是火上浇油。   项寅冬的心灵深处掀起了一股风暴,瞬间扫平了他所有的理智。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也不例外,几个月的禁欲,早就让他全身每个角落都在叫嚣着释放。   此刻,重要部位又被人这样玩弄在手上,意志力已然崩溃。   他一用力,把左桐压在了身下,咬牙切齿地说:“我什么都不怕,要害怕的是你!”   左桐摸着他的脸,眼光穿透他,幽幽地说:“想在上面?好,就让你来……”   他撑起身子,舔吻着项寅冬的耳廓,带着酒气的碎语在他耳边轻轻刷过,“项寅冬,除了你,没有人可以……”   那一瞬间,项寅冬身体里的野兽终于夺眶而出。   他再也顾不得身下这人是男是女,只想要吻他,触碰他滚烫的皮肤。   两个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项寅冬紧紧环抱着左桐的腰,温柔的吻一路由唇到鼻梁、眉眼,然后再回到唇上。   舌尖与舌尖的纠缠,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这酒气遇到灼热的高温,像是把房间里的空气都点燃了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被温暖包围那一刹那,项寅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像是在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眼前阵阵发黑。   两个人的心脏都狂跳着,呼吸急促,直到精疲力尽……   从酣畅淋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项寅冬伏在左桐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此刻,在他怀中的左桐,看起来那么熟悉,却又带着种让他无法言喻的陌生。   他从没有想过,两个人的身体接触,可以有如此激烈而销魂的感受。   甚至让他差点虚脱过去。   半响,他才伸手擦了擦左桐额头上的汗珠。   左桐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一直闭着眼睛,眉心皱成一团。   项寅冬说不出话来,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   他起身走到屋外,点了支烟,坐在阳台上抽完,很想为他今天的行为找个借口。   可想了半天,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晚霞洒在38楼的阳台上,让他□□的上半身,染上一层诡异的赤金色。   或许这一切,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妥当。   他跟左桐的关系,终于是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而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早前那些纠结和逃避,反而更像是一个笑话。   笑他白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抵抗着命中注定。   他早就该有所觉悟,老天爷再给他一世,绝不是为了陪那些仇视他的人浪费时间,而是要把时间都还给爱他的人。   回到屋里的时候,左桐仍然安静地睡着。   像个孩子似的,卷着被子抱在怀中。   项寅冬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喜欢抱着东西睡觉的人,通常都缺乏安全感。   他叹了口气,躺到床上,扯过左桐胸前的被子,将两个人盖在了一起。   同床共枕的事情,他们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但这一次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项寅冬看着左桐的睡颜,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似乎微微颤动着,心就突然柔软起来。   他靠近了对方一些,疲倦袭来,慢慢就睡了过去。   一觉好眠,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愣了好几秒,意识才重新回到脑海里。   下午发生的一切刹那涌入脑中,令人血脉膨胀的场景,让他刷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但身边已经没有人。   这是个什么情况?   项寅冬懊恼地抠了抠头发,那家伙不会无地自容,逃跑了吧?   他迅速从床上起来,裹着浴袍跑出了房间,见客厅里也空无一人,心里就有点慌了,赶紧给左桐拨了个电话。   可想而知,根本没人接听。   挂断电话他才发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张支票。   他拿起来一看,二十万的支票,底下的留言纸上还有一行字——魏天寒,别让我再看见你!   项寅冬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算什么?   逃避现实,还是眼不见为净?   他气急败坏地把那张支票撕成两半,扔在了地上。   然后换上衣服,急匆匆地离开了酒店。   而这时候的左桐,已经坐在了去机场的出租车上。   天刚黑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卫生间给自己做了清理。   那是一种极其难堪的经历,让他想起来都甚为不适。   左桐站在床前,在黑暗中,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眼神凌厉。   这个和项寅冬有着相同的外貌,相同的声音,甚至是一举一动的人,他却不是项寅冬。   下午他的确喝得很醉,思想虽然不受控制,但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他所有的行为不过都是遵循了本能。   他渴望项寅冬的拥抱和亲吻,渴望与他肌肤相亲。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才能相信自己没有失去他。   这几天他一直都控制着自己,不敢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心中并不承认这人是魏天寒,但他的潜意识却已经承认,这人不是项寅冬。   先前那种彻底的崩溃和释放,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面对真正的项寅冬,他无论如何都会守住底线,绝不会冒着失去他的危险,做那些借酒装疯的事情。   只有他潜意识里认定,对方不过是个替代品,才会不顾一切地释放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两个人在最激情的时刻,他听到耳边有人叫他桐桐。   那是项寅冬才知道的昵称,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他。   他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身边这个人就是他的项寅冬,所以他才能不顾一切地沉沦在他的火热之中。   但是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这个人不是项寅冬,而他也不需要一个替代品。   就让一切都结束在这里,做了二十几年的梦也该醒过来。   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查明事情的真相,找到项寅冬。   甚至只是找到他,冷冰冰的尸体……     ☆、第三十六章   盛夏的京城街头,暑气粘稠涌动。   项寅冬开着他的SUV在路上疾驰,满眼的霓虹在车窗上流动,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他一路上给左桐拨了好几个电话,对方却一个也没有接听。   最后,不得不对着微信歇斯底里地吼:“左桐,你他妈的想跑到哪里去,快给我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小桐,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把真相告诉你!”   可惜,对方依旧没有回应。   项寅冬烦躁地摔了电话,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暗暗发誓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最后没办法,他只好又打给了应臻。   电话里,他压住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帮我给左桐打个电话,问问他在什么地方!”   “怎么了,这是?”应臻听他声音很焦急,猜测道,“你俩吵架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以后再跟你解释,你赶紧给他打电话……”   “他刚才找过我啊,说是去机场接颜奕,然后一起到医院来,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应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的电话里,左桐挺严肃的,他还以为项寅冬和他在一起呢。   “接颜奕?”   项寅冬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那家伙不是想找地方躲起来啊?   他约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我知道了……那我也去医院等他们吧……”   项寅冬掉转了车头,往医院方向开,终于是想起来,左桐今天如此反常的原因。   颜奕回来了?   看样子,他们应该已经取得了联系,传真上的那些信息,左桐也应该已经知晓。   怪不得那人看起来,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项寅冬极度郁闷,这事儿真是越整越复杂了,谁叫他俩都喜欢自作聪明。   这样一来,左桐就算知道了真相,估计也想把他给宰了!   项寅冬赶到医院,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左桐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行啊,嗯……就我一个人……”   应臻瞥了眼项寅冬,见他挤眉弄眼,就没说实话。   挂了电话,他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一个个的,弄得这么神秘……”   项寅冬清了清喉咙,沉声道:“应小花,如果有人跟你说,我不是项寅冬,你信不信?”   应臻一脸莫名其妙,笑道:“你这样的,人家想cos也不容易吧?再说,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叫我?”   项寅冬叹口气,这事儿就是当局者迷,明明更多的证据都能说明自己的身份,左桐那家伙,就是偏偏要去相信那些蛛丝马迹。   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没多久,左桐来到了应臻的病房。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略显清冷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他盯着应臻瞧了两眼,能看穿人似的眼神,换来个飞砸过来的枕头。   “我操,你那什么眼神儿?”应臻不满地瞪他一眼,“要笑就笑呗!”   颜奕抄着手坐到病床旁边,依旧似笑非笑地说:“你丫就是活该!”   应臻心中不爽,又找不到理由反驳,瘪了瘪嘴:“你俩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就是为了来看我笑话?”   左桐闻言,脸色就阴沉下来,刚想开口,却听卫生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项寅冬从里面走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把他往病房外面带。   应臻被吓了一跳,颜奕也挑挑眉。   项寅冬说了句:“等我先和他说清楚,再来找你们……”   就死死抓住左桐的胳膊,把他拖出了病房。   “你想干什么?”   左桐挣脱了几下,又怕引起医院里的人围观,只得暂时放弃了反抗。   直到被项寅冬拖上了天台,他才狠狠甩开了对方的手,“魏天寒,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漆黑一片的天台上,寂静得只剩下风声。   站在项寅冬面前的左桐,眼光中充满厌恶,甚至还带着种隐隐的恨意。   如果眼光是把刀的话,项寅冬可以肯定,自己已经体无完肤。   “你……”他深吸口气,看着左桐的眼睛,缓缓说道,“其实不敢知道真相,对吗?”   “真相?”左桐眼神闪了闪,“你口中有真相吗?”   项寅冬发现,说这话时,左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捏成了拳头的手指,因为用力,皮肤已经泛白。   他伸手想去抓那双手,却被对方甩开。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今天的事情……”   “我不会亏待你……”左桐打断他的话,冷冷笑道,“二十万都不够吗,那你想要多少?反正,讨价还价一向是你的风格!”   他靠在墙上点了一支烟,“当然,跟你的雇主比起来,这可能只是小钱……”   项寅冬顿了顿,突然上前一步,夺过他嘴里的烟,懊恼地说:“小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闭嘴!”左桐也愤怒起来,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许你这么叫我!”   “我……”   “别装了……”左桐冷冷地说,“我看你穿着他的衣服,装成他的样子,都觉得恶心!”   项寅冬闻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他把那支烟扔到地上,狠狠踩灭,突然笑起来:“既然你认定我不是项寅冬,那你想怎么对付我?”   左桐避开他的眼光,抹了一把脸:“我没空对付你,我只想找到他……”   “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想要的那个人……”   项寅冬伸手去摸左桐的脸,却被他一把打开。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项寅冬逼近左桐,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咱们各取所需,你要我这张脸,我要这个身份……”   “混蛋!”左桐突然推开他,一拳砸在他脸上,吼道,“你有什么资格!”   项寅冬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一手摸着下巴,一手阻挡左桐再次靠近,气急败坏地吼道:“我操,你他妈真想打死我啊!”   左桐眯着眼睛打量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再扮成他的样子,就别怪我不客气,要拆穿你和你的雇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项寅冬动了动自己快脱臼的下巴,无奈道:“你这家伙,真是从小就这幅德行,看起来挺聪明的,其实又敏感又自以为是!嘴巴毒,却什么真话都不舍得说……”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被人骗到养鸡场去那次,我为了找你,在鸡场里困了一晚上。你倒好,问你是谁干的,你他妈就是不肯说,要不是迟睿抓住他们暴打了一顿,我都不知道,不过就是因为他们笑你胆子小,你才赌气自己跑去了鸡场!”   “高一那年,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一个多月不跟我说话,我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你非说你学习忙,天天要去补习。等我跟那女生分了,才发现你压根儿就没去过一天补习班,单纯是不待见我罢了……”   “还有,你爷爷中风那次,你表面上镇定得很,非要坚持每天陪夜,结果累到晕过去。要不是我偷听到你在他床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知道,你其实心里害怕得要命,就怕他也把你丢下……”   “你……”   “我还没说完!”项寅冬突然一阵暴躁,“最可恶的是,你明明怀疑我是个‘冒牌货’,为什么不敢直接问我?宁愿去找颜奕帮你查所谓的真相,也害怕面对我?”   项寅冬这一番带着愤怒的控诉,让左桐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那些小时候的事情,无论项怀恩多有本事收集资料,都不可能让魏天寒知道。   正是因为上次试探这人时,他能说出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他才稍微打消过怀疑的念头。   可今天听颜奕说这人是魏天寒,而项寅冬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自己就根本没法再理智思考,哪里还想得起这些细节来。   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心情,蛊惑着左桐慢慢朝对面的人走过去。   夜色中,他盯着对方深邃的双眼,乱了呼吸:“你……到底是谁?”   项寅冬皱着眉头,毫无退缩地和他对视,沉声道:“项寅冬……也是,魏天寒……”   这是魏天寒的名字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让他有种奇妙的穿越之感。   左桐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急迫地说:“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   项寅冬深吸口气,开始把自己在瑞士发生的一切,以及在魏天寒身体里醒过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左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虽然这个故事太过于匪夷所思,正常人根本不会去相信。   但他还是坚持听了下去,并没有出言打断。   他并不相信鬼神一说,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又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可能真的拥有项寅冬的灵魂。   而且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他都相信这人并没有撒谎。   “本来我第一时间就去找过你,想要告诉你真相,可你根本就没给我机会,那天在‘7th Heaven’你喝多了,把我当成了魏天寒……”   故事讲完了,事情终于进入了最让人尴尬的部分。   项寅冬看着一言不发的左桐,等待着他知道全部真相后的反应。   果然,左桐刚刚缓和的脸色,在听他提起那天的事情后,一瞬间又黑了下来。   还没等项寅冬反应过来,就已经一拳挥出,砸在了他的脸上。   ☆、第三十七章   项寅冬遂不及防,刚想捂住脸,肚子上又挨了好几拳。   一个踉跄,被逼到了墙角。   左桐一只胳膊抵在他脖子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项寅冬被这用尽全力的几拳,揍得晕乎乎的,完全失去了反抗力。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对方打趴下的时候,左桐突然伸手一捞,用力抱住了他。   左桐的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膀上,再也没有动弹。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似乎耗尽了全力。   天台上的夜风,呼呼在耳边响着,四周的黑暗如同柔软的墙壁,将他们的世界和外界隔离。   时间缓慢流动着,两个人就这么相拥而立,沉默蔓延。   直到项寅冬的脖子都有些酸了,才伸手顺着左桐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他知道,左桐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练过自由搏击的力道,想打死他都不难,哪里还能让他安稳地站着。   心头流过一丝暖流,他双臂收拢,紧紧抱了抱怀里的人。   左桐终于动了动,抬头打量他一番,突然冷冷说道:“你他妈的混蛋!骗我这么久,很好玩吗?”   项寅冬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顺毛道:“天地良心,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说吗?”   左桐一把推开他,侧身靠在了墙壁上,喃喃念叨:“真他妈想揍死你!”   从绝望中挣扎出来的他,已经全身无力,慢慢靠着墙滑了下去。   项寅冬蹲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你可舍不得!”   左桐挑眉看他:“你看我舍不舍得?”   项寅冬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就是……太自以为是……”   他呼出口气,见左桐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就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不起,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你要打要骂,以后都随你,不过现在……肚子好饿,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左桐眉头抽了抽,这画风转变得太快,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但不知是谁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滑稽。   项寅冬拍拍屁股站起来,把手伸到他面前,眼里都是笑意:“前面几条街有个夜市,吃点宵夜去?”   左桐愣了愣,抬头看他。   从项寅冬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任何尴尬和扭捏,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变。   他深吸口气,撑着对方的手站起来,有些不自在地说:“应臻跟小奕还等着呢……”   项寅冬不以为然,刚掏出电话想拨给颜奕,就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信息。   ——我先回去了,你们的事情自己搞定。   ——关于事情真相,我会单独找你。   项寅冬松口气,颜奕显然一眼就确认了他的身份,不愧是神人一个啊!   八月的帝都,正是最燥热的时候,好在前天的暴雨带走了不少暑气。   晚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很惬意。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项寅冬抓着左桐的手,被他挣了好几下,才终于甩开。   偶尔有享受夜生活的年轻人,从身边匆匆走过,谁都没发现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   说实话,左桐心里不是不尴尬的,但项寅冬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又让他不忍再开口。   这种安静而美好的感觉,实属不易,他不愿意失手打破。   两个人晃晃悠悠到了夜市,如释重负的项寅冬,心情异常舒爽,胃口大开地点了份小龙虾,还有各种烧烤小菜。   然后,迅速进入了大快朵颐模式。   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真相大白后,他终于是可以一吐为快,一边吃,一边诉说起自己苦逼的替身生活来。   讲到那些勾心斗角,各种暗中调查的结果,就跟讲别人的故事似的。   左桐沉默地听着,偶尔搭个腔,依然有些魂游天外。   项寅冬吃了好半天,才发现他兴致不太高。   “你怎么不吃?”他小心打量了一下左桐的脸色,“还生我气呢?”   “没什么胃口……”左桐咳了一声,耳朵根子有些红。   项寅冬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他被辣椒呛得连咳了好几声,一脸窘迫地说,“那个……我……我什么都不懂……”   当了二十几年的直男,突然走入新世界,他其实还真没准备好。   当时也幸好床头上放着润滑剂,帮了他的大忙,但情况也是各种混乱,肯定让左桐受了伤。   左桐低头避开他的眼光,耳根子更红,没好气地说:“别说话,赶紧吃你的……”   “哦……”   项寅冬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也没敢逗他,赶紧去找老板做了一锅粥。   后面的时间,项寅冬一直不吭声,心里的愧疚感让他有些食不知味。   看左桐喝了些粥,脸色好了些,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吃完东西回到左桐家里,两个人都好好洗漱了一番,项寅冬赶紧把左桐摁在了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左桐躺了一会儿,见他一直坐在床边看自己,就问道:“你这么看着,我怎么睡?”   项寅冬此刻的表情很诡异,笑眯眯地说:“今天这事儿,我肯定会……”   左桐瞪他一眼:“打住,别说那些哄女人的话……”   “说什么傻话呢!”项寅冬拉过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你当我白痴吗,你是男是女我都分不清?”   左桐微微一愣,见他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就没再说话。   其实直到现在,他的确还是不太相信,他和项寅冬真的走到这一步。   他急于想找一些借口来告诫自己,即便有了身体的亲密,那也不能代表什么。   毕竟,项寅冬从来没说过,要跟他在一起的话。   项寅冬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沉声道:“小桐,这段时间,我其实想了很多……以前我从来没为感情的事情烦恼过,可那人换成是你,我就总是很纠结,很犹豫,以为是在为你着想,但其实一直让你受伤……”   他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我喜欢你,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但我知道那样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才让你给我一点时间……你应该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左桐呼出口气,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是也一样?”   “小桐,我愿意去学,怎么和你一起走下去……”项寅冬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今天的事情,我是自愿的……不过,以后这种事情,我会更主动点……”   他话音刚落,左桐的脸颊已经烧得通红。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明明自己才是下面那一个好吗?   那些让人血脉膨胀的画面,同时闯入了两个人的脑海。   “那……行吧……”左桐清了清喉咙,躺下翻了个身,“你也快点睡,都累一天了……”   “行吧……”项寅冬看着那个裹紧被子的背影,无奈地摸了摸下巴,“……是什么意思?”   这跟男人谈情说爱,果然是个新世界,完全没有经验可循啊!   如此月黑风高的浪漫时刻,两个人互诉衷情后,接下来,不是应该甜蜜拥吻吗?   怎么到了左桐这里,就变成这么两句干巴巴的话呢?   项寅冬叹口气,他们两个人要走的路,看来还很长。   左桐在家休息了两天,项寅冬倒也是尽力伺候。   两个人之间虽然还有些小尴尬,但总算确认了彼此的想法,相处中多了些温馨。   只可惜,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根本容不得左桐多休息。   身体才刚好点,他就又赶去了香港。   乐骋推出的新女团,将以真人秀的形式进行出道遴选,左桐作为乐骋老板,也不得不参与到其中。   项寅冬也不能拦住他,很有些无奈,只好亲自把他送去了机场。   一路上,他开着车,不爽地问:“你不会是想躲着我吧?”   “我干嘛要躲着你?”   左桐看着窗外的风景,嘴上虽然漫不经心,心里却想着,他们确实需要点时间冷静冷静。   “嘴硬……”项寅冬撇他一眼,甚觉无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至少对我有点信心?”   左桐沉默,无论如何,他俩的关系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他是真的不希望,项寅冬心里有那种对他负责的想法。   所以稍微分开一下也好,他们都仔细想想该怎么去相处。   左桐知道自己不是个圣人,不会矫情地推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相反,他想要的,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他不希望对方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他想要的是未来,但那是多么重的一个未来,他们都需要点时间,考虑清楚。   “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毕竟……”左桐嘴角勾了勾,转头看着项寅冬,“我一直都以为……你会是下面那一个!”   “……”   项寅冬满头黑线,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好在车速不快,才没酿成惨剧。   左桐赶紧投降,但脸上笑意渐浓:“怪我,不该在这时候,跟你讲这么劲爆的话题!”   项寅冬的表情变幻莫测,好半天才稳住情绪,啧啧道:“别得意,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肯定会让你牢牢记住,谁才是下面那一个!   左桐挑眉看着他,这家伙害羞的样子,倒的确是千年难得一见。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红红的耳朵,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    ☆、第三十八章   送左桐到机场后,项寅冬开车回了公司。   想到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对方,他心里竟开始失落起来。   这种自动自发想和一个人待在一起的心情,说得矫情点,有点像初恋的感觉。   ——总是患得患失,不知道该怎么填满一颗空落落的心。   于是,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他又拿起了电话。   左桐那边飞机刚停稳,一开机,立马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左桐的声音有些调侃,这是他们过去常常会出现的对白,纯属打趣,也没什么正经意义。   但此刻,这话却正正戳中了项寅冬的心窝,让他心跳加速,老实承认:“嗯……想你了,就想听听你声音……”   左桐没想到,他会正经八百地来这么一句,全身一个激灵,只觉得牙根儿酸涩。   他赶紧拍了拍自己已经扯到耳根的嘴角,一边起身拿行李,一边嗤笑道:“你丫这嘴,说起甜言蜜语来,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项寅冬呵呵笑道:“小媳妇想调戏人,反被调戏了?”   左桐闻言,刚从头顶取出来的行李,差点就砸到自己头上。   他愤愤地看了满机舱的人群一眼,不得已忍了这口气,嘟囔了一句:“回去再跟你算账!”   “那你快点回来……我可求之不得!”   项寅冬笑得开心,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酸痛的脖子。   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其实并不那么好受。   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倒计时,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再见到那人。   这通电话暂时缓解了项寅冬的相思之苦,再次投入工作的时候,总算是干劲儿十足。   最近A局项目进展顺利,进入了最后的投标阶段。   有Alex看着,项晨宇倒也是乐得清闲,没捅出什么篓子来。   而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项晨晨,已经重新开始对董事会施压,要求尽快通过锂电池计划。   一直大力支持她的姜元庆等人,也开始各方奔走,想争取更多董事的支持。   又是新一轮的攻防战即将打响,项寅冬心情不错,应对得自然很轻松。   晚上回公寓的时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周末是不是要带秦小姐回大宅。   项寅冬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爷爷,你说的是哪个秦小姐?”   项正海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人家都在电视里承认了,你还在这里装糊涂?”   电视里承认?   项寅冬这才想起,最近秦佳琪的电视剧上档,她在宣传时被人询问恋情,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只说让大家给她点空间,也算是间接承认了绯闻的真实性。   这事儿当初他是答应了人家的,所以也就没干涉,只希望这波宣传期能尽快过去。   可没想到,这事儿已经传到了老爷子的耳朵里。   “爷爷,我……”项寅冬有点百口莫辩的感觉,只好解释道,“你别听那些八卦乱说,我跟秦小姐没什么的!”   “好了,我就是提醒你,老大不小了,你也该正经谈个恋爱!”   “我知道……”   项寅冬心头跳了跳,他跟左桐的事情,将来怎么让老爷子接受,还真是个大问题!   挂了电话,项寅冬的心情有些郁闷,不知不觉又给左桐拨了个电话。   左桐那边刚回酒店,正脱了衣服走进浴室,准备泡个热水澡。   他拿起手机,看到又是项寅冬打来的,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一旦肉麻起来,真是让人有点吃不消。   左桐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二十几年素,刚吃上肉,却顿顿都给他来大肥肉似的,腻味得慌。   “嘛呢?”   “酒店里,刚想洗澡。”   “我也刚回家,今天帝都真热死了,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还好,就有点闷热……”   左桐舒服地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全身都放松下来。   项寅冬听到电话里传来水流声,不禁问道:“你丫真在洗澡啊?”   “还假的不成?”   虽然觉得对方智商已经掉线,但即便是无脑的对话,他也并不想挂断,“你丫干嘛呢?”   “没啊……就阳台上吹吹风……”   此刻的项寅冬,的确正站在阳台上吹风,但夜色在他眼底璀璨着,他却无心观看。   他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左桐全身赤|裸,躺在浴缸里和自己讲电话的画面。   想着想着,不禁吞了口口水。   “瞎想什么呢?”   大概是他吞口水的声音太大,左桐立马意识到了他舌头打结的原因,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别介……”项寅冬赶紧叫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跟你说了,至少两周!项寅冬,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人还挺烦的……”   “这样就嫌我烦了?我都还没问你今天吃了什么呢!”   “啥都没吃,电话粥管饱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又扯了一大堆,才终于扯到正题上来。   “我爷爷这周末生日,本来想带你一起回去看看他的……”   “爷爷生日?”左桐有些为难地说,“要不,我周末先赶回去一趟?”   项寅冬闻言,立马笑道:“那倒不用,又不是见公婆,哪需要这么麻烦……准备点礼物就得了!”   “项寅冬,你大爷的!皮痒了是吧?”   左桐那边的声音,明显变得有点暴躁。   项寅冬忍不住哈哈大笑,两个人后来又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挂电话时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人们总说,相爱的人在一起,时间就会如流水。   他跟左桐的关系,算是相爱吗?   想到这个词汇,他的心脏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膛,两个人抵死纠缠的画面跃上心头,他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项寅冬一个人回了大宅,给老爷子贺寿。   这段时间他有些无聊,到得早了点。   没想到,有人比他到得还要早。   刚进家门,他就听昆叔说,他小叔一大早就来了,正在花园里陪老爷子下棋。   项寅冬有些惊讶,他小叔这人懒散惯了,大小聚会必然最后一个到场,今天这吹的是哪门子风?   来得早就算了,还耐着性子陪老爷子下棋?   项寅冬将信将疑地走到花园,果然见项怀业正和老爷子对弈。   他小叔这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但因为从小痴迷古董,连带着对国学也颇有研究,琴棋书画虽说不上精通,也绝对是一把好手。   项怀业从棋盘里抬起头来,见项寅冬走进花园,就很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   项正海瞪他一眼,他才正襟危坐,改为了挑眉眨眼。   这几年,老爷子心脏不好,一直在家休养,棋艺却没什么进展,早已经不是项怀业的对手。   但让项寅冬不得不佩服的是,他小叔自带高超演技,不仅能让输赢尽在掌握,还能把老爷子哄得相当开心。   这大概也是他无论怎么游手好闲,老爷子始终都不曾真正对他动气的原因。   反观他大伯,处处求表现,用尽心机还是得不到老爷子青睐,心中怎能没有怨气?   项寅冬不禁感叹,讨人喜欢这种本事,绝对是门真本事,一般人轻易还学不来。   和小叔打过招呼后,项寅冬就没再说话,安静地站在老爷子身后看他们下棋。   观棋不语,是老爷子从小就教导的事情。   不过,这期间项寅冬和项怀业没少眉来眼去,里应外合让老爷子在困境中扳回一局,总算圆满结束了棋局。   老爷子乐得哈哈大笑,两个小辈自然也跟着开心起来。   三人回到客厅,昆叔给他们准备了上好的碧螺春。   老爷子喝着茶,这才笑眯眯地说:“今天你俩倒是积极,难得啊……”   项寅冬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喜滋滋地递过去,说道:“爷爷,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项正海接过去看了一眼,是一枚奇石,鸡蛋大小,透着红光,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天然图案,是一个寿星佬的样子。   他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倒也学起你小叔来了,折腾这些个玩意儿!”   项寅冬老实交代:“我哪里懂这些,是问小奕的一个朋友买的,主意也是小桐出的,我这不过是借花献佛,可别让小叔笑话!”   项怀业显然对这块石头也很有兴趣,拿过去端详一番,不禁啧啧称奇:“颜少果然根基深厚,这块石头若是没熟人引荐,哪有那么容易买得到!”   项寅冬也不太懂这些,前两天他问左桐要准备什么寿礼,左桐就给他出了这个主意。   他去找颜奕解释自己身份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颜奕很快就帮他搞定了。   想到这里,项寅冬心里也颇有些感慨,他前辈子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认识这些个发小了。   项怀业看他心情不错,就随口问道:“听说你恋爱了,对方还是个大明星?”   项寅冬脸上立刻浮现出尴尬,敷衍道:“小叔,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了这些八卦?”   项怀业呵呵一笑:“我就说嘛,你哪有那么容易被套牢?”   “胡闹!”项正海瞪他一眼,“你俩一个德行,既然找就该找个靠谱的,带回家来让大家瞧瞧,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着急?”   “嘿,关我什么事了?”   项怀业见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颇有些后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赶紧拉着项寅冬,找了个借口,逃离了是非之地。    ☆、第三十九章   叔侄俩晃晃悠悠,躲到花园另一头继续聊天。   项怀业打量项寅冬一番,一脸好奇地问:“小冬,你这回是真的谈恋爱了吧?”   “小叔,你可真不愧是鉴宝的,眼睛真尖!”   “就你那又是傻笑,又是坐立不安的样子,就差没写脸上了!”   项寅冬没有否认,但还是认真地说:“这事儿吧,还没到公布的时候,不过,不是那位秦小姐就是了!”   项怀业点点头:“你也老大不小了,真遇到喜欢的,就好好经营吧,别管老爷子怎么想!”   项寅冬忍不住想笑,居然好意思说他老大不小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   项怀业比他大六岁,算起来也有33了,就没见他正经跟什么人交往过。   以前,他只当是小叔游戏人间,眼光太高。   可如今,自己已经是大半个身子进了Gay圈的人,自然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小叔的相貌和他有些像,但更眉清目秀一点,要是真喜欢男人,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项寅冬打了个寒颤。   他这接受能力也真够惊人的,不仅自己的世界观轰然崩塌,连带着都开始天下大同起来。   当然,他的这番心路历程,项怀业是全然不知的,话锋一转,难得跟他聊起了公司的事情。   “小冬啊,最近你大伯是不是经常为难你啊?”   项寅冬眼底闪过精光,故作不解地问:“小叔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   项怀业叹口气:“其实,我今天这么早过来,也是受人所托!”   原来,新海电子风头过去,项怀恩又开始走激进路线,对林锦城多番打压,两个人的关系剑拨弩张,谁都不买谁的帐。   林锦城一直沉默地捍卫着自己的地盘,但项怀琳却坐不住了,专门找上项怀业,让他帮忙探探口风。   问问老爷子,是不是有心让大哥上位。   项怀业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一直把大他十几岁的二姐当成母亲对待,对她的吩咐自然是言听计从。   项寅冬听完后,轻笑道:“那爷爷怎么说?”   “老爷子当然是让我不要胡思乱想……”项怀业摇摇头,“我其实也不想插手公司的事情,就是怕二姐在家里受气……”   项寅冬眉头微微皱了皱,好奇道:“姑姑和林叔感情那么好,就算真有这种事情,林叔也不会迁怒到姑姑头上吧?”   项怀业闻言,脸色稍微变了变,一时没有说话。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没逃过项寅冬的眼睛,但他并没有详细询问,很自然地转换了一个话题。   “其实,我最近比较担心的,还是晨宇!”   项怀业显然来了兴趣,追问道:“晨宇?他又惹什么麻烦了?”   项寅冬叹口气,把文琪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小子,不会真被人算计了吧?”   “这也只是我和东叔的猜测,目前为止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文琪有问题……”   “嗯,还是谨慎些好!”   项寅冬点点头,笑道:“这件事情,小叔你可千万要保密,别传到爷爷耳朵里,毕竟还只是猜测而已!”   项怀业连连答应:“我知道了,你放心……”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贺寿的人们就陆续到达。   项怀恩一家,除了项晨晨和项晨宇兄妹,沈斌也从国外赶了回来。   而项怀琳一家来的时候,多了个祁仲铭。   除了项家众人,受邀的宾客并不算太多,大都是老爷子的密友,以及他大爷爷项正恺那边的人。   项家两兄弟,一文一武,如今也都算是事业有成。   十几年前,正海电子发展势头良好,项正恺为了避嫌,请调去了南方,仕途倒是一直很顺利。   两家人走动虽然不算特别频繁,但也并不疏远。   项寅冬出事儿后,老爷子表面看不出来,其实受了不小刺激,最近一直在吃斋。   所以这次寿宴并没大肆庆祝,只是一场家宴。   项寅冬看着老爷子已经几乎白完了的头发,心中很是不忍。   但愿别那么快找到“自己”的尸体,他不想让老爷子再承受一次打击。   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开始行动,拿回项寅冬这个身份。   一顿家宴吃得还算热闹,饭后,宾客们齐聚客厅,陪老爷子享受天伦之乐。   项寅冬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左桐打来的,脸上的表情就控制不住地愉快起来。   “哟,这么巧?刚想打给你呢!”   “你是想说,这就是传闻中的心有灵犀吧?”   项寅冬啧啧两声,假装嫌弃:“我可没这想法,某些人自己想太多吧?”   “德行!我也不是找你的,麻烦帮个忙,让老爷子接一下电话?”   项寅冬呵呵一笑:“你等等,我把电话给他!”   老爷子接过电话,左桐也正经起来,说了些祝寿慰问的话。   项寅冬站在一边,看老爷子满面笑容,心下也有些安慰。   其实,他早就想过,和左桐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他原有的社会关系,可能会面临一次彻底的颠覆。   他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那人不是左桐,他有没有勇气去面对爷爷的失望。   但那人,却偏偏是左桐。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希望现在爷爷能多喜欢左桐一些,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也会更容易接受。   左桐问候完毕,项寅冬赶紧拿着电话躲到了花园里。   “这个星期可算过完了,你确定,你下周末可以回来?”   左桐听到他颇有些哀怨的语气,故意说:“那可真不一定,兴许还得加个班……”   “你敢?”项寅冬语气都变了。   “项寅冬,你几岁了,无不无聊?”   “我就是无聊啊,你要是不回来,我下周末就去香港找你,你自己看着办!”   左桐无语,有谁会相信呢,他们两个奔三的大男人,认识了二十多年,如今却跟刚认识的小男生似的。   每天都玩着这么幼稚的电话粥游戏,还乐此不疲。   项寅冬缠着左桐说了半天话,回屋的时候,在花园角落里看见了他小叔和林锦城,似乎正在讨论什么事情,脸色都不算好。   他心下微动,意识到他刚才跟小叔说的那些事情,已经传到了林锦城的耳朵里。   倒是比他预计的还快,看来小叔真是对姑姑家的事情上了心。   这也好,也是时候让项晨宇那家伙,为他曾经做过的蠢事儿付出代价!   他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回了屋里。   大宅里剩下的客人已经不算多,他大爷爷那边的两个堂叔正在跟老爷子交谈。   项寅冬也走过去加入了谈话。   他堂叔对正海的情况颇为关心,问了不少问题。   聊着聊着就谈到了A局项目,对方有些感慨,提醒道:“这次,你们的竞争对手里有个人,你可要好好注意!”   “哦?”项寅冬有些好奇,“堂叔说的是什么人?”   “钱潮集团的钱越明!我父亲当年去南方上任,督办过钱越明走私汽车的案子,这家伙倒也有些本事,没几年就出来了,后来洗白做起了正经生意,可做起事情来还是不择手段!”   “堂叔的意思是,他可能故意针对正海?”   项寅冬皱了皱眉头,想不到钱越明跟他们项家还有这些渊源。   如果他真是记恨项家人曾经整过他,那趁着北上发展,故意来坑正海国际,倒也比较说得通了。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A局项目那边,你尽量防着他点就对了!”   “好的,多谢堂叔提醒!”   项寅冬心中有些庆幸,今天这个消息,让很多事情都开始浮出水面。   钱越明买通姜元庆,又故意接近项晨宇,看来都不是单纯的利益驱使,他就是想找项家人的晦气。   如今项正恺一家在南方有权有势,他轻易是动不了的,这主意就打到正海头上来。   项寅冬表面笑意盈盈,心中却是一声冷哼。   他倒要看看,到底谁玩得过谁?   晚上从大宅离开的时候,项寅冬是和项怀恩一起去的停车场。   这时候,项怀恩才终于找到机会和他说话,语气自然是相当不悦。   “姓魏的,我可警告过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项怀恩脸色冷硬,玻璃镜片都挡不住眼中的寒意,“就算所有人都当你是项寅冬,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项寅冬和颜悦色,但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笑道:“项老板,我演技这么好,你应该高兴才对,不然我以后怎么帮你?”   “帮我?”项怀恩冷冷道,“你早可以说服那帮老顽固通过锂电池项目,可你竟然提议拖到下个月再审议,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项老板多虑了……”项寅冬不慌不忙道,“现在提出异议的是几个老董事,可不是我,太心急,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少在我面前装得很懂的样子,就你那初中学历,懂什么?”   “项老板说对了,我可不就是什么都不懂,所以不敢乱来,只能仰仗Alex帮忙……可现在,A局项目到了紧要关头,总不能把Alex叫回来帮我吧?那二少可怎么办?Alex可是好不容易才帮他进入了核心团队……”   “你敢威胁我?”项怀恩眯起了眼睛,今天站在他面前的项寅冬,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哪里敢!”项寅冬语气柔和了许多,“项老板,我也是为你们着想,二少那边好不容易有点成绩,等A局项目结束后,再审批锂电池计划也不迟,你说是吧?”   项怀恩脸色黑了黑,却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他。   两个人各自上车离开,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都隐隐感觉到,形势已经悄然改变……   ☆、第四十章   处理完香港那边的事情,左桐总算赶在周五晚餐前飞回了帝都。   没想到,刚下飞机,Steven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应臻受伤的事情,热度已经过去,没想到竟有歌迷跑到公司去拉横幅,控诉乐骋是血汗工厂,压榨明星的价值。   坚称应臻是因为繁重的行程安排,导致疲劳过度,才摔下了舞台。   不少媒体都到现场进行了报道,一时间舆论四起。   左桐不得不赶回公司,商讨对策。   路上他给项寅冬打了个电话,但没多解释,匆匆忙忙就挂了。   项寅冬那边的心情,可想而知,是极为不爽的。   好不容易等到左桐回来,却硬生生地见不上面!   他从公司里出来,立马就开车去了乐骋。   乐骋娱乐会议室里,Steven给左桐介绍了事情经过。   虽然闹事的歌迷已经被劝服,但因为有媒体的介入,网上言论很不利于公司。   左桐皱眉问道:“你怎么看?那些人真是应臻的歌迷?”   Steven摇摇头:“是不是歌迷我不清楚,但这件事情明显有人煽动,不然媒体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左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最大可能性,就是咱们的同行了!”   Steven表示赞同:“我跟你想的一样,肯定是有人想借此打击我们!”   左桐叹口气,当机立断让公关部门在微博上贴出了律师函,声称要对恶意传谣的人追究法律责任。   然后又打电话给应臻,让他转发了这条微博,先安抚住自己的歌迷们。   两个小时候,各种通稿陆续出炉,而左桐也专程和带头闹事的歌迷见了面,发现他们的确是受了教唆。   而最可疑的幕后策划者,就是乐骋最大的对手公司,蓝鼎国际。   Steven不由感叹:“想不到蓝鼎这样的公司,现在也做这么不入流的事情!”   左桐倒是见怪不怪,轻笑道:“穷途末路,才会狗急跳墙!”   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左桐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倦。   Steven赶紧道:“累坏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别扛了!”   左桐点点头:“对了,你让人事部帮我找个助理,越快越好!”   Steven闻言,有些探究地笑了笑:“哟,大魔王这是不准备虐自己了?”   “总不能真把自己累死吧?”   “我看……”Steven笑得暧昧,“是某些人不高兴了吧?”   左桐看他一眼,也没否认,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些惬意,“那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我先回去了!”   “没问题!都交给我处理!”   从公司出来,左桐站在马路边,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却见不远处有辆车子打开了远光灯,对着他闪了闪。   他眯起眼睛打量一番,远光灯下,黑色车身隐藏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   但他的嘴角,却情不自禁地翘起个幅度。   他转身朝那辆车走过去,果然见项寅冬坐在驾驶座里,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不是让你回家等?”   左桐哭笑不得,刚才会议中间,这人发信息说已经到了公司楼下,他只好回了这么一句。   算起来,也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不哀怨才怪!   “你家还是我家?”项寅冬继续做可怜状:“谁叫你不说清楚?”   左桐打开车门,刚要坐进去,却见副驾驶座上放着个纸袋。   “又没吃饭吧?”项寅冬瞪他一眼,“给你打包的虾饺,都快冷了!”   左桐挑眉笑了笑,拿起那盒虾饺,坐进车里吃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聊了聊这次的事情,都对蓝鼎的做法很不齿。   项寅冬把车子开得飞快,简直可以说是归心似箭。   到了公寓地下车库,刚停好车,他就把左桐拉进了安全通道里。   安全通道里灯光昏暗,项寅冬一把将左桐摁在了墙上。   “又发什么疯?”左桐嘴上虽是责难,嘴角却挂着笑,“不怕被人看见?”   项寅冬把人圈在怀里,不满地抱怨:“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现在就想惩罚你!”   “我可不记得,得罪过你!”   “不记得?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项寅冬勾起嘴角,盯着左桐水亮的眼睛,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一般。   “你……”   没等左桐再次开口,吻已经封住了他的嘴。   项寅冬充满热力的唇舌,很快就找到了他的舌头,迅速和他纠缠在一起。   夏日的地下室,带着种阴冷,如同进了空调间。   但两个人却都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只觉得全身燥热。   项寅冬一边索取着渴望已久的呼吸,一边伸手摸着左桐的脸颊。   柔软而温热的肌肤,让他心中更觉激荡,血液都冲上了大脑,有种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面前这个人,他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可现在,自己在他面前,却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怎么靠近都觉得不够似的。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却是在彼此清醒,也都确认了对方想要什么的情况下,第一次接吻。   那种感受,加上小别重逢,更让人沉醉其中。   左桐开始推拒了两下,但项寅冬颇为强势,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他也放弃了无谓的反抗。   心跳乱得一塌糊涂,他伸手锁住项寅冬的脖子,彻底将自己交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忘我地亲了好久,直到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项寅冬喘着粗气看左桐,见他也红着脸在大口呼吸,心情就说不出的愉快。   他伸手去拉左桐,却被对方甩开。   “刚吃过虾饺呢,也不嫌嘴里有味道!”   左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人猴急起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项寅冬呵呵笑道:“你嘴里只有一种味道,就是甜……”   左桐闻言,脸色更红,赶紧转身想逃离现场。   项寅冬跟上去,刚想拉他,就见一保安大叔从楼上走了下来,正皱眉打量他们。   两个人心里都有点尴尬,难道被他看见了?   那保安大叔看看他俩,又看看安全通道的地面,很严肃地说:“年轻人,这里不许随地大小便,一楼有厕所!”   “知道了……”   项寅冬憋着笑,拉着左桐就跑,到了一楼电梯口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丢死人了!”左桐甩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么大股尿骚味儿,咱俩都没闻到,活该背锅!”   项寅冬不以为然,满脑子只想着,怎么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事情。   两个人进了屋,他立马又把左桐摁在了墙上。   温柔又带着力道的吻,让两个人纠缠着进了卧室,很自然地倒在了床上。   这时候,项寅冬却停了下来。   月光很应景地照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伸手抚摸着左桐好看的下巴,细腻的脸颊,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会很疼吗?”   大好的气氛,顷刻间被这白痴的问题破坏了。   左桐大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说呢?要不你来试试?”   项寅冬一脸吃瘪的表情,吞了口口水,嘻嘻笑道:“我会很小心的……要是疼,你就使劲咬我!”   “你当我是狗啊!”   项寅冬见左桐笑起来,眼神变得更加温柔,感慨道:“我以前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你一直很辛苦吧?”   左桐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脸上的温热触碰,那些经年留下的伤口,仿佛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他脸上笑意渐浓:“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我不知道,以后,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真的?”   左桐突然睁开眼,一个翻身把项寅冬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要什么,你都满足?”   “你……”   项寅冬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左桐一脸认真,赶紧挣扎起来。   “你什么?怕了?”左桐俯身在他耳畔轻声说话,温热的气体喷在他耳朵上,激起全身酥麻。   项寅冬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指不定就会被这家伙绕进去,稀里糊涂失了身。   赶紧一使劲撑了起来,反压过去,赢回了主动权。   好在,左桐只是吓吓他,不是真想硬来,不然他俩还真不容易分出个上下来。   项寅冬额头冒汗,默默想着,我的八块腹肌,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啊!   感觉到左桐放松下来,他低头擒住了对方的嘴。   热烈的吻,开始沿着左桐的脖子一直往下,像是要打上自己的烙印一般,扫过全身。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一阵阵地过着电流,轻轻战栗。   月光底下,两个不知餍足的人,折腾了几乎整整一晚,才相拥睡去。   天色渐渐明亮的时候,左桐就从项寅冬怀里钻了出来。   他轻手轻脚去了趟卫生间,想起临睡前,项寅冬要抱自己到浴室清理,脸上就又烧了起来。   最后在他的严词拒绝下,那人才答应让他自己解决。   这样的项寅冬,让他既觉得陌生,又觉得庆幸。   太阳快要升起来,从阳台看出去,东边挂着彩霞,楼下街道上有晨练的人缓缓经过。   他嘴角带笑,觉得现在要是能有根烟,大概会更应景。   可惜,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没什么烟瘾,连随身带烟的习惯也已经忘记。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算不算最好,但至少这一刻,他很知足。   重新钻进被窝的时候,被风吹凉的身体,碰到另一个火热的身躯,瞬间温暖起来。   项寅冬翻了个身,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沉沉睡去。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项寅冬一脸神清气爽,左桐却是腰酸背疼。   某人得意一笑,把他摁在了床上:“媳妇儿休息,我去弄点吃的!”   左桐一个眼刀飞过去:“你大爷的!敢再叫一声试试!”   项寅冬起床伸了个懒腰,远离左桐三米,又笑眯眯叫了声:“媳妇儿!”   “你丫找抽啊!”左桐撑起身子,想揍人,动作大了点,某个部位一阵扯痛,脸色都黑了。   “哟,怎么了?”项寅冬瞬间惶恐,赶紧扑了过去,“昨晚又弄伤了吗?我看看……”   他这段时间可是研究过不少“资料”啊,怎么还是受伤了?   “滚蛋!看你个头!”左桐没好气地推开他,黑着脸吼道,“饿死了,赶紧做饭去!”   项寅冬看他中气十足,料想不是太严重,就卖乖地凑上去亲了亲他脸颊,然后傻笑着跑去了厨房。   熬了一锅粥,又去楼下买了些蔬菜水果,清淡但还算丰富的中饭就准备妥当。   两个人慢吞吞吃完,慵懒地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这个周末他俩都没准备出门,看看碟片,打打游戏,日子过得倒是轻松惬意。   项寅冬见缝插针求表现,做饭、洗碗、甚至是削水果、倒开水这种事情都样样包办,一脸二十四孝老公的表情。   左桐乐得清闲,躺在沙发上就不愿意动弹,对他的伺候也是照单全收。   某人倒也不吃亏,时不时来个偷吻、吃点豆腐,差点没乐上天去。   晚上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两个人突然聊起了重生的话题。   其实这个事情,项寅冬已经思考很久,但前段时间一团乱,就没来得及跟左桐好好聊聊。   他给躺在大腿上的人喂了颗葡萄,若有所思道:“你觉得,我和魏天寒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除非你们是……”左桐嚼着葡萄,不怎么肯定地说,“……孪生兄弟?”   项寅冬点点头,表示赞同:“我刚醒过来的时候,问过傅雪琴这个问题,但她一口咬定我是他的独子……”   “可你不是说,傅雪琴极度溺爱魏天寒,哪里又肯说真话?”   “嗯……可惜我现在还没查到她的下落,没法好好确认……”   “那……你妈那边呢?可以去问吗?”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项寅冬摇了摇头,“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和魏天寒真的是双生子,那这件事情无非两种可能性:一种,魏天寒是流落在外的项家血脉;另一种,我是被项家领养的。但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并不大,爷爷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也就是说,魏天寒很可能是项家人?”   “这个只是我的猜测,但我的生母是不是程培云,我现在倒是有些怀疑……”   左桐抬起头,见项寅冬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就撑起来摸了摸他的脸颊。   项寅冬叹了口气,“我已经让颜奕帮忙追查傅雪琴的下落,只有先找到她,我才不会这么被动。”   左桐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项寅冬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在我身边,就是帮了我的大忙!”   “我有没有说过……你丫真的很肉麻!”   左桐白他一眼,想躺下去继续看电影,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项寅冬带着点火气的声音。   “嘿,我差点都忘了这一茬儿,你跟魏天寒,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项寅冬一把搂过左桐,圈在怀里,恶狠狠地逼问道,“快点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有什么关系?”   左桐闻言,脸色僵了僵,这事儿吧,说出来确实有些难堪。   现在要再提他和魏天寒上过床的事情,这人一准儿得暴走,根本不会管这身体是不是变成了自己的。   他动了动,想挣脱项寅冬的钳制,可对方正撒气呢,根本挣脱不了,只好求饶道:“我真不记得了,最多以前把他当做了你……”   项寅冬难得见他一脸窘迫,动作轻柔了许多,但还是抱着不松手,耍无赖道:“不管,就算是魏天寒,我也嫉妒!”   左桐失笑,这家伙吃起醋来,还真是幼稚得很。   “项寅冬,你要跟我算账是吧?”他眯起眼睛,盯着对方,“你以前换过多少个女朋友,我就不嫉妒?”   项寅冬满头黑线,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好吧,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他赌气地勾住左桐脖子,来了个饿狼扑食,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唇,用力啃咬起来。   屋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啃咬变成了耳鬓厮磨。   就在两个人都有些忘我的时候,左桐的手机很不是时候地响了起来。   而且这一响,还是轮番轰炸,根本停不下来。   “我操!”项寅冬实在不胜其烦,低声咒骂了一句,拉起了褪到一半的裤子,“谁特么这么讨厌!”   左桐平顺了一下呼吸,伸手给他顺了顺毛,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电话。   一看是应臻打来的,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接了起来。   “嘛呢,这么久才接?”应臻那边的火气似乎不小,“不是说你昨天就回来了,怎么没来关心关心你家员工?”   “怎么了?”左桐挑挑眉,“哪家公司规定,老板要跟员工报告行踪?”   “对对对,你是老板!”应臻哼哼两声,“是不是你让Steven给我转院的?要不是我听见他跟主治医师谈话,估计今天就被弄走了!”   “是我让他安排的……”左桐也不客气,“你也不看看,你这两周都干了些什么,拖着条大伤腿满医院转悠,就怕不能引起更多围观是吧?”   “我……那不是病房里太闷了嘛!”   “闷?闷你还不赶紧出院?”左桐火气也上来了,“是人家院长亲自打电话给我,说你那些歌迷天天往医院跑,已经打扰到了其他病人!而且,小护士们个个都无心工作,就想着跟你偶遇……你让人家怎么不想赶你走?”   “有那么夸张吗?”应臻瘪瘪嘴,“我不管,我不会转院的!”   “那你自己去找院长谈,我可丢不起这人了……”   “行,我自己去找他,这事儿你就别掺乎了!”   “嘿,还成我掺乎了?”   左桐不爽地挂了电话,这家伙最近真是魔怔了!   项寅冬去洗了个冷水脸,颇有些哀怨地走了回来:“应小花又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想吃回头草呗!”   “就……那个韩医生?”项寅冬顿时来了兴趣,一脸八卦地问,“应小花一直守身如玉,原来是为了他啊?”   左桐白他一眼,守身如玉这几个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少管人家闲事儿!”   “这怎么会是闲事儿,赶紧说说!”   “不告诉你,等着慢慢被吓傻吧,进入新世界的直男同学!”   “嘿,小媳妇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瞬间打成一团,夜色正浓,一切静谧美好。   周日早上,两个人倒是没有继续偷懒,起来洗漱一番,赶去了医院。   院长昨天晚些时候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把应臻安排住进了特殊病区,有独立花园,避免被打扰。   左桐不禁对应臻的本事深表佩服。   到了医院,左桐跟应臻去了院长办公室表示感谢。   项寅冬一个人在花园里等待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大褂的韩医生,俊朗的五官很是让人侧目,但全身上下那种严肃禁欲的气质,就跟写着“生人勿近”似的。   但项寅冬显然没把自己归进“生人”里。   “韩医生,你好!”   他主动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韩汀峤打量他一番,眼睛里充满疑惑。   项寅冬也不觉尴尬,伸出手说道:“我是应臻发小,项寅冬,以前吃过几次饭……”   韩汀峤似乎也认出了他,点点头,跟他握了握手。   “听说你前两年去了美国读书,已经毕业回来了吗?”项寅冬深谙社交之道,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即使跟对方不算熟,也并不让人反感。   “还没毕业,跟我导师到国内做个课题交流,顺便实习。”   “这样啊……”项寅冬点点头,这么说,可能很快会回美国去,怪不得应臻那家伙焦虑得跟什么似的。   “应臻的事情,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韩汀峤脸上没什么情绪,礼貌地说:“我是医生,应该的!”   项寅冬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哎,你别看这家伙红透半边天,其实这两年很辛苦,经常熬夜写歌,到处赶通告,身边也没个人照顾……”   他一边说,一边默默观察着韩汀峤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情绪来。   可惜,人家面色自若,唯一的情绪,大概就是不怎么耐烦了。   项寅冬心中感叹,看来,这棵回头草,小花同学可不容易吃到啊!   ☆、第四十二章   两个人又寒暄了两句,刚要告别,左桐就推着应臻走了过来。   轮椅上的应臻,伤口刚拆线,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他打量韩汀峤一番,笑道:“哟,韩医生今天这么有空?”   左桐心中好笑,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缝针的医生对他负责到底?   韩汀峤表情自若,公事公办地问:“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他都还好,就是……这里不太舒服……”应臻指了指自己的胃,一脸痛苦,“这清淡饮食啥时候是个头啊,我想吃火锅!”   韩汀峤只当是没听见,在本子上做好记录,转身打算离开。   “喂!”应臻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你这就走了?”   “我已经下班了……”韩汀峤转头瞪他一眼,他才安分地坐了回去。   项寅冬一看这情况,立马笑起来:“韩医生,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我们也该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医院有规定,不能随意接受宴请……”韩汀峤客气道,“况且,我也没做什么。”   “相请不如偶遇嘛!”项寅冬继续笑脸迎人,“再怎么说,咱们也算久别重逢,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   左桐这时候也发了话:“这顿该我请,应臻的事情,的确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韩汀峤不习惯这样的轮番轰炸,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这样,如果几位不介意,一起去食堂用餐?”   应臻挑挑眉,一脸不满:“就医院那食堂?太难吃了吧!”   左桐赶紧摁住他肩膀,点了点头:“没问题!”   项寅冬很配合地说:“那正好,应大明星你就别去了,免得引起围观!”   应臻闻言,差点又从轮椅上蹦起来:“嘿,凭什么啊!”   “没关系,现在食堂人不多……”   韩汀峤一脸无所谓,转头先行离开。   项寅冬朝应臻眨了眨眼,迅速跟上去,跟韩医生套起近乎来。   四个人到了员工食堂,找了处二楼的包厢。   这个时间点儿,吃饭的人确实不多,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项寅冬刚想点餐,才发现这里只接受员工卡,顿时有点窘迫。   韩汀峤拿出自己的饭卡,还没开口,就被应臻抢了过去,递到左桐手里:“老板充钱,我请客!”   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颇为欠揍。   左桐无奈一笑,拿了饭卡去充钱,还不忘推走了行动不能自理的应臻。   美其名曰让他点餐,其实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包厢里只剩下项寅冬和韩汀峤,立马清净下来。   项寅冬给对方倒了杯茶,很随意地问道:“韩医生,有个医学上的问题,我想咨询你一下。”   “你说。”   “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的DNA是不是100%相同?”   “理论上来说,如果是同卵双胞胎,不考虑特殊因素,应该完全相同,如果是异卵双胞胎,则不一定。”   “那他们其中一个跟亲属间的DNA比对结果,应该适用于另一个吧?”   “可以这么说……”   项寅冬脸上露出个真挚的笑容,虚心问道:“韩医生,我想做个DNA检测,不知道需要提供哪些东西?”   “一般是采集双方的血液或□□。”   “如果不方便获得呢?”项寅冬笑得自然,仿佛要检测的只是血糖,而不是DNA。   “特殊情况下,可以通过头发、指甲、或者含有唾液的烟头等,获得生物信息……”   “这样啊,真是谢谢韩医生!”项寅冬叹口气,“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左桐和应臻回来的时候,项寅冬和韩汀峤已经结束了刚才的谈话,正在讨论帝都的天气。   应臻见两个人挺谈得来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没多久,饭菜都上了桌,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还算友好。   从食堂出来,韩汀峤径直离开,应臻也被送回了病房。   左桐开车从医院出来,见项寅冬有些走神,就问道:“跟韩医生谈得怎么样?”   “还行吧,接下来就是收集生物样本……”   左桐伸出一只手,握了握他手背,轻笑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项寅冬叹口气:“毕竟是要推翻我过去二十几年的认知……”   “你都重新活一回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推翻认知的?”   “那倒也是!”项寅冬闻言,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转头看了左桐一眼,阳光照进车里,勾勒出他好看的侧脸,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撑起了身子。   “别闹!”左桐抬起一只手挡住他的嘴,“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一会儿开沟里,你负责?”   项寅冬泄了气,哀怨地窝进了椅背里。   左桐无奈地摇了摇头,听他手机响了起来,就提醒道:“还不接电话?”   项寅冬把电话拿出来一看,是Alex打来的,就接了起来。   “喂……Alex,你找我?”   “出了点事儿,估计你得来一趟公司……”   Alex的语气有些焦急,项寅冬闻言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怎么了?”   “A局项目周一正式开标,今天有人把我们的标书传到了网上……”Alex语气严肃,“果然如你所料……”   “玩得这么大,直接传到网上?”项寅冬皱了皱眉。   “A局那边领导大为关火,刚才打电话给楚总,说这事儿影响很坏,可能会取消我们的投标资格!”   “楚东明那边呢,怎么处理的?”   “楚董已经按照你们商量好的Backup计划,把新的标书送了过去,现在还不知道结果……”   “你联系网络安全部门,让他们尽可能找人删除网上的信息。”项寅冬淡定地说,“对方很快会有下一步动作,我们拭目以待!”   “好,我正在和A局那边的人联络,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好的,我现在就赶回公司!”   挂了电话,项寅冬揉了揉纠结的眉心,周末的大好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   虽然他一直都在猜,A局项目那边到底会出什么样纰漏,但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大招,直接把他们的标书公之于众。   要不是这事儿他早有准备,这会儿可就是有苦说不出了。   “出什么事儿了?”左桐看他脸色很黑,关切问道。   “A局投标项目标书泄露,我得赶回去处理,恐怕今天没法陪你了!”   “说什么鬼话,好像我非要你陪似的?”   项寅冬伸手揉了揉左桐的头发,顺毛道:“好好好,是我想陪你行吗?”   他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左桐就调转车头,送他去了正海国际。   楚东明和手下几个负责人,已经在公司进行应急处置,有的联系媒体,有的联系法务和警局,一片繁忙景象。   项寅冬了解了整个事情的进展后,反倒稍微放下点心来。   A局那边对楚东明给出的解释还算认可,但即使他们相信,泄露的不是最终版本,也涉及到很多项目内容,影响非常恶劣。   而能拿到这份标书的,显然是公司投标项目组里的核心成员。   A局那边不得不对正海国际的保密能力,产生了怀疑。   整个部门的人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生怕两个多月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   只是,在众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本该是项目组核心成员的项晨宇,却并没有出现在公司里。   这样一来,大家想不怀疑他,似乎都说不过去。   果然,没过多久,网上就开始出现了一些针对正海标书泄露的言论。   而矛头都指向了某项目核心成员,以及和他过从甚密的女员工。   这些言论,言之凿凿地称这位女员工为商业间谍,还贴出了不少证据。   她曾经任职的公关公司,就是在她离职后遭遇到了一系列危机,包括泄露客户机密,以及各种项目资料外流。   吃瓜群众们各种人肉这位商业间谍,话题越来越热。   没多久,万能的网友们就扒出了这位美女间谍的背景,曾经和钱潮集团的钱越明过从甚密。   而钱潮集团,又恰巧是这次A局项目中,正海国际强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这样一来,大众很快就把这两件事情扯上了因果关系,把泄密事件定性为了恶性竞争。   正海国际作为受害者一方,立刻收获了不少同情。   项寅冬在公司里忙碌了一天,觉得信息太多,有些头晕脑胀。   本来他一直以为,钱越明是泄密事件的幕后黑手,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事情却变得扑朔迷离。   明显有人利用了网络舆论,引导大家相信,钱潮集团就是标书泄露的幕后黑手。   钱越明肯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么这人又是谁,目的是什么?   他心中有一些猜测,但又觉得很荒谬,这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起来。   这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响,他以为是Alex来找他,就无精打采地说了声:“进来!”   大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身形高挑,脸上带着浅笑。   项寅冬不禁一愣,赶紧站了起来,四肢百骸有股暖流趟过,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那什么表情,不欢迎我?”左桐走到他面前,笑得很玩味。   “你怎么来了?”   项寅冬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关好了办公室的门。   ☆、第四十三章   左桐站在落地窗前,眼底的夜色正璀璨。   项寅冬走到他前面,两手撑住办公桌,把他圈在了身前。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这样的姿势,逼得左桐不得不弯腰倒向了桌面。   他伸出手,抵在项寅冬胸前,笑道:“喂,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项寅冬疲惫的脸上挂上了笑容,凑到对方唇上啄了一口,揶揄道:“你可很少来我这里,今天摆明是送上来给我亲的,还不承认?”   左桐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他憔悴的脸:“很累?”   “还好,就是有点心烦……”   项寅冬拉了左桐坐到沙发上,头枕在他大腿上休息,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一遍。   左桐伸手给他揉着太阳穴,问道:“这事儿你一早就知道?”   “不算知道,只是有所怀疑,就留了个后手。”项寅冬闭眼享受着按摩,身体放松了很多,“本来我想着,一旦A局项目出了问题,就借机吓唬一下项晨宇,从那家伙嘴里套出些事情来……可谁知道,有人先下手为强!”   “你怀疑谁?”   “说不好,只是我有种感觉,过去一直查错了方向……我本来以为,瑞士的事情可能和钱越明有关,毕竟,他跟姜元庆踩准节奏,趁正海股价动荡大赚了一笔……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重要的问题被我忽略了……”   “你是说,钱越明也许只是利用这件事情,而并非幕后黑手?”   “绑架我的人是职业杀手,对方的动机肯定是致我于死地,而不是仅仅制造话题,引起股价动荡……”   “嗯……这个我同意,钱越明毕竟是个商人,商业间谍这么low的手段倒是附和他的风格……请职业杀手,他不一定有这胆子!”   “前段时间,我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故意让楚东明把文琪放进项目组,来个引蛇出洞,探探钱越明的底……”   “现在局面变成这样,钱越明肯定也是始料未及,你不如静观其变,看看幕后那人到底意欲何为!”   项寅冬点点头,突然从沙发上撑起来,抱住左桐的脸亲了一口:“宝贝儿,咱俩想一块儿去了!”   左桐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骂道:“靠,弄我一脸口水!”   项寅冬满血复活一般,从沙发上站起来,顺便拉起了左桐。   “走,吃点东西去,等会估计得继续忙!”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项寅冬推着左桐出了门,“你实在想帮忙,就每天送上门给我亲两口!”   “去你丫的,找抽啊!”   两个人闹了一阵,吃过晚饭后,左桐先回了家,项寅冬则回了公司。   经过一晚上的危机公关,网上跟正海和A局相关的机密信息基本清理干净,警方也开始介入调查。   第二天一早,董事会针对此事召开了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楚东明显得垂头丧气,本以为稳操胜券的A局项目,没想到,竟毁在了这种事情上。   A局那边虽然没有取消正海的投标资格,却推迟了开标时间,称要把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   董事们对此自然极为不满,要求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姜元庆算是其中叫得最凶的一个,而他针对的目标,却不是嫌疑最大的项晨宇,而是负责人楚东明。   “楚总,这件事情,你恐怕要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不少董事也附和道:“是啊,老楚,这商业间谍到底是怎么混进公司的?”   “这明显就是监守自盗嘛,楚总,你们那边的管理也太不严格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楚东明抬不起头来。   项寅冬制止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各位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给大家个交代!”   他看了看楚东明,问道,“东叔,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楚东明这时候也坐不住了,一脸不满地说:“我有什么看法?还不是某些人的好儿子,成天正经事不做,不仅跟竞争对手打得火热,还把商业间谍弄进了公司,真是要把正海搞垮才甘心!”   “楚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项怀恩不甘示弱,脸色阴冷地瞪了楚东明一眼。   “我血口喷人?”楚东明冷哼一声,“那就叫你儿子出来当面对峙!这两天大家忙得焦头烂额,他却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我看,他就是做贼心虚,躲起来了吧?”   项怀恩冷笑道:“明明是你保管不善,让人钻了空子,还想把责任推到晨宇身上!楚东明,你可真够卑鄙的!”   “你说谁卑鄙!”楚东明大动肝火,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敢说文琪不是项晨宇弄进来的?你敢说他和钱越明不认识?”   “认识钱越明的人多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说明就是他串通商业间谍,把正海的机密都透露给了竞争对手!”   “你放屁!”   两个中年男子吵得不可开交,其他董事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盘算,个个静观其变。   林锦城面色深沉,插了一句话:“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么多传闻,不如让晨宇出面解释一下,也好让大家放心!”   项寅冬闻言点点头:“大伯,晨宇人呢?他这时候再不出现,可就说不过去了……”   项怀恩脸色僵了僵,眯起眼睛打量项寅冬,对于他的拆台行为很是不满,冷哼道:“谁都知道,晨宇在A局项目里,根本只是个打酱油的小角色,想要栽赃嫁祸给他,没这么容易!到底谁应该为泄密事件负责,相信大家心里比我更清楚吧?”   办公室里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似乎也有了些新的想法。   项寅冬皱了皱眉,安抚道:“好了,大家先别吵,凡是都要讲证据,我看,晨宇也不是没轻重的人,或许真有人栽赃也说不定……”   “寅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想负责任,栽赃给那小子?”   楚东明立马嚷起来,一脸怒气地看向项寅冬。   项寅冬神色自若,淡淡道:“东叔,我可不是那意思……”   姜元庆冷哼一声:“我看啊,有些人就是贼喊捉贼,非要把事情越弄越复杂!”   楚东明气急败坏,吼道:“寅冬,我早就警告过你,文琪可能是个大隐患,你就是不相信!现在出了事儿,倒成了我的责任!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林锦城赶紧劝道:“楚董别动气,我看项总没这个意思,况且,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项怀恩立刻跟他顶起来:“姓林的,就知道你会胳膊肘往外拐,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林锦城根本不搭理他,沉声道:“我只是就是论事,项总,你不能因为那人姓项就区别对待吧?这对楚总可不公平……”   “这件事情,我自然会秉公处理!”   项寅冬看向楚东明,“东叔,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还是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项寅冬的做法,显然对楚东明并不公平。   楚东明想反驳,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作为项目负责人,先停职接受调查,又在情理之中。   最后,他只好愤愤地说:“可以,不过项总,你可别真偏袒自家人就好!”   说完这句话,楚东明拂袖而去,会议室里众人则是表情各异。   晚上,天气有些闷热,楚家客厅里的气氛却更显压抑。   楚东明自回家以后就一言不发,饭后喝了几口酒,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楚太太知道他被停了职,也不敢上去打扰。   她听客厅里电话在响,就走过去接了起来。   “哦,他在的,不过……”楚太太面露犹豫地看了楚东明一眼,轻声道,“他说一定要你亲自接听,是关于泄密事件的□□!”   楚东明抹了把脸,眉头皱了皱,起身接过了电话。   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楚总,如果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妨和我见个面?”   “你是什么人?”楚东明有些警惕地问,“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已经派车去你家门口等着,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那边的人说完这句,已经把电话挂断。   楚东明走到窗边一看,果然见屋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怎么了,老楚?”楚太太一脸担心。   “没事……”   楚东明进屋换了身衣服,急匆匆出了门。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另一边的项怀恩家中,也环绕着低气压。   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项晨宇,刚刚回到家中,正一脸不耐烦地回答着项晨晨的问话。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姐,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让你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人家算计你,你还被蒙在鼓里!”   “我怎么知道人家要算计我?”项晨宇莫名其妙被抓回家里挨骂,心中很是不满,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不知道?那姓钱的,堂堂公司老总,干嘛要来和你套近乎?你怎么就不用脑子好好想想?”   项晨晨恨铁不成钢,如今她在公司里刚刚培植起自己的势力,眼看就要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毁于一旦。   项怀恩沉声道:“好了,现在你就想办法帮帮你弟弟吧,别骂他了!”   “对啊,你们想办法把这事情压下来不就好了!”项晨宇闻言赶紧装可怜,“那个冒牌货,不是很有能耐吗?爸,你让他想想办法,把这个事情压下去?”   “晨宇,你在说什么?”项晨晨皱起眉头,“什么冒牌货?”   ☆、第四十四章   “你先给我坐回去!”   项怀恩指了指沙发,皱眉说道,“别管谁去解决,你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项晨宇看他面色严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把钱越明如何出手大方,如何跟他称兄道弟,如何介绍文琪给他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爸,姐,这事儿你们一定要帮我搞定啊,我可不想被警察找去问话!”   “你现在知道怕了?”项晨晨气不打一处来,“跟你说了多少次,好好在公司上班,别成天胡作非为,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项怀恩的老婆陆方琳向来心疼儿子,平时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赶紧问道:“老公啊,现在可怎么办?”   项怀恩推了推眼镜,眼神狠厉:“怎么办?只能先找个替罪羊了!”   而就在他们一家盘算着怎么找替罪羊的时候,楚东明手里,拿到了一些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他对面的人,一身黑色西服,四十多岁年纪,但两鬓已经斑白。   正是环亚金融董事长,曹伟东。   “老楚啊,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曹伟东一脸可惜,“这事儿明明就是姓项的监守自盗,最后想让你当替罪羊啊!”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你也不想想,你一直以来倚老卖老,给项寅冬制造了多少麻烦?他不找个机会把你除掉,怎么把权利都抓在手里?”   “哼,我辛辛苦苦为公司工作几十年,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老楚啊,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曹伟东摇摇头,颇有些感慨地说,“你想想,当年项正海怎么对我的?正海可是他们项家的产业,哪有我们这些‘外人’说话的份?”   楚东明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当年亏空公司公款,老爷子没送你去坐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可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项家人的事情!”   “亏空公款?那也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罢了……”曹伟东面色阴沉,“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任由他们处理这件事情,以后外面传的,可就是你楚东明出卖公司机密,最后被扫地出门!”   “他们……他们敢!”   “他们什么不敢?要不是我朋友拍到了这些照片,谁来证明你的清白?”   “这个文琪到底是个什么人?”   “大家不都猜到了吗,她就是个商业间谍……”   “她真是钱越明的人?”   楚东明翻着照片,画面中文琪和钱越明坐在咖啡馆里,正交换着什么东西。   “当然,我这里还有不少资料,可以帮你扳回一城!”   “按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曹伟东笑道:“老楚啊,你是个聪明人,如今这乌烟瘴气的正海,是时候换个人管管了!”   楚东明闻言,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照片的手禁不住抖了抖……   闷热的一夜终于过去,大雨如期而至。   哗啦啦的雨声,让正海国际会议室里的气氛,更显沉闷。   项晨宇主动回公司接受了董事会的质询,并按项怀恩的安排,找了各种借口否认自己和泄密事件的关系。   董事们皱着眉头,轻易不敢表态。   即使项晨宇被人利用,对公司的损害也已经造成,总要有人来背这个锅。   只是,众人却没想到,会议中途,楚东明直接带着两个警察闯了进来。   并当着所有人的面,甩出了一叠项晨宇串通商业间谍的证据。   其中包括他和文琪开房的照片、文琪的背景调查,以及钱越明和文琪交易现场的照片等等。   董事们纷纷传阅,对于事情真相也更加怀疑起来。   项寅冬将一切看在眼里,表情倒是很淡定,沉声问道:“东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谁做的好事,谁就要承担责任!难道我还等着你们,继续往我头上泼脏水不成?”   “楚东明,你血口喷人,我什么都没做!”项晨宇立马气势汹汹地跳了起来。   “有没有做,你自己说了可不算,我看,你还是好好协助警方调查吧!”   “谁知道你那些证据都是什么来历!”   楚东明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头问姜元庆:“老姜,这个文琪和你应该也很熟吧,要不你来说说,她是个什么来历?”   姜元庆眉头紧锁,偏过头不敢看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就去警察局慢慢回忆吧!”   楚东明身后那两个警察上前一步,出示了证件和逮捕令。   “项晨宇先生,有人告你勾结商业间谍,泄露公司机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项晨宇吓得腿都软了,被警察请出会议室的瞬间,大叫道:“爸,爸,救救我!”   项怀恩气急败坏,对着项寅冬吼道:“你还不快想想办法!”   “大伯,这可是商业犯罪,还是让晨宇好好配合调查的好……”项寅冬就当没听见,老神在在地说,“清者自清,晨宇要是没做过,我相信,没人能随便冤枉他!”   “你……”项怀恩哑口无言。   项晨宇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会议室里众人鸦雀无声。   项寅冬暗中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有人一脸大快人心,有人明哲保身故作平静,当然,也有人正襟危坐,额头冒汗。   一场闹剧下来,大家都没有了开会的兴致。   楚东明要求立刻官复原职,却遭到了项寅冬的拒绝。   他只承诺,等事情真相大白后,自然会让被冤枉的人回到公司。   楚东明愤愤离去,项怀恩也提前离开,跟着去了警察局。   项寅冬呼出口气,应付这群老狐狸,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   他心里很清楚,项晨宇那家伙的确是被冤枉的,但给他吃点苦头,也没有什么坏处。   而另一边,项晨宇被带到警察局后,整个人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根本解释不清楚任何事情。   项家的律师赶到后,才暂时把他从审讯室里保了出来。   项寅冬赶到警局的时候,项晨宇正坐在接待室里全身哆嗦,平日里骄傲跋扈的气焰荡然无存。   项怀恩一家都在,项晨晨更是气得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但项晨宇不但没生气,还拉着她的手恳求:“姐,你这次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他看到项寅冬,赶紧冲了上去,拉着他衣服吼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爸请你来是吃干饭的吗?”   “晨宇!”项怀恩见他已经急糊涂,赶紧拉住了他,“你先别着急,我们不会不管你!”   “爸……爸,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坐牢,瑞士的事情你都能搞定,这次肯定也没问题的,是不是?”   项晨宇快急哭了,只想听到项怀恩的肯定答复,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项寅冬抄着手站在一旁,没说一句话。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项晨晨实在看不过去,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要是现在还不说真话,我就不管这件事情了!”   “姐,我说真话,你别不管我!”项晨宇抓住她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这个项寅冬,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什么意思?”项晨晨皱着眉头,“什么叫冒牌货?”   “我……”项晨宇跌坐在凳子上,绞着手指缓缓道,“上次去瑞士,我在酒会上多喝了两杯,结果被堂哥臭骂了一顿。我气不过,那天晚上就想去弄他的刹车……我本来以为,他第二天只是去一趟客户公司,很容易就会发现刹车失灵。可……可谁知道,他竟然开车去了山里,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出了车祸……那车掉到了山崖下面,烧得面目全非……但没人找到堂哥的尸体……爸怕有人会怀疑上我,就,就找了个人回来假扮堂哥,又收买了那边的警察,销毁了证据……以后即便有人发现疑点,也不可能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你们简直是胡闹!”项晨晨震惊万分。   项晨宇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的秘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吐露了个痛快。   “爸的一个情……不,一个朋友,见T市有个人和堂哥长得很像,就给了他一大笔钱,请他回来假……假扮堂哥!”   “胡闹!你们就不怕他露陷!”   “起先也是有些担心的,但老爸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证明堂哥还健在,如果被人怀疑,就……就让他消失……到时候,警察也会搞不清楚情况,不会想到堂哥其实在很早以前就……”   “真的项寅冬呢?”项晨晨气得拍桌子,“你们就没想过他会出现?”   “爸说……堂哥应该已经……死了……”   项晨宇支支吾吾,头都抬不起来,他瞥了一眼项怀恩,向他求救。   项晨晨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次项寅冬回来,和自己的父亲亲厚了许多。   但那人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甚至是做事风格,都和从前差不多,她根本就没有多想过。   她回头打量着墙角的人,猜测着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把项寅冬演绎得如此逼真?   ☆、第四十五章   此刻,项寅冬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似乎对他们讨论的话题,并不怎么在意。   陆方琳边哭边说:“晨晨,我们也是不想晨宇受苦啊!瑞士那件事情,晨宇不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没把那车怎么样,我们也是怕他被冤枉,才出此下策!”   “对对!我去动那车子的时候,发现刹车本来就有些问题,所以随便弄了两下就走了!”项晨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起来,“一定还有什么人想害堂哥,这次也一样,一定有人想害堂哥,我才成了替罪羊!”   “是啊!”陆方琳赶紧附和道,“晨宇真的是冤枉的!”   项晨晨见母亲已经开始哭哭啼啼,只好压住火气,问道:“魏先生,既然你现在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晨宇?”   “一条船上的人?”项寅冬终于抬起头,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随时都会被你们扔到海里喂鲨鱼呢!”   项晨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不管他们以前做过什么,我保证,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会支付你应得的报酬,让你顺利离开项家!”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你……到底想怎么样?”   “项老板,你把我妈藏在什么地方?”   项寅冬看着项怀恩,不客气地说,“想跟我谈条件,先把我妈放了!”   项怀恩没说话,愤懑地看着项寅冬,觉得他此刻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魏天寒。   那种咄咄逼人的调调,像极了——真正的项寅冬。   “爸,你还在犹豫什么?”项晨晨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妈在哪里!你想办法救我出去,我带你去找她!”项晨宇也很着急。   项怀恩终于出了声:“放人可以,不过你得先帮忙把晨宇弄出去,不让警察再找他麻烦!”   项寅冬笑道:“我可不能保证,毕竟,现在告他的人可不是我!”   “哼!楚东明那老小子,随便找个女人说是间谍,就想陷害我儿子,肯定是被人收买了!”   “那你说,警察是相信他们的‘证据’,还是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呢?”   “你到底怎么才肯帮忙,别忘了,我要是把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你一样要完蛋!”   项寅冬嘴角勾了勾,近乎嘲弄地笑道:“项老板,那你就试试,我的身份爆了光,完蛋的到底是谁!”   项怀恩哑口无言,如今他们是非缠身,再爆出什么丑闻来,确实没有任何好处。   项寅冬见他一脸吃瘪,倒是笑起来:“不过呢,既然咱们这段时间合作得还不错,我也不会在这时候为难项老板,我会想办法把项晨宇弄出去,但以后我的事情,项老板还是悠着点,别管得太宽!”   “你……”   项怀恩刚想反驳,却见夫人和儿女都在给他使眼色,只好忍气吞声,“你只要还记得,我们是合作关系就好!”   “那是自然!”   项寅冬离开警察局的时候,表面轻松,其实身心俱疲。   连夜的工作,加上亲口听亲人说出那些自私自利的话,说不郁闷肯定是假的。   他在路上给左桐打了个电话,急于见到对方,寻求一些安慰。   可没想到,左桐正赶去参加一个饭局,根本没时间。   他哀怨地叹口气,刚要挂断,却听左桐说:“要不你也过来吧,今天我请客,可以带上家属!”   项寅冬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不爽地啧啧了两声,酸溜溜地说:“你不会,是请邵霖那家伙吃饭吧?”   左桐失笑:“挺聪明啊!人家上次借私人飞机送我回来,总不能连顿饭都不请吧?”   “私人飞机了不起啊,咱们付租金不就得了,没事儿吃什么饭!”   “我怎么闻到这么大一股酸味?”左桐呵呵笑道,“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晚点去你家!”   “谁说我不想去!”项寅冬赶紧表态,“这种事情,应该家属请客才对!约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告知对方地址后,左桐无奈地摇了摇头。   乐骋和邵氏合作的事情基本谈妥,很快邵霖就会成为乐骋的股东,大家总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他这次请邵霖吃饭,的确只是为了表达谢意,本以为项寅冬忙得焦头烂额,就没有知会对方。   现在让那家伙知道了也好,顺便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断了邵霖的念头。   项寅冬拿到地址,赶紧调转车头,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二十几分钟后,他走进了一家浪漫的法式餐厅。   餐厅里高档的装修和幽暗的灯光,让他心头一阵窝火。   这种地方,明显是情侣约会的最佳场所,要是他不来,两个人单独在这种地方吃饭,真是太危险了!   此时,左桐已经看到了他,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邵霖也显得很有风度,站起来和他握手寒暄后,礼貌地邀请他落座。   项寅冬这个人,在左桐面前吊儿郎当了点儿,但在正式场合从来不含糊,礼数倒也周到。   入座后,他先是表达了打扰用餐的愧疚之心,又恭维了一番邵霖的人品学识,最后客气说道:“邵总,上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帮助,这杯算是我和小桐敬你的!”   项寅冬拿起红酒杯,像模像样地给邵霖敬了杯酒,一句话立刻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左桐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有时候,真是幼稚得很欠揍。   “不客气,我和左老板是好朋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是邵总大方,可我们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啊!”项寅冬笑道,“私人飞机飞一次,可是费用惊人,实在不该让邵总破费……要不这样吧,我让我助理过去拿一下账单,跟你结算结算?”   邵霖闻言,脸上神色自若,心里却颇有些玩味。   虽然在商场上,他和项寅冬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对这人的行事作风也有所耳闻。   今天这场正面交锋,倒是让他彻底打消了当初的质疑,明白了他一直被人称为笑面虎的原因。   这语气里浓浓的占有欲,任谁都听得出一种警告意味,潜台词就是——我们跟你不熟,别打左桐主意!   邵霖向来懂得拿捏分寸,不会轻易树敌,轻笑道:“项总言重,别说左老板是我朋友,就算给其他人帮忙,我也断不会收费!这顿饭我就却之不恭,当是接受你们的感谢!”   左桐见这两个男人就差掐起来了,赶紧举起酒杯说道:“谢谢……有些人就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项寅冬瞥见左桐脸色不虞,也不敢再无理取闹,端起酒杯附和道:“对,我这人就是嘴贱,邵总千万别介意!我敬你……”   三个人互相敬了几杯酒,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   闲聊了几句商场上的事情后,邵霖又问起了乐骋的上市计划。   左桐还没发表意见,项寅冬就接过了话题。   “乐骋现在很缺钱吗?”项寅冬说得漫不经心,还不忘优雅地切了块牛排,放进左桐盘子里,“乐骋最近业务这么充足,又不缺钱,邵总你也刚入了股,上市岂不是把自己搞得束手束脚?”   左桐没想到,项寅冬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嘴角挂上了个笑意。   邵霖挑挑眉:“项总的意思是,乐骋不需要外界的资本,就可以继续发展壮大?这好像不符合市场规律吧?”   项寅冬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资本都是嗜血的,小心没捞到什么好处,反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邵霖笑得颇有深意:“项总倒是谨慎!”   项寅冬看左桐一眼,笑眯眯地说:“邵总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太了解这家伙!乐骋现在想上市,也最多上个新三板,对他来说犹如鸡肋,倒不如等这段时间的布局更稳定些,再风风光光去敲钟,对吧?”   邵霖点点头,脸上有些佩服:“果然是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好兄弟,默契程度可真让人羡慕!”   左桐脸上笑意渐浓,这些事情他其实并没和项寅冬讨论过,但对方显然相当了解他。   邵霖知道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就转移了话题。   “听说,项总的小叔在文化圈里很有些人脉,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做个引荐?”邵霖笑道,“我最近得了些好东西,想找个懂行的人来鉴赏鉴赏!”   项寅冬轻松答道:“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小叔的钱都是被文物贩子骗光的,你让他帮忙鉴赏,还不如直接送钱给他呢!”   “是吗?”邵霖有些惊奇,疑惑道,“我倒是听说他是个传奇人物,当年为了情人散尽家财的事情,一直流传至今呢……”   项寅冬皱了皱眉,他小叔的事情他其实知道得不多,隐约记得当年他还在美国读书,小叔曾经被骗得倾家荡产。   邵霖已经注意到他的脸色,但还是接着说,“虽然人家总是说,我们这种人,谈感情太矫情!但事实证明,真爱确实不分性别……项总小叔,当年为了个男人和项老爷子闹翻,散尽家财离家出走,在圈子里倒也是一段佳话!只是很可惜,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在一起……”   项寅冬听他说完这些,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小叔一直以来游戏人间的态度,竟然是因为有这样一段过往。   邵霖优雅地喝了口红酒,知道自己已经扳回一城,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四十六章   从法国餐厅出来,项寅冬开着车一言不发。   左桐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话,一直沉默看着窗外。   夜色中的城市,万家灯火下,不知道还有多少曲折的故事正在上演。   而这些故事,往往开头精彩,结局却注定悲哀。   回到项寅冬公寓楼下,左桐轻轻拍了拍愣神的人:“还在想你小叔的事情?”   “不是……”项寅冬拉过左桐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表情有些严肃,“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爷爷的态度?”左桐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咱俩还没到见家长那一步吧?”   “你少嘴硬!”项寅冬瞪他一眼,“别说你只想跟我玩玩!”   左桐伸出另一只手,摸着项寅冬的脸颊,笑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想太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去想,你只要记得,想对我不负责任,门都没有就够了……”   项寅冬叹口气,靠在真皮座椅上,透过天窗看着夜空。   “我知道,你对我没信心……”   “谁说的?”左桐挑眉,语气轻松,“要不你今晚再试试,说不定就能克服心理障碍,让我在上面?”   “滚蛋!想得倒美!”   两个人嬉闹成一团,项寅冬把左桐紧紧抱在怀里,热烈的吻随之而来。   夜色笼罩着公寓前的草坪,有轻微咔擦声响起,又很快被静谧掩盖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项寅冬继续忙碌,将暗中收集的材料送到了警局。   警方将钱越明请去协助调查,而事件的另一位关键人物文琪却不知所踪。   随着标书泄密事件逐渐升级为商业罪案,不久,网上就出现了一系列钱越明发家致富的“光辉历史”。   不仅揭露了他走私起家的背景,还把他曾经因为商业欺诈而留下的案底,都给翻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有人查出了文琪的行踪,称她正藏身于钱越明在南方某市的别墅之中。   A局领导对此次事情十分重视,专门跟警局领导商量,要尽快破案,降低不良影响。   警局那边也不敢怠慢,很快就派出专案小组,赶赴南方某市寻找文琪。   就在大家担心网络消息走漏风声,文琪很可能会再次逃走的时候,她却突然回到了帝都,并到警局投案自首。   对文琪的审讯持续进行中,证言对项晨宇也比较有利,项怀恩一家的心才总算放下来。   Alex坐在CEO办公室里,报告完事情进展,笑道:“钱越明这回,恐怕想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项寅冬不屑地撇撇嘴:“昧着良心赚钱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样的下场!”   Alex点点头,表示赞同:“警方那边整理完资料,很快就会以商业欺诈罪逮捕钱越明……”   项寅冬笑道:“既然这样,也该是我们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傍晚时分,项寅冬从公司出来,驱车去了位于城郊的一个高档别墅区。   他敲响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大门,开门的人蓬头垢面,正是几天没出现在公司的姜元庆。   姜元庆看到他,脸色很难看,却不是十分诧异。   项寅冬走进别墅,怡然自得地坐在了沙发上。   “姜董,怎么,身体不适?”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姜元庆灰头土脸地冷哼一声,“网上那些消息,都是你让人放出去的吧?”   项寅冬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看着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姜元庆眼光闪烁,泄气地问:“你到底知道多少,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项寅冬拿出一叠资料,放到茶几上:“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如果有什么补充的,我很乐意倾听!”   姜元庆拿起那些资料翻了翻,额头上就起了层细密的汗珠。   那些是他一年来详细的财务状况,以及在澳门赌场欠款的记录。   “你,你怎么能查到这些?”   “我不是说了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姜董,你还是跟我说说,到底帮了钱越明什么忙吧?”   姜元庆黑着张脸,但一直不说话,已经有汗水顺着脸颊滴了下来。   项寅冬面如寒霜,冷冷地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跟钱越明联手,请职业杀手在瑞士除掉我,然后趁我不在,伪造第三方评估报告,迫使鸿威电子收购案流产!利用股价暴跌的机会大量买进后,大力扶持能迅速引起股价回升的锂电池项目,以达到你们操纵公司股价,为自己谋利的目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找人杀你!”姜元庆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恐惧,“我们只是利用了你失踪的消息,搅黄了鸿威电子收购案,想雪上加霜制造混乱,其他的事情你都猜对了,但我们真的没有绑架你,也没想过要杀你!”   “不是你们?那你们怎么知道,正海的股票一定会回升?”   “我不知道钱越明怎么知道的,他说一旦公司辟谣,股价一定会回升,就算……就算你真的死了,老爷子也会出面稳定局势,而且会更加重视项晨晨提出的锂电池计划,到时候只需要我里应外合,正海的股价就一定会翻身……”   项寅冬听了,心中叹口气,果然和他先前猜想的差不多,钱越明和姜元庆根本就只是投机份子,不是真凶。   “这些话,我看你还是去跟警察解释比较好!”   “不……我不想坐牢!”   姜元庆抹了把脸,低声下气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项寅冬摇摇头,“姜董,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既然享受了不该属于你的利益,自然也该接受随之而来的惩罚……不过,你如果能作为污点证人,出面指证钱越明,我倒是可以帮你求个情,争取宽大处理!”   姜元庆脸色卡白,但也知道项寅冬说的都是事实,重重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商业间谍事件和钱越明的背景,在商界被炒得沸沸扬扬。   正海国际的普通股民认为,间谍事件伤及了他们的利益,联合将钱潮集团告上了法庭。   钱潮集团因为丑闻,不仅失去了A局的竞标资格,同时也被不少合作方暂停了来往。   钱越明焦头烂额的同时,姜元庆发表声明,承认自己被钱越明威胁,将商业间谍安□□了公司,并做出一系列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   钱潮集团不少股东也和钱越明划清了关系,逼得他不得不到警局去投案自首。   警方调查后证实,确实是文琪利用职务之便,偷出了标书交给钱越明。   钱越明将标书公布在网上,不过是想斩尽杀绝,迫使A局取消正海国际的投标资格。   同时,他也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对项家人怀恨在心,动不了项正恺一家,就拿正海国际泄泄私愤。   项晨宇的嫌疑终于被洗清,顺利回到了家中。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但当初项寅冬答应真相大白后,就让楚东明回公司的承诺,却没有兑现。   楚东明闯进会议室找项寅冬理论,得到的答复却是:“我当初说过,被冤枉的人才可以回到公司,东叔,这件事情,晨宇肯定是被冤枉的,可你恐怕还是要为管理不利负责任吧?”   “你什么意思?明明是那小子透露了标书信息,我倒是要背这个锅?”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晨宇年纪轻轻,难免糊涂,东叔你一把年纪,何必跟年轻人计较!不如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也乐得清闲!”   楚东明紧皱眉头,意识到事情对自己非常不利,冷哼道:“我总算明白了,你绕这么大的弯子,无非是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回家待着,别给你添乱!项寅冬,你们项家人真是好样的,过河拆桥的事情干得真利落!”   项寅冬看他急红了眼,不慌不忙地说:“项家人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大伯这次为了儿子的事情,心怀愧疚,已经准备休息几个月,回家吃吃斋,Sophia也会暂时从锂电池项目前线退下来,已经够有诚意了吧?”   “哼!假惺惺,我看你们还能刚愎自用到什么时候!”   楚东明气哼哼地走出了会议室,剩下众人都没有出声,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而并未参与这次会议的项怀恩和项晨晨,在得知事情经过后,气急败坏地闯入了项寅冬的办公室。   “魏天寒!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做这种决定!”项怀恩已经顾不得这是在公司,直接叫出了魏天寒的名字。   “魏先生,这件事情跟我完全没有关系,你凭什么让我放弃锂电池项目?”项晨晨也是一脸怒气。   项寅冬靠在大班椅上,好整以暇地把玩着一支笔:“两位,我这可是在帮你们,如今事情风头还没过去,就算你们再辛苦,手上的事情也不可能有进展,倒不如回家好好休息,等恢复了元气再战,不是更得心应手?”   “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凭什么帮我们做主?”   项寅冬依然笑得轻松:“项老板,你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只要我能把项晨宇弄出来,你就不会管我怎么处理公司的事情,难道你是想要反悔吗?”   他轻轻按下手上那支笔,项晨宇承认事情真相那段对话,就被播放出来。   项怀恩和项晨晨的脸色瞬间煞白。   项怀恩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人,喃喃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不过是个替身,只是,不那么专业罢了!”   项寅冬收敛了笑意,换上了咄咄逼人的语气,“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项老板?”    ☆、第四十七章   项寅冬逼走楚东明,架空项晨晨权利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公司。   董事们个个审时度势,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毕竟,项寅冬处理间谍事件时的雷厉风行,大家都看在眼里。   公司内部形势越发扑朔迷离,股东们都尽量保持着低调,轻易不会重新站队。   项晨宇重获自由后,连夜飞去了美国避风头。   项怀恩颜面尽失,风光不再,心中自然是耿耿于怀。   他当初一直认为,魏天寒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小混混,只要自己控制了公司权利,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发他。   可谁知,姓魏的小子野心居然这么大,竟想假戏真做,霸占项寅冬的身份!   自己这回可真是引狼入室,被他狠狠摆了一道!   “这小子,真是太自不量力!我一定要让他尝尝背叛我的滋味!”   项怀恩气得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思索着怎么对付这个“冒牌货”,又不把自己牵连进去。   坐在一旁的沈斌,一边劝慰,一边不怀好意地笑道:“爸,人家可没跟我们讲情面,咱们也不能太心软!”   项怀恩转头看他,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最近才刚被招回国帮忙的沈斌,狡捷一笑,说道:“当初小曼给咱们介绍这人时,不就说过,他可是个男公关,把柄不要太多……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找人跟着他……呵呵……这小子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可真是肆无忌惮啊……”   “你到底有什么发现,别卖关子!”   “爸,你别急,先看看这些照片……”   沈斌献媚地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东西。   项怀恩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他们两个竟然是这种关系?”项怀恩不确定地盯着那些照片,画面中的汽车里,项寅冬和左桐正亲密地抱在一起。   “还有更劲爆的!”沈斌翻出另外一张照片,两个人正在接吻。   虽然光线模糊,距离也比较远,但只要是认识他们的人,就不难认出这俩人是谁。   项怀恩推了推眼镜片,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哼,魏天寒不愧是干这行的,竟然连左桐都能搞上手,我真是低估了他……”   “爸,这件事情,我们绝对可以好好利用……既然没法戳穿魏天寒的身份,就让他以项寅冬的身份爆出丑闻!到时候,就算公司里那些老古董可以容忍,老爷子也绝不会容忍!”   “好主意!”项怀恩点点头,对沈斌大加赞赏,“你这回倒是聪明!”   “哪里,我也是想替爸分分忧!”   “你知道就好,最近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你也多想点办法!”   “我知道……”   此时,在正海国际CEO办公室里,项寅冬打了个喷嚏,正站在落地窗前喝热水。   九月的帝都,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他好不容易才轻松点,却不小心患了感冒,心情难免有些郁闷。   左桐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揉了揉鼻子,哑着嗓子说了声:“喂?”   “怎么样,好点没?”左桐的声音带着关切,也有点揶揄。   原因就在于,这家伙今天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诉苦。   “我觉得没有……”项寅冬又打了个喷嚏,问道,“你呢,接到人了吗?”   最近大家都在帝都,又恰逢迟睿回来休假,就约好晚上聚一聚。   吃饭的地方,订在了迟睿堂哥迟啸经营的饭庄,左桐则负责去机场接迟睿。   “没……今天雾霾挺严重的,能见度很低,航班大面积延误……”   “预计什么时候到达?”   “广播说是二十分钟,你出发了吗?”   “我还在公司,手上有点事情在处理,很快会出发!”   “那你别忘了吃药……”   “嗯,你开车小心点……”   挂了电话,左桐慢悠悠喝完了手里的咖啡,又继续等待。   直到广播播放航班到达信息时,他才给迟睿发了短信,让他在五号出口等自己。   为了节约点时间,左桐先到楼下车库把车开了出来。   但他平时常开的那辆车送去保养,今天只得开了辆挺骚包的兰博基尼。   亮眼的黄色跑车出现在机场外时,着实吸引了不少眼光。   他远远就瞄见军装笔挺的迟睿,正纹丝不动地杵在五号出口等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帅哥,上车!”   “我操!”迟睿摘下军帽,翻了个白眼,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丫就不知道低调点?我这儿还穿着军装呢!”   “谁知道你丫休假还穿着军装?”左桐懒得理他,一脚油门,跑车飞驰而去。   “慢点慢点!”迟睿把帽子扔到后座,又敞开了军装的扣子,这才舒服地出了口气,“这一路上简直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打量了,咱帝都人民对人民子弟兵果然很热情!”   “拉倒吧,还不是看你长得帅!”   “那倒是,不过我这身军装很加分的,有没有?”迟睿很有些得意。   左桐见他精神头还挺好的,就没好意思问他坠机的事情,这事儿据说吓得迟家上下一团乱,差点没让他直接转业了。   “今儿个谁做东啊?”迟睿从兜里掏出烟来,放了一根在嘴里,又递了一根给左桐。   对方却摇了摇手,没有接。   “哟,新鲜,左老板这是戒烟了?”迟睿自己点燃吸了一口,一脸不置信地盯着左桐的脸看。   左桐被他盯得有点烦,回瞪了他一眼,打开了车窗。   “别在那儿勾引我,不然戒烟门诊白去了!”   “还去戒烟门诊了?”迟睿撇撇嘴,“看来决心够大的啊,怎么,那口子逼的?”   “是我自己想活久点,行了吧?”   迟睿不以为然,痞痞地说:“活那么久干嘛,能快活就先快活呗,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就是差点摔成肉泥那一刻,才知道以前有多傻逼!”   “那事儿……”左桐瞥他一眼,看他样子像是真的无所谓,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一直号称飞行员标杆吗?”   “没事儿,走神儿了呗!”迟睿眼神暗了暗,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反正我命大死不了,就是没法再飞了,老爷子这次都不帮我,我爸和大伯直接就想给我整退伍了!”   “那你这次回来是不走了?”   “怎么可能,不当兵我能干什么?最后他们妥协了,给换了个地面部队,可我争气啊,才去了两个月就过了选拔,又要换地方了!”   左桐摇摇头,迟睿虽然痞了点儿,但也算是不折不扣的将门虎子了。   两个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迟家大院外面。   迟睿抱怨了几句帝都的雾霾,刚想下车,就听见左桐的电话响了。   他瞥了一眼,看来电显示是冬子,就想帮忙接。   谁知道,左桐一把就把电话抢了过去。   “到哪儿了?”   “我们到了,你呢,从公司出来没?”   “被Alex困住会儿,刚出来……现在路上堵,估计得迟到一会儿,你们先吃,别等我!”   “应该不会这么早开饭,你慢慢来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好!”   左桐挂了电话,感觉旁边有道目光牢牢盯着自己,不怎么自在地问道:“怎么了?”   “小桐,我没看错吧?”迟睿坐直了身子,一脸正经,“你脸上这副小媳妇表情,可真是苏到家了!”   “你大爷的,你才苏到家了!赶紧下车!”   “喂喂,别恼羞成怒行不行,你说说,你跟冬子到底怎么回事啊?不会他妈的有一腿吧?”   迟睿本来开玩笑的口吻,在看到左桐已然绯红的耳朵时,突然顿了一下,“靠!还真他爷爷的劲爆!”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前段时间发生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左桐倒也没有隐瞒,毕竟以后大家都要知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你俩自己的事情,只要你们愿意,谁他妈敢说三道四!”   两个人下了车,迟睿把手搭在左桐肩上,带着他往饭庄里走。   他本来就生得高大,又使了蛮劲儿勒住左桐的肩膀,弄得左桐快要喘不过气来,伸手狠狠给了他胸膛一拳。   两个人打打闹闹到了包厢里,见刘言涛、关鹏、耿亮这些人都已经到了,正围着应臻讨论娱乐圈八卦。   “迟少,总算到了!”关鹏一见迟睿,眼睛就开始放光。   这屋子里的人,就数他最能言善道,但每次见着迟睿还是一脸心虚,生怕又被他骂。   大家虽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平时也称兄道弟,但每个人的背景不同,亲疏不同,倒也不是人人都得罪得起。   “小睿,到了?”   迟睿的堂哥迟啸,和他一样高大英俊,是迟家少有的几个不在军队系统里的人。   他这两年经营饭庄,生意做得倒是有声有色。   “二哥!”   两兄弟闲聊了几句,大家就开始互相攀谈起来。   迟睿从空军退下来的事情,众人大概都知道一些,却没人敢当他的面问原因。   谁让他气场摆在那里,明明就长着一张男神级别的脸,却偏偏被人当成了夜叉看待。   “应小臻,你也太不经摔了吧?”迟睿看向拄着拐杖的“残障人士”应臻同学,毫无同情地笑道,“这都多久了,还没恢复呢?”   应臻瞥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身体素质跟铁打似的?”   迟睿往沙发上一坐,伸手就要去戳他的伤腿,两个人正闹呢,包厢门就被人推开了。   左桐还以为是项寅冬到了,抬头一看,脸色不由变了变。   ☆、第四十八章   推门进来的人,身材高挑,瘦削挺拔。   穿着一件白色线衫,双手揣在裤兜里,很是潇洒肆意。   这人的脸是极为漂亮的,但在场所有的人,没人敢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位高权重的颜部长独子,大概也只有迟睿不怕看他脸色了。   颜奕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即便是男人看见也禁不住眼睛一亮。   虽然他长得十分好看,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阴柔气息。   所以,就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Gay,还是会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不敢小觑。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迟睿,迟大少爷。   颜奕的出现,虽然吸引了大家的眼光,但真正让大家屏住呼吸原因,却是——颜奕不是一个人来的。   此刻,他身旁正站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男人。   虽然这男人外表也算得上出色,但到了迟睿、左桐、应臻这些人面前,也只能算个中上等级,更不要说和颜奕这样的美人比了。   所以现在,大家心里的OS统统都是——这就是颜奕的男人?好像不怎么样啊?   当然,这话是没人敢说出口的。   但前面说了,也有例外。   迟睿懒懒地瘫在沙发上,吐了口烟圈,笑道:“哟,小奕,你这男宠换得够勤的啊?”   包厢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迟睿这番话,显然让大家都有些尴尬。   虽说今天是给他接风,但也是庆祝应臻出院,弄得太难堪了,总是不好的。   “小奕来了?”迟啸赶紧迎上去,笑容满面地问道,“这位是?”   “我男朋友,苏言!”   在座的人都抽了口凉气,男朋友这种称谓,颜奕自然是不会轻易给的。   这也证实了前段时间的传言,颜少这回,是真的定下来了。   “你好你好!欢迎!”迟啸把两人请进了屋里,转头对迟睿道,“你刚才不是嚷着饿吗,还不上桌,我好安排上菜!”   “来来来,上桌!”关鹏也打着哈哈,拉其他几个人坐到了桌边。   迟睿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懒洋洋地说:“也对,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现在可不时兴叫男宠,得叫男朋友!”   应臻瞥了左桐一眼,那意思是——你快管管这家伙,大家都在给他找台阶下,他怎么就是不下?   左桐耸耸肩,那意思是——我也拿他没办法,迟大少爷发起疯来,谁敢往上冲?   颜奕面色平静,一如既往地处变不惊。   本来就冷冷的气质,加上此刻一言不发,冻得周围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这俩祖宗真闹起来,帮谁都不是。   饭桌上气氛诡异,左桐只好溜去门口,给项寅冬打了个电话。   项寅冬出发时正赶上晚高峰,被堵在路上几乎是龟速前进,人都有点焦躁起来。   “喂,到哪儿了?”   “高架上堵着呢,人都到齐了吗?”   “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左桐语气颇为无奈。   “怎么了?今天可是迟大少的饭局,谁敢闹事儿啊,不想活了?”   “还能有谁?”   “小奕?”项寅冬挑了挑眉,天底下能和迟睿杠起来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大少爷了,“又怎么回事,吵起来了?”   “小奕带他男朋友过来,迟睿那嘴巴,就没说一句好话,你等一下……”   左桐侧了个身,正好看见颜奕和那个叫苏言的男人从包厢里走出来,似乎是去了洗手间的方向。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迟睿也走了出来。   左桐心里发怵,以迟睿那脾气,别真打起来吧?   当年颜奕出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迟睿就是死活不能接受,两个人弄得跟仇人似的,见面必然起冲突。   以前大家只当他是不喜欢颜奕成天换男友,但现在人家定下来了,他怎么还这么多意见?   “怎么了?”   “没事儿,我先看着,怕迟睿闹事儿……”   左桐朝洗手间方向走了几步,远远盯着,准备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冲上去。   帝都的晚高峰,最是折磨人。   项寅冬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车流,不由问道:“你说,迟睿要是知道了咱俩的事儿,会不会也这样?”   毕竟,这两年,谁都知道他不待见颜奕。   “不会……”左桐刚想告诉他迟睿的态度,却见不远处已经一片混乱,“不好,我操,真打起来了!”   “喂,喂,怎么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项寅冬顿时傻眼,什么叫真打起来了?   他心急火燎地拍了拍喇叭,可惜,前后都是长长的、闪着红灯的车流,慢悠悠地龟速行进。   二十多分钟后,等他急匆匆赶到迟家大院时,包厢里只剩三三两两的人。   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气氛也有些压抑。   “怎么了,这是?”   他最先揪住了行动不便的应臻,打架斗殴的事情这家伙肯定没参与,或许还能说得清楚点。   “你怎么才来?好戏都散场了!”应臻喝着碗里的汤,慢悠悠地说,“就那谁,不知道怎么把迟睿给惹毛了,被他揍了一拳,流了点鼻血而已,没什么大事儿!”   “都流血了,还没什么大事儿?”项寅冬心里有点发怵,该不会左桐也被殃及了吧?   关鹏看他一头雾水,就解释道:“真没事儿,就是有点小误会!迟少和颜少正讲话呢,颜少那男朋友,叫什么苏言的,就说有急事要走!迟少当然不高兴了,就跟他吵了两句,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然后呢?他们人呢,医院还是派出所?”   “哪儿有那么严重!”应臻白他一眼,“小奕跟那姓苏的小白脸一起走了,迟睿在楼下抽烟呢!左老板陪着,你刚才上来没看到?”   “没看到。”项寅冬稍稍松了口气,左桐没事儿就好,刚才他打不通电话,还真怕他被误伤了。   迟睿这人发起疯来,可没人能制得住。   正说话呢,左桐和迟睿就推门走了进来,看样子,倒都显得很平静。   迟睿跟项寅冬打了个招呼,互相损了两句,就表情如常地坐下吃起东西来。   “怎么了?”   狼吞虎咽半天后,他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一脸莫名其妙地说,“你们都不饿啊?赶紧吃呗,等会咱们去关鹏那里坐坐!”   “行啊!”关鹏带头笑起来。   餐桌上很快恢复了谈笑风生,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项寅冬朝左桐使了个眼色,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桐无奈地摇摇头,意思是,一言难尽,以后再说。   项寅冬只好作罢。   聚餐过后,迟睿兴致高涨,拉着大家一起去“Joys”喝酒,还破天荒地跟两个妹子玩起了筛子。   应臻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腿都还没好利索呢,也跟他一起疯起来,卡座里一片乌烟瘴气。   项寅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把左桐拉到了一旁去询问。   “怎么回事儿啊?这俩都抽什么风了?”   “人俩今晚是主角儿,不high嘛又说人家不给面子,high嘛又说人家抽风,还真难伺候!”左桐瞥他一眼,颇有点怨气。   “嘿,我招谁了惹谁了,你这什么邪火呢,往我身上撒!”项寅冬瞪他一眼,伸手掐了掐他屁股。   “我操!往哪儿摸呢!”左桐赶紧打开他的手,狠狠剜了他一眼。   “小奕带来的男人,真被迟睿打了?”   左桐耸耸肩:“其实就一拳,不过你也知道,迟睿那力道……”   “怎么就打起来了啊?”   “迟大少爷想揍人,还要问原因吗?”   “那倒也是……”项寅冬叹口气,“你说,就迟睿这脾气,要是知道了咱俩的事情,会不会……”   “他已经知道了!”   “什么?”项寅冬差点一口酒呛到,“那他……”   “他说他管不着,但是咱俩以后悠着点,别闹到朋友都做不成,那就亏大发了!”   “这倒像他的脾气,可他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小奕呢?”   左桐抛了个大大的白眼,为项寅冬迟钝的反应力着急。   这时候,迟睿和应臻都喝得有点高了,关鹏和刘言涛玩得也很high。   几个人斗气似的,干掉了好几瓶洋酒,一个个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起来。   “怎么办?看来只有咱俩当苦力,把这俩祖宗给弄回去了!”项寅冬一阵郁闷,本来两天没见左桐,还想好好和他腻歪腻歪呢。   “我把迟睿送回去,晚上顺便去我爷爷那边住一晚,你照顾好应小花吧!”   “好吧,你搞定后给我打个电话,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发酒疯折腾你!”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应付他!”左桐回他一个笑脸。   于是两个人分别行动,把喝高了的迟睿和应臻拖着往“Joys”外面走。   迟睿虽然身材高大但酒品还算不错,喝多了就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   项寅冬帮着左桐把他塞进车里,就算是大功告成。   应臻这边就麻烦多了,又是轮椅又是拐杖,他那伤腿还碰不得。   好不容易把应臻弄出酒吧时,项寅冬已经被折腾出一身汗来。   ☆、第四十九章   项寅冬把烂醉的应臻,带回自己公寓住了一晚。   第二天,那人还在睡,他就被老爷子召回了大宅。   钱越明正式被检方起诉,姜元庆也辞去了公司董事职务。   这段时间,老爷子虽然没出面,但被这事儿气得不轻,打过好几个电话来询问进展。   现在事件告一段落,他也该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项家大宅的书房里,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沉声问道:“那小子现在在哪里?”   项寅冬给他倒了杯茶,安抚道:“听说去了美国避风头,具体在哪儿不是很清楚。”   “公司里的情况怎么样?”   “爷爷放心,这件事情正海毕竟是受害方,A局那边我会亲自跟进,争取把项目拿下来……”   项正海点点头,又问道:“楚东明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项寅冬笑道:“估计暂时得委屈一下东叔,这次的事情,摆明是有人利用了东叔,故意离间他和项家人的关系!”   “你怀疑是谁?”   “我不确定,所以才要想点法子,把那人揪出来……”   “嗯……这件事情你要小心处理,别弄巧成拙……”   爷孙俩在书房里讨论了一会儿,昆叔就来叫他们吃午饭。   项寅冬扶着老爷子从书房出来,突然又听他问道,“听说,你让晨晨从锂电池项目上退下来,那事情都交给谁负责?”   “董事会推举了林叔……”项寅冬还没说完,就见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最近因为姜董和东叔的事情,高管们都很低调,不敢轻易接这个差事儿……”   项正海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叮嘱道:“林锦城能干是能干,但他毕竟不姓项,你凡是还是留只眼睛……”   项寅冬眼底精光闪过,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项寅冬很意外地见到了姑姑项怀琳。   问起来才知道,原来项怀琳前段时间精神不太好,林锦城又一直比较忙。   林珊珊为了让她多散散心,才专程把她送到大宅来和老爷子做个伴儿。   项寅冬走到她面前,关切道:“姑姑,天气开始转凉,记得多穿点!”   项怀琳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小冬有心了,我没什么事情……”   项寅冬看她眉头紧皱,似乎欲言又止,就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轻笑道:“最近姑父会比较忙,也没时间陪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项怀琳微微咳嗽了两声,轻声说,“他忙点也好……小冬啊,你姑父这个人,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对我还是很好的……”   项寅冬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感情一直很好,小时候我还很羡慕呢……”   项怀琳眼神闪了闪,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之中。   “说我什么呢?”   这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项寅冬回头一看,是林锦城朝他们走了过来。   “林叔,你来了?”   项寅冬站起来,笑道,“刚说到你能者多劳,都没时间陪姑姑呢!”   林锦城温和一笑,看着项怀琳说:“你也出来好多天了,我来接你回家……”   项怀琳没说话,牵着项寅冬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项寅冬好奇道:“林叔你刚接了新项目,哪有时间陪姑姑,不如让她在家里跟老爷子做个伴儿!”   林锦城脸上仍然带着笑,语气却很生硬:“不用了,家里有专人照顾她,我怕这边的人她不习惯!”   “其实……”   项寅冬刚想再说话,项怀琳拉了拉他衣角:“好了小冬,咱们先去吃饭吧,别站在这里说话了!”   林锦城走过去推了她的轮椅,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问道:“药吃了吗?”   项怀琳点点头,轻声道:“早上吃过了……”   “不是让你三餐都要吃吗?你现在的身体,可是大不如前了……”   林锦城的语气中带着关切,却也有种责备,项怀琳闻言低下了头。   项寅冬隐约感觉到一种尴尬的气氛,就自告奋勇道:“要不我去帮姑姑拿药,你们先去饭厅吧!”   他急匆匆跑到姑姑常住的客房,见药瓶果然都放在床头,就拿起来看了两眼。   这时候,林锦城已经跟着他进了房间。   “还是我来吧,你姑姑的药太多,我比较搞得清楚!”   项寅冬把手上的药瓶都递给了他,随口问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药啊,这么多?”   “主要还是心脏药物……”   林锦城也是随口一答,并没多说。   项怀琳在餐后吃了好几种药,项寅冬看着心里都有些不忍。   下午等他们离开后,他又再次回到了项怀琳的房间。   弯下腰,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药瓶,放进了口袋里。   从大宅出来的时候,他给左桐打了个电话,得知对方还在大院,就直接开车过去接他。   左桐正在陪他爷爷下棋,没想到,左志国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突然把他叫进了书房。   “怎么了,大伯?”   左桐看左志国一脸严肃,就知道他有事情要跟自己说。   自从父亲去世后,他一直跟着左志国生活,心目中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对待。   左志国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报纸和几页资料,放在了桌子上,沉声道:“你先看看吧……”   左桐拿起那几页资料看了看,是盛华国际董事长苏于良和帝都各部委打交道的信息。   报纸上,则是大幅报道盛华国际进军内地市场的新闻。   总部位于香港的盛华国际,作为一家在海外颇有名气的地产商,看来已经开始进军内地市场。   “苏于良想卷土重来?”   左桐放下资料,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从他嘴里说出“苏于良”三个字,并非易事,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满腔恨意。   这个他父亲曾经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却在公司最危难的时候,撤走了全部资金。   导致他父亲不得不亲自到国外与客户斡旋,才会遭遇抢劫而去世。   所以说,左桐经历过的那种“家破人亡”的滋味,都是拜这人所赐!   不可否认,一直以来,他勤奋工作,为的,不光是重建左家的产业,更是希望有一天能打败苏于良,让他也常常那种绝望的滋味。   但现在,一切似乎来得早了些。   他还不够强大,对于盛华国际这种跨国企业,他还没有能力去撼动他们的根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左志国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些,就是想提醒你,以后如果你在帝都的商业圈里碰到这个人,千万别轻举妄动,以你的实力,现在还奈何不了他!”   “我……我怕我做不到!”左桐跌坐在沙发上,狠狠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当初,他执意去香港建立分公司,其实也是有意接触那边有实力的人物,为以后打击苏于良做准备。   现在仇人堪堪地出现在了身边,让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我去打听过,这次是上头有一批项目招商,苏于良才趁机北上,他知道我在各部门里都有些关系,所以一直小心翼翼避开我……要不是这篇新闻报道,我大概也不知道他有意回到帝都投资。”   “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现在只能如此,先让他放松警惕,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回来的事情,然后再从长计议。”   “大伯,苏于良明知道回帝都发展会跟我们对上,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是认为,我们现在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的独生女苏玥不愿接手他的生意,想从美国回到帝都发展……不知道他这次北上,是不是有意为他女儿保驾护航……”   “苏玥?”左桐陷入回忆中,隐约记得当年父亲和苏于良称兄道弟,还戏称过要让他做苏家的女婿。   “小桐,事情不急在一时,既然他们来了帝都,那我们总有办法给他们些教训,凡是还是小心行事,别让你妈妈和爷爷担心!”   “我知道!”   两个人从书房出来,左桐立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项寅冬此时正坐在客厅里,陪左老爷子下棋。   只是,气氛却并不是那么好……   项寅冬手上拿着颗棋子,笑道:“这颗子刚才明明不在这里,老爷子,偷步了吧?”   “胡说!”左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明明就在这里,这谁家的孩子,下不过我,就想耍赖?”   “我耍赖?”项寅冬欲哭无泪,他明明看到老爷子偷走了好几步棋,连站在旁边看的保姆,都忍不住想笑。   “可不!就是你耍赖!”   左桐走过去,瞪了项寅冬一眼,拿下了他手上的棋子。   摆回老爷子想要的位置后,才笑呵呵说道:“是爷爷棋艺太好,这小子才耍赖的,您可别跟他计较!他就是太想赢了!”   “……”   项寅冬无力反驳,见老爷子立马喜笑颜开,不禁献媚道,“爷爷,我跟您开玩笑呢!您看您这孙子,多向着您!”   “那当然!我家小桐可比你这小子强多了!”   这句话项寅冬倒是特别赞同,赶紧点了点头:“嗯……我家小桐最好!”   ☆、第五十章   棋局结束,老爷子大杀四方,眼睛都笑弯了,非拉着左桐再来一局。   项寅冬总算得了闲,跟左志国闲聊了几句,就跑到厨房去帮保姆阿姨做饭去了。   左桐陪老爷子下了两局,这才得空和他说上两句话。   “你什么时候到的?”   “到好半天了,不然哪会被爷爷抓住下棋……”项寅冬切着土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今天说什么也要腻歪腻歪,想死我了!”   左桐咳嗽两声,跟他保持了距离。   “迟睿昨晚没瞎闹吧?”   “没,睡得跟死猪似的,应臻呢?”   “吐了两回,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出门时候还没醒呢,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Steven已经打过,说是还在睡呢!”   项寅冬闻言,眼睛顿时一亮:“那晚上,我就只好去你那里睡了!”   “敢情,你昨晚睡门口的啊?”   左桐白他一眼,转身退出了厨房,真怕这家伙越说越来劲儿,直接抱着自己啃!   吃完晚饭从家里出来,两个人在微凉的晚风中,缓缓走过大院的林荫道。   项寅冬看左桐两手揣兜里,一边走一边看着地面不说话,就问道:“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左桐抬起头,眼中流光闪烁,有些懵又有些迟疑,动了动嘴巴,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于良的事情,是他们家里的一个禁忌,他不想在事情没有进展前,透露太多。   何况,他知道,一旦项寅冬知道前应后果,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他。   而现在正海国际的局势也并不稳定,他不想让对方徒增烦恼。   项寅冬看左桐表情就知道,他不想说,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跟我来!”他突然凑到左桐身边,拉起他的手就往小路上走。   “干嘛?”左桐还来不及挣脱他,就已经被压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光线幽暗的小路上,很少有人经过。   密密匝匝的树丛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项寅冬的吻已经印在了左桐的唇上。   左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虽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到底是在大院里,万一被发现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项寅冬这回倒是克制得很,成功偷到一个吻后,就放开了他。   “送你一个香吻,给你打打气,不要钱哦!”   左桐哭笑不得,对他越来越幼稚的行为,深表不解。   两个人从小路另一头穿出来,刚好到了林荫道尽头的小操场。   操场上白炽灯闪亮,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打篮球。   项寅冬突然挑了挑眉,兴致勃勃地问:“你多久没运动了?要不咱俩来一场?”   左桐嘴角挂上个笑容,卷起袖子,回道:“谁怕谁?”   于是,两个人到操场上痛快地打了场篮球,最后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   “不……不行了……真他妈累!”   项寅冬擦了把汗,拧开中途跑出去买的矿泉水,递给了左桐。   左桐接过去,一仰头就灌掉了一大半,斜他一眼,慢悠悠地说:“男人说不行了,通常可以理解为……”   “去你的!”项寅冬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水,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晚上回去,你就知道我到底行不行了!”   左桐呵呵一笑,擦了擦汗水,懒得理他。   操场上还有不少年轻人在打球,白炽灯的光线有些刺眼,熟悉的画面,让人不禁想起那些沉郁的旧时光。   他们小时候,经常在这个小操场上打篮球,一言不合打起来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就二十年过去了。   人长大了,却更加怀念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日子,哪里像现在,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两个人休息了一阵,身上的汗都差不多干了,才一起去停车场取车。   没想到,刚到停车场门口,就见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手挽着手,姿态很是亲密。   项寅冬突然停下了脚步,左桐愣了愣,眼光朝他看的方向转了过去。   那女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保养得很好,脸上也没什么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   而她身边那个男人,明显比她还要年轻。   左桐伸手拍了拍项寅冬的后背,确定他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下来,才露出个客气的笑容。   “这么巧,程阿姨?”   程培云脸上的表情显然有些不自然,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很巧……你们好!”    算起来,这大概是项寅冬近三年第一次见到程培云,这个名义上仍然是他“母亲”的女人。   这句比陌生人还陌生的问候,让周围的气氛更显尴尬。   项寅冬见程培云的男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料想他们应该是去小舅家里,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强撑着笑脸,问道:“去小舅那里?”   “嗯……”程培云挤出个笑容,气质还是保持得很好,解释道,“快中秋节了,去看看他们……”   “挺好……”   两个人薄凉如水的对话,让外人根本判断不出他们的关系。   那位被冷落了好半天的“男友”,终于找到个空隙,笑眯眯地问道:“这两位是……”   “项寅冬……”项寅冬主动伸过手去,和他握了握,“这位是我好朋友,左桐!”   “你们好!我叫周万杰,我是……”   男人话还没说完,程培云就打断了他:“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下次再介绍你们认识吧,我们还要赶去吃晚饭……”   项寅冬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冷得要命。   他很有风度地说了声再会,继续往停车场里走,但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了头。   用一种不大,却穿透力十足的声音说:“对了,妈,他名字里有个杰字,恐怕不怎么吉利,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   说完这句,他拉了拉左桐的胳膊,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项寅冬没有去看程培云和那男人的表情,他其实也不那么关心。   很多东西,是你的就不用强求,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更何况是一份,也许本来就不该属于他的亲情。   左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有时候真的挺幼稚!”   话虽然是这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他的手却伸过去,握了握对方的手。   项寅冬的假笑这才垮了下去,窝进驾驶座椅背,缓缓说:“是挺幼稚的,我都多少年没叫过她了……”   “你就不能看开一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有权利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项寅冬挤出个苦笑:“我只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左桐伸手摸摸他的脸:“你还有我呢!”   项寅冬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两个人手心里的温度交汇在一起,让这个渐凉的秋夜,稍稍温暖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项寅冬接到了颜奕的电话,说是已经帮他查到了傅雪琴的下落。   本来作为交换条件,项怀恩是答应要告知她傅雪琴下落的。   但因为他架空对方权利的事情,项怀恩一直耿耿于怀,故意拖着没给回复。   好在,颜奕这边已经有了进展,证实了傅雪琴目前生活无忧。   项寅冬心中总算是放下心来,虽然他和傅雪琴还谈不上母子感情,但他希望能代魏天寒照顾这个老实女人。   颜奕那边提醒说,还有其他人也在打听傅雪琴的消息。   未免夜长梦多,项寅冬立刻决定,第二天一早就赶往C市,去把人先接回来。   两个人回到左桐家里,项寅冬果然没有食言,让他好好见识了一番自己“行不行”。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两个人都腰酸背痛。   也不知道是昨天打篮球闹得,还是晚上太“用功”闹的。   等他们准备好出发的时候,项寅冬却意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检察院打来的,请他去提供一些钱越明和姜元庆里应外合的证据。   钱越明的案子已经开始进入司法流程,项寅冬不得不答应过去一趟配合调查。   “看来今天是去不成C市了……”项寅冬叹口气,毕竟,配合调查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事情。   “小奕不是说,还有其他人也在打傅雪琴的主意?”左桐有些为难。   本来他今天就是额外抽出时间陪项寅冬去C市,如果取消计划,大概后面也没有时间陪他过去了。   “那也没办法,要不,让小奕那朋友帮我们去接人?”   “不好吧?”   左桐摇了摇头,“这样吧,你去检察院配合调查,我代你去一趟C市,毕竟那人是小奕的朋友,我们也不能太麻烦人家……”   “你一个人去?”项寅冬有些不放心,“C市你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点事情怎么办?”   “项寅冬,你是不是又讨打了?”左桐白他一眼,“我出来创业的时候,你还待在大美利坚啃书本呢!”   “好好好!”项寅冬叹口气,看这人一副不让他帮忙就是看不起他的表情,只好叮嘱道,“那你小心点,我这边事情一完,就去C市找你!”   “嗯……如果顺利接到人,我会直接赶回来,倒时候电话联系!”   “好,有事情一定打我电话!”   ☆、第五十一章   两人商量妥当后,左桐去了C市,项寅冬则到检察院协助取证。   由于前段时间他和Alex已经整理出不少证据,调查工作进展得还算顺利。   下午项寅冬到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就打算赶到C市跟左桐汇合。   他在出发前给左桐打了个电话,算算时间,左桐乘坐的高铁,应该已经到达两个来小时了,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   电话接通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项寅冬一愣,心口立刻缩紧了一下,沉声问道:“我找左桐,你是哪位?”   “我是颜少的朋友,左老板受了点伤,正在医院……”   “什么!”项寅冬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赶紧询问道,“伤到哪儿了?严重吗?”   “你先别担心,人没什么问题,就是手臂有可能骨折,正在机房里拍片……”   项寅冬微微呼出口气,缩紧的心脏这才稍稍舒展开来:“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赶过来!”   “C市市立医院!”   “好,谢谢,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他……”   挂了电话,项寅冬急匆匆发动汽车,朝出城的高速驶去。   而左桐那边发生的事情,还要从他刚到C市的时候说起。   帮颜奕查到傅雪琴下落的人,名叫老六,四十来岁年纪,长得非常精干,脸上有道很深的刀疤。   老六亲自到车站接了左桐,言谈举止中对颜奕的朋友很是尊重。   但左桐不难看出,这人是个不露声色的狠角色。   老六并没有直接带左桐去找傅雪琴,而是先让他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五十多岁年纪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一脸胡渣,很是有些邋遢。   一看就知道,喝得有点多,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地板上,喃喃自语。   左桐打量这个醉鬼一番,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他是傅雪琴的前夫,叫魏东军,是个烂酒鬼,我下面的人堵了他好几天,今天才总算抓到人!”   老六走过去,拉起那人的衣领,看他一脸迷糊,神志不清,又扔回了地上。   他跟左桐解释道,“这家伙是从T市跑过来躲债的,这段时间口袋里突然有了钱,还口口声声说是他应得的……”   左桐立刻会意:“你怀疑,他是找傅雪琴拿的钱?”   “他们虽然离了婚,但傅雪琴好像很怕他,经常背着儿子给他钱……”   “那他是怎么找到傅雪琴的?”   “看守傅雪琴那些人,并没有限制她出门,只是到哪里都盯着而已……她每天都要去菜场,买菜回去做饭给那些人吃……这老小子估计也是碰上了,乘那些人不备,找她要的钱……”   左桐眉头一蹙,这些家伙脸皮可真厚!   交代完事情经过,老六的几个手下已经开始审问魏东军。   “说话,还有什么人在打听傅雪琴的下落?”   其中一个壮汉抓住魏东军的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逼问道,“别给老子装疯卖傻!”   “你谁啊?”魏东军醉醺醺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含含糊糊地说,“怎么什么人都在找那婆娘,都知道她有钱了,是不是?”   “你说不说,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魏东军使劲挣脱抓住他的人,一滩烂泥似的往地上倒,嘴里一直念叨着:“哼!老子才不告诉你们,那婆娘欠我的,有钱也只能给我用!”   老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左桐知道他手段辛辣,就客气劝道:“六哥,我看从他嘴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既然还有人在找傅雪琴,我们还是尽快去接她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   老六笑道:“想不到左老板还是个心软的,我还以为,颜少的朋友也跟他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呢!”   左桐并不在意他的调侃,笑道:“不过,我倒是有点事情,想单独和他聊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让下面的人准备车,你自己去问他吧!”   老六招呼几个手下走了,左桐走到魏东军面前,打量了他满是淤青的脸一番,不禁摇了摇头。   他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沉声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你跟你儿子到底有什么仇,竟然下得了手,砸破他的脑袋?”   魏东军听到他说话,动了动,缓慢地爬起来,靠在墙角坐着。   本来就喝得烂醉,再加上一脸淤青,看起来极为狼狈。   他眯起眼睛打量左桐一番,呸地一声,吐出口血水来:“我才没什么儿子!我儿子早就死了,死了!被那个蠢婆娘害死啦……”   一边说着,魏东军已经悲从中来,嗷嚎大哭起来。   左桐傻眼,但心下也很是震动,如果魏天寒不是魏东军和傅雪琴的亲生儿子,那事情的真相,倒是更接近项寅冬的猜测。   眼看魏东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左桐不想耽误时间,赶紧转身离开。   很快,老六就带着几个人,跟他一起去了城东一处公寓。   从魏东军那里打听到的小区,环境还算不错,但地处城郊,居住的人并不算多,很多房屋都空置着。   一行人把车停在一幢高层公寓门口,老六对左桐说道:“左老板,你就别上去了,万一等下有情况,伤到你,我们可没法跟颜少交代!”   左桐点点头,不想给老六添麻烦,就在楼下找了个地方等着,顺便放放风。   老六带着人上了楼,左桐左右无事,就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幢公寓底层是一个贯通的走廊,通向楼的另外一头。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后门的花园边停着一辆面包车,上面写着家政服务的字样。   起先他也没有太在意,但那面包车上抽烟的司机,见他注意到自己,面色立刻紧张起来。   他把烟头扔到窗户外面,刚想摇起车窗,突然电话响了。   他赶紧接起来,支支吾吾道:“在,好,赶紧……”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几个人从安全通道里窜了出来,急急忙忙往面包车方向跑。   左桐本来就有些警觉,立刻发现他们拖着个中年妇女。   “喂,你们干嘛……”   左桐立马意识到,那女人是傅雪琴。   他跑上去想要拦住那帮人,奈何势单力薄,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傅阿姨,我是魏天寒的朋友!”   那些人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也慌了,把傅雪琴塞进面包车,跳上车就要跑。   这时候,左桐兜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但他顾不得接,冲上去想扒住车门。   那司机紧张得大喊:“关车门!关车门”   最后上车那人,突然从车上拿出一根铁管,不由分说就往左桐身上招呼。   左桐的手臂被重重打了一下,只能放开了扒着车门的手。   那面包车就在这时候动了起来,而左桐的衣服被急忙关上的车门夹住,人被带倒在路边,拖行好长一段距离,才被甩到了路边。   老六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左桐的额头已经撞到了路边花坛上。   擦破了皮,身上都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老六气急败坏地叫道:“我操!快去追!妈的,敢动我老六的人,不要命了!”   手下赶紧去追那辆逃走的面包车,老六则把左桐送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老六给颜奕打了个电话。   颜奕立刻联系了C市最好的医生。   项寅冬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医生刚刚给他包扎完毕,等着拍片子。   左桐被车子拖行了好几米,头部有轻微脑震荡,手臂和胸膛上都擦破了皮,右手手臂骨折,但好在没伤到内脏。   这让老六十分自责。   左桐人一直都比较清醒,看到老六的样子,反而很不好意思。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预料到。   他当时也没想太多,情急之下只想拦住那些人,根本没意识到危险。   左桐检查完毕后,暂时住进了C市的医院。   项寅冬也在不久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一阵风似的扑到了左桐床边。   “小桐!你没事儿吧?”   他迫不及待抓起了左桐的手,眼里都是后怕。   此刻,他心中是万分自责的。   不该让左桐一个人来C市,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夜幕已经降临,病房里很安静。   正在换点滴的护士瞪了他一眼,叮嘱道:“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   项寅冬狼狈地点点头,他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左桐伤得比老六告诉他的严重。   此刻看到左桐精神还不错,只是手臂打着石膏,总算是放下点心来。   “你怎么来了?”   左桐休息了一阵,才刚醒过来,受伤的事情他本来没打算告诉项寅冬,没想到这人已经赶了过来。   “我怎么能不来?”项寅冬紧皱眉头,“你还打算不告诉我?”   “我没事儿,都是皮外伤……”   左桐脸上有点挂不住,项寅冬像训小孩一样看着他,老六和几个手下还在旁边看着。   老六是个老江湖,一眼看出两人关系匪浅,就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既然项少来了,我和兄弟们就先出去吃个饭!”   项寅冬这时候才意识到,病房里还有好几个大男人,赶紧站起来说道:“麻烦你们了,小奕路上给我打了电话,这次的事情真是谢谢六哥!”   “哪里,项少客气,让左老板受伤,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老六叹口气,朝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出去,“你们安心等着,我一定帮你们把人找回来!”   项寅冬点点头,连连道谢。   ☆、第五十二章   老六离开后,他才问道:“这老六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小奕只说是他的好朋友……”   “这么多人,怎么都没看好你?”   刚才当着老六的面,他不好意思说,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不满的,“疼吗?”   虽说左桐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他心里的愧疚感一直挥之不去,十分后悔让他一个人犯险。   “你说呢,骨头都断了!”左桐白他一眼。   “都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来!”项寅冬摸着他手臂上的石膏,满脸愧疚。   “说什么傻话呢,遇到那种情况,结果都一样!”左桐摇摇头,伸手揪了揪他脸颊,“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才没打算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电话给你,老六接的……”   左桐怕他继续担心,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听老六说,他们闯进公寓的时候,那些看管傅雪琴的人都被打趴下了,是另外一伙人带走了她。   “显然知道傅雪琴存在的,不止你大伯他们一家人……”   项寅冬点点头:“看来已经有人怀疑我身份了……”   “抱歉,没能保护好她……”   “这又不是你的错,何况你还受了伤……”项寅冬叹口气。   “你也别太担心,老六的人正在查找对方的消息,应该很快会有回音。”   “我倒是觉得,暂时不要打草惊蛇……”项寅冬若有所思,缓缓道:“如果对方想拿傅雪琴威胁我,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相反,我们可以通过这个线索,顺藤摸瓜,查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左桐表示赞同,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就给老六去了个电话。   晚上吃过晚饭,项寅冬给左桐削了个苹果,一口一口喂他吃。   左桐这才把魏东军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项寅冬倒并不觉得意外,他曾经见过魏东军的照片,确实不觉得那人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左桐看他的眉头紧皱,就伸手给他揉了揉:“别想太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检察院那边都搞定了吗?”   项寅冬点点头:“证据都提交了,但这次事情影响比较大,就算我们是受害方,在A局那边的形象也受到很大影响……”   “要不要我请大伯帮忙打听一下?”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趁这个机会也可以好好整肃一下董事会,正海近两年来难有发展,就是因为这些人各自为政,只看重自己的利益……”   “所以我才不急着上市,股权太分散,真是各种明争暗斗……”   “嗯……”项寅冬摸摸左桐的头发,心疼道,“要不,你还是别奔波了,这段时间就在T市养伤?”   “不用这么麻烦,项寅冬,我没这么弱不禁风!”   “还说呢,真是快把我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项寅冬眼中仍然有后怕,想起当时听说左桐进了医院的时候,真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当初左桐几乎崩溃的心情。   “对不起!”他牵起左桐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磨蹭,喃喃念叨着,“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情……”   “好了好了,我真没事儿……你丫再这么内疚下去,就赶紧回帝都吧,免得我看着烦!”   左桐有些不悦,虽然他知道项寅冬担心他,但这种被当成女人似的过度保护,却不是他想要的。   “你让我说完……”项寅冬看着左桐的眼睛,认真地说,“现在的情况真的有些复杂,我们在明那人在暗,如果你再出什么事情,我想我真的会发疯,所以必须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我才能放心去对付那些人……”   左桐的手心传来项寅冬的温度,见他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伸手揪了揪对方的脸颊:“我以后都会照顾好自己,别担心!”   “害怕的滋味真是……太他妈难受了!”   项寅冬说不下去了,拉过左桐,在他唇上亲了亲。   很快,浅尝辄止的亲吻,变成了更进一步的索取。   项寅冬小心翼翼地避开左桐的手臂,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不依不饶地擒住左桐的嘴唇,□□吮吸起来。   左桐全身虚弱,根本没力气推开他,被他抱着脑袋狠狠“施虐”了好几分钟,才解脱出来。   “靠,你大爷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左桐喘着粗气,身上的反应羞耻地提醒着他,两个人刚才的干柴烈火,已经快要擦枪走火。   项寅冬则是一脸餍足地看着他,终于露出了笑脸。   “小媳妇又害羞了?”   “项寅冬,你再敢叫我一声小媳妇试试,老子不是女人!”   “我知道啊!”项寅冬不以为然,“那你也是我媳妇!”   “去你丫的!”左桐拿起手边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   两个人在C市的医院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赶回了帝都。   但项寅冬死活不让左桐回家,硬把他又送进了帝都的医院。   安顿好病号后,项寅冬立即赶回了公司。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林锦城和项晨晨大吵了一架。   回到办公室,项寅冬立刻向Alex询问了事情经过。   “怎么,Sophia不听他使唤?”   Alex点点头:“林董要把Sophia派到南美去,Sophia不同意。”   项寅冬蹙眉:“本来海外谈判就是Sophia带队,她为什么不同意?”   “听说林董是想让她常驻在南美……”   “常驻?”项寅冬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人事安排。   看来,林锦城是想支走项晨晨,彻底接管锂电池项目。   项寅冬眼珠子转得飞快,脑袋里有了一个想法。   下午开会的时候,他对林锦城的决定提出了支持,气得项怀恩在会议后闯进他的办公室,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姓魏的,你这是过河拆桥!别以为我真没办法制你!”   项寅冬不以为然地笑道:“大伯,C市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清楚,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底牌?”   项怀恩阴狠地笑道:“好,你小子,可别后悔!”   项寅冬看着他气得发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幅度。   大伯啊大伯,估计那双幕后黑手,很快就会伸到你那里去了吧……   下午从公司出来,项寅冬马上又赶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值太阳快落山,左桐拿着一本书坐在阳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夕阳的光线照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像是用金线勾勒出的一副画,安静而美好。   项寅冬舍不得把他叫醒,从病房里拿了床毯子出来,搭在他身上。   左桐睡得并不深,一有动静就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笑道:“你来啦?我怎么睡着了……”   “累了?”项寅冬揉了揉他的头发,乐道,“做什么梦呢,嘴都笑歪了?”   “放屁!”左桐不以为然,“你以为是你啊,做梦还流口水呢!”   “你可别污蔑我!”   “迟睿那里可还留着证据呢!”   “嘿,我说你们损不损,那照片现在还没删呢?”   “干嘛要删,本来就是留着膈应你的!”   左桐刚从座位上站起来,项寅冬就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左桐瞪他一眼:“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医院的阳台并不密封,不远处花园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能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站的地方。   “怕什么?我自己媳妇,还不让亲啊?”   左桐越不好意思,项寅冬越来劲儿,两个人嬉闹成一团。   最后,项寅冬还是封住了左桐的嘴唇。   可谁知道,这边厢正浓情蜜意,亲得投入呢,身后突然传来了两声咳嗽。   两个人皆是一惊,一回头,就见病房门口傻愣愣地站着两个人。   此刻,型男一枚,潮人范儿十足的大明星应臻同学,下巴已经掉到了地上。   而站在他旁边的,则是多数时候面无表情,这个时候也面无表情的男神医生,韩汀峤。   “你……你们来啦!”项寅冬整了整衣服,拉着左桐进了房间,还给对方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一点忌讳的意思都没有。   “你们?”应臻还没回过神来,傻傻看着左桐,一字一句地问,“啥情况?”   “就你看到的情况!”项寅冬若无其事地笑道,“韩医生,你来的正好,小桐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下午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除了手骨需要一段时间休养,其他伤口没什么大碍,随时可以出院。”   项寅冬点点头,又看了应臻一眼,不怀好意地笑道,“原来这么快就可以出院啊?怎么有些人骨头都没断,硬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呢?”   应臻闻言撇了撇嘴,知道项寅冬这是在调侃自己,但他脸皮厚,根本不在意。   韩汀峤给左桐检查了一下伤口,离开的时候,项寅冬把他送到了门口。   “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一下韩医生……”   他从兜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了过去,“能不能帮忙查一下,这究竟是什么药物?”   韩汀峤倒了一颗出来闻了闻,说道:“像是普通的维生素。”   “不是什么功能性药物?”   “我可以找人帮忙做个化验,你以为会是什么药?”   “这是我姑姑的心血管药物,我姑姑心脏不好,一直在服用这种药物。”   “如果是这样,那我建议你让你姑姑来医院检查一下,如果这种药物代替疏通血管的药物,恐怕病人的病情会受到延误。”   “我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韩汀峤离开后不久,应臻就找个借口溜走了。   左桐吃着项寅冬带来的晚饭,见他有些魂不守舍,就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儿,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项寅冬勉强挤出个笑容,有些事情越来越清晰,而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前,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左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那就别想了,你这两天也挺累的,回去休息吧!”   项寅冬没有说话,把头抵在左桐怀里,深深呼出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满血复活般,撑起来亲了左桐脸颊一口。   “今晚就不回去了,留在医院陪你,明天早上我先去趟公司,再过来接你出院……”   “嗯……”   左桐点点头,很慷慨地还了他一吻。   “靠,你丫这一嘴油!”   项寅冬摸了摸脸上的油迹,见左桐笑得眼睛都弯了,心情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第二天下午,左桐刚办好出院手续,项寅冬就赶回了医院。   两个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左桐发现窗外的风景有些不对劲儿,就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项寅冬侧过脸,神秘一笑:“哟,挺警觉的嘛!怕我把你卖了啊?”   左桐斜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谁卖谁还说不定呢?”   项寅冬哈哈大笑,继续按照既定路线行驶,很快就出了城。   沿路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左桐心中已经猜到个大概:“向左走?”   项寅冬挑挑眉,朝他竖了竖拇指,然后打开了车里的音乐:“你要是觉得困,就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左桐确实也有点疲倦,就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项寅冬已经把车停在了“向左走”门口。   今天的“向左走”十分安静,项寅冬拉着左桐进到院子里,却发现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项寅冬喊了一嗓子,才有个服务生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楼。   “项少,老板,你们已经到了!”   服务生手上拿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店家有事儿,暂停营业三天”的字样。   “我正要挂出去呢,其他东西都准备好了,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项寅冬拍拍他肩膀:“辛苦你啦,没其他事情了!”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年轻的服务生表情很欢喜,从吧台边拖出个行李箱,喜滋滋地往外走,“老板,谢谢你请我们出去玩啊!”   “玩得愉快!”项寅冬朝他挥了挥手。   “怎么回事?”左桐抄着手,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等那人离开后,才挑眉问道,“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项寅冬嬉皮笑脸,揽着左桐的肩膀往楼上房间走:“不就是帮你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嘛,有什么经济损失,全算在我头上呗……”   左桐简直哭笑不得,这家伙孩子气起来,真是刷新人的三观。   天色渐黑,山谷里的夜风已经有些凉。   项寅冬拉着左桐进了顶楼的房间,然后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上的天台。   夜色笼罩着山谷,弯弯的星月挂在山边,带着凉意的山风轻轻吹着,让人全身舒爽。   只是天台上的两个人,却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说不出话来。   此刻,屋顶的天台摆满了各种漂亮的玫瑰和百合,散发着阵阵幽香,四周的栏杆上还挂着满天星彩灯,一闪一闪,像是星辰一般闪耀着。   花海中间有张桌子,摆着烛光晚餐。   两个目瞪口呆的人,站在这充满浪漫情调的场景里,莫名有点滑稽。   左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丫这什么品位?”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项寅冬带他来“向左走”肯定早有预谋,因为明天就是他的生日。   可两个大男人在花海里烛光晚餐,会不会太矫情了一点?   “这个……”   项寅冬其实也有些傻眼,他当时只告诉“向左走”的员工,他们老板要跟心上人一起庆生,场面布置得浪漫一点。   他可没想到,这浪漫会被他们弄得这么夸张啊!   尴尬了几秒钟,项寅冬总算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呵呵了两声。   “既然都来了,也不能浪费不是?”他笑着伸出手,像模像样地做出个邀请姿势,“正好,咱们也没吃过烛光晚餐,您就赏个光?”   左桐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但还是含笑坐到了桌子边。   桌子上摆着红酒和两个餐盘,其实项寅冬今天准备的重头戏,是亲自下厨煎牛排。   很快,他已经系上了围裙,从冰箱里拿出牛排,在一旁的炉子上烹饪起来。   露台上星光闪耀,烛光鲜花交相辉映,在幽幽的音乐声中,倒是有些法式餐厅的情调。   项寅冬一边煎着牛排,一边频频送上秋波。   左桐也是既来之则安之,享受着被人伺候的福利。   两个人慢悠悠地吃完了牛排,喝着红酒,靠在露台上吹风。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在野外迷路那一晚。   那是一次野营,他俩为了找萤火虫,在山里迷了路,被困在一块大岩石上,也是这样吹了一晚上的风。   十来岁的项寅冬,一直在他耳边安慰,说他们不会有事,说他们一定可以回家。   或许,就是那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吧。   左桐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在那片萤火虫的光亮中,喜欢上了这个总是大大咧咧,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但在任何时候都能靠得住的人。   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似乎有了这个人,自己就不会感到害怕。   “在想什么?”项寅冬摸着左桐的头发,轻轻问。   “觉得有点可惜,城市里很少能看到萤火虫了,什么时候我们再去山里找找?”   “好啊,要是迷路了,某人别又哭鼻子就好!”   左桐闭着眼睛不说话,黑暗中似乎飘着点点萤火虫的光亮,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幅度。   接着便是轻柔而细密的吻将他俘获,电流蔓延全身,带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   可就在他贪念着这种温暖,想要得到更多的时候,项寅冬却是浅尝辄止,很快起身离开。   身体顿失暖意,让左桐睁开了眼睛,却见项寅冬拿着个东西站在他面前。   黑色丝绒的礼物盒,用上好的绸带系着,交到了左桐手里。   “生日快乐!”某人的眼睛里都是笑意,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我还以为,你要憋到凌晨才说呢!”   左桐撇撇嘴,爽快地打开了盒子,借着幽幽的光线,看到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手工表。   流畅的线条、精致的设计,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师的手笔。   左桐其实没有太多嗜好,但对手表却一直情有独钟。   “George Mercier!”左桐拿出那块表,眼睛泛着光,“你找到他了?”   那位匠人,号称大师中的大师,去年已经归隐山林。   本以为自己是无缘得到他的定制了,却没想到表盘背后竟然刻着“For Z”的字样。   左桐抚摸着那个字样,心里顿时被填得满满的。   项寅冬笑意正浓,颇有些得意地问:“知道我为什么送你手表吗?”   “为什么?”   “它代表我的时间,以后,我所有的时间都交到你手上,由你掌管!”   左桐看他一脸献媚,心里有些好笑,这话虽然肉麻,可又有谁不被爱人的情话打动呢?   他没有说话,但把感谢都转化成了实际行动,伸手勾住项寅冬的脖子,含住了他的唇,缓慢而又深入地吻着。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舌尖厮磨,吸取着彼此口腔里的温度。   很快,项寅冬就夺回了主动权,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手臂,捧起他的脸细细啄吻。   从脸颊到耳蜗,从脖颈到锁骨。   微凉的山风,遇上干柴烈火,情况很快就控制不住。   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项寅冬摸着左桐受伤的手臂,问道:“可以吗?”   左桐享受着他的亲吻,全身酥麻得几乎说不出话,喃喃低语:“快点,别废话……”   有了这样的邀请,项寅冬哪里还控制得住。   星空下,山风吹动着满天台的花朵,又是激情的一夜。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腰酸背痛。   一响贪欢,为了不碰到左桐的手臂,两个人颇费了些功夫,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项寅冬起来做了早饭,一脸餍足地端到床上喂给左桐吃。   两个人都关了手机,拒绝一切打扰,真正做到了把时间都给了对方。   这一天的时间,他们窝在天台上看书听音乐,一起做饭洗碗,在星空下散步亲吻,日子过得惬意而充实。   只可惜,山中一日,世间仿佛过了十年。   第三天早上,两个人各自开机时,无数电话邮件已经纷至沓来。   本想做神仙眷侣的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   ☆、第五十四章   项寅冬刚把手机打开,就有电话打进来。   里面传来应臻不爽地询问:“喂,冬瓜,左老板和你在一起吗?”   “在啊,怎么了?”   “嘿,我就知道!你丫把他藏哪儿去了,一堆人等着给他庆生呢!”   项寅冬闻言不由挑挑眉,一脸庆幸。   还好他明智,精心策划了这次“绑架”事件。   不然,以他过去的经验,每年左桐生日都有一大帮子人瞎闹,哪儿有他俩单独庆祝的时间。   这可是他和左桐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怎么能让那帮家伙给搅黄了!   他得意道:“我们在山上呢……”   应臻啧啧两声:“哪个山上?冬瓜,你可真够可以的!左老板不是刚出院吗,你就这么折腾他?”   项寅冬黑线,不爽地说:“你倒是管得挺宽的,有啥事儿,麻利儿说!”   “那你就跟我们家老板说,晚上公司的人在‘7th Heaven’给他庆生,让他务必赶到!”   “他生日是昨天,都已经过了,还庆祝什么啊!”   “那我不管,反正大家都等着,你们看着办吧!”   应臻说完就挂了电话,弄得项寅冬一头雾水。   左桐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他一脸不爽,就问道:“谁又找你麻烦了?”   项寅冬撇撇嘴:“应小花儿呗,非说要给你庆生!我看啊,就是他自己想找借口喝酒!”   左桐手上端着杯牛奶,递到他面前,无所谓地说:“那就去呗,反正我们下午也该回去了……”   项寅冬心里颇有些不情愿,二人世界他还没过够呢!   接过左桐亲手给他热的牛奶喝了一口,从头到脚舒爽了许多,才喜滋滋地说:“算了,看在那家伙没我幸福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左桐失笑,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那家伙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了解应臻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音乐上了。   舞台上那么酷炫狂霸拽的一个人,舞台下面却一根筋得厉害。   遇到韩汀峤这种性格比较冷淡的人,一个人不喜欢说,另一个人又发现不了,自然是波折重重。   项寅冬挑挑眉:“那咱俩帮帮忙呗!”   “怎么帮?”   “看我的!”   他掏出手机显摆了一下,很快找到韩汀峤的名字,拨了过去。   下午,两个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向左走”。   回到市区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应臻一路打了好两个电话过来催,越到后面,说话越是大舌头。   等两个人赶到“7th Heaven”的KTV包厢时,一帮人已经自嗨了好几个小时。   包厢里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熏得俩人都皱了皱眉头。   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还有几个正蹦蹦跳跳,卖命地唱着摇滚,声音响彻整个包厢。   I.C.Free的鼓手池乐正点歌呢,第一个见到左桐,立马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板,你可终于来了!”   池乐那表情,就差没痛哭流涕了,“快救救我们吧!”   “这是怎么了?”   左桐走进去,踢了踢横在沙发外面那一排大腿。   几个人迷迷糊糊坐起来,叫苦连天:“老大,我真的不行了!”   “醒醒,都醒醒,老板来了!”   池乐挨个摇醒了东倒西歪的众人,又把应臻从沙发上捞了起来,使劲拍着他的脸:“老大,快醒醒,老板来了!”   “来,来了?”   应臻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说,“怎么这么慢,我都喝吐……吐两回了!来来来,接着再喝!”   项寅冬见他脸色通红,显然醉得厉害,就朝左桐使了个眼色。   这庆生本来就是个借口,现在也用不着继续了,左桐便吩咐道:“小乐,你们几个没醉的,先送其他人回去吧,应臻交给我!”   池乐赶紧点头,感激流涕:“就等你这句话呢,我们先撤了!”   很快,其他人就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包厢。   项寅冬倒了杯开水,刚想喂给应臻喝,手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一看,是韩汀峤打来的,酒清了清嗓子笑道:“你好,韩医生。”   “不好意思,刚下班,我现在过去,你已经到了吗?”   “没关系,慢慢来,我也刚到……”   “好,我这边过去大概半小时。”   “不用着急,我等你!”   挂了电话,他朝左桐眨了眨眼,意思是——等着看好戏吧!   左桐接过那杯水喂给应臻喝了,看他一脸贼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可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希望这次能帮到应小花一点吧!   十几分钟后,项寅冬算准时间,又给韩汀峤去了个电话。   说是要处理一点紧急情况,希望能把碰面地点改到会所KTV的某包厢。   韩汀峤自然是不好拒绝,问了包厢号码后,就直接赶了过来。   项寅冬在包厢门口和他见了面,寒暄了两句,想请他进去坐坐,对方却婉拒了他的好意。   韩汀峤把一个文件夹交到他手上,转身要走的时候,包厢门却突然打开了。   左桐走出来,面带歉意地说:“韩医生,实在是抱歉,里面有个醉鬼闹得太凶,我们才走不开……”   韩汀峤没说话,他的眼光穿透面前的两个人,落在了包厢里。   此刻,角落的高脚凳上坐着个人,幽暗的空间里,一簇灯光落在他头顶上。   那人正低声唱着一首歌,那首曾经获奖无数,讲述他初恋故事的情歌。   如泣如诉的低声吟唱,合着优美的旋律在耳畔回荡。   韩汀峤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神幽深,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应臻埋头唱着歌,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醉醺醺的声音低哑而哽咽。   左桐和项寅冬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忽悠。   就在这时,咣当一声,应臻从高脚椅上滑了下去,跌倒在地板上。   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韩汀峤已经走进包厢,把那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应臻晕乎乎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喃喃念叨:“我没做梦吧,你……怎么在这里?”   韩汀峤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头。   项寅冬见这情景,朝左桐挑了挑眉,拉着他悄悄退到了包厢外面。   关门的时候,屋里传来一阵应臻的吼声:“韩汀峤,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看我这样,你特有成就感是不是……”   左桐回头看了一眼,见应臻死死拽着韩汀峤的衣领,面露汹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确定,真不会闹出人命?”   项寅冬呵呵一笑:“放心,小花同学又不能生!”   “……”左桐满头黑线,黑着脸被项寅冬拉走了。   “他们两个,现在就欠一场架,打完就痛快了!”   项寅冬一点都不担心,刚才韩医生见应臻摔倒,眼睛里那心疼劲儿,可骗不了人。   两个“奸计”得逞的人,从“7th Heaven”出来,找地方吃了个晚饭,就回到了项寅冬的公寓。   洗完澡,项寅冬坐在沙发上,拿出了韩汀峤给他的资料。   厚厚的一个文件袋,他拿在手上愣愣看着,没有打开。   “怎么了,不敢看?”   左桐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他身边坐下。   项寅冬愣了一下,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轻笑道:“不是,只是在想,到底有没有必要……”   “现在又不想知道了?”   “其实我真的无所谓,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你可以不知道,但魏天寒呢?如果他真是项家的血脉,那无论如何,也该给他个交代。”   项寅冬的眼神暗了暗,是啊,魏天寒虽然已经消失,但至少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他慎重地撕开了那个文件袋的封条,从里面取出了三份DNA鉴定报告。   这三份报告的DNA样本,都是从他自己,也就是魏天寒身上获取的,而比对样本则是出自项寅冬本人的几位“亲属”。   第一份报告,魏天寒和项正海的DNA样本,Y染色体遗传物质高度匹配,支持同一父系亲缘关系。   第二份报告,魏天寒和项怀业的DNA样本,Y染色体遗传物质高度匹配,支持同一父系亲缘关系。   第三份报告,魏天寒和程培云的DNA样本,遗传物质不匹配,不支持亲缘关系。   这样的结果,虽然在项寅冬的意料之中,但白纸黑字出现在面前时,还是让他有些感慨。   显然,魏天寒和自己是双生子的事情,基本已经得到证实。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是双生,魏天寒也肯定是项家的血脉。   而程培云和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事实,更是不出他所料。   可以说,这份DNA检测的结果,让项寅冬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至少他终于明白,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一刻,他总算是放下了对程培云的那些怨恨。   左桐拍了拍他的手背,轻笑道:“你瞧,一切都不出所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项寅冬伸手抹了把脸,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现在开始相信,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要我代他活下去……”   “是啊,既然你能在这里,他说不定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两个人相视一笑,身心都放松下来。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项寅冬起得有点晚,见左桐破天荒地给他准备好了早餐,立马喜笑颜开。   虽然只是现成的牛奶面包,吃得也是格外有滋有味。   左桐挑眉看他一眼,揶揄道:“瞧你这烟熏妆画得,真该让我们公司的化妆师来找你取取经!”   项寅冬晚上睡得不怎么好,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   他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笑道:“我收费很贵的,他们可不一定请得起,除非……他们家老板愿意钱债肉偿……诶呦……”   话还没说完呢,已经被左桐揪住了嘴角。   “真以为我不敢撕烂你丫这臭嘴!”   “谋杀亲夫啊!”   两个人闹了一阵,吃过早饭,就一起出门去公司。   谁知道,俩人刚从公寓门口出来,就有一大群人蜂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   那些人手里拿着相机、手机,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拍。   其中还有人大声问道:“项先生,你对网上的言论怎么看啊?你跟乐骋娱乐的左总真的是恋人关系吗?”   “左先生,你前段时间才和公司女艺人传出过绯闻,请问你是男女不忌,还是故意掩盖自己性向啊?”   “项总,你和左总是不是已经同居了?你们怎么看待同性之间的禁忌恋情?”   周围那些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项寅冬黑着脸,不发一语,拉着左桐从人群中往外挤。   相机和手机的快门声咔擦咔擦响着,让他有种想揍人的冲动,但左桐紧紧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千万别冲动。   两个人终于走到车子边的时候,项寅冬才忍不住大吼道:“都他妈的让开,我们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   “项总,你的意思就是,并不否认你们是情人关系吗?”   “项总,秦佳琪知道你是Gay吗?”   项寅冬瞥见左桐已经坐进了车里,就顾不得再搭理那些穷追不舍的人,打开门坐了进去。   然后一脚油门,汽车扬长而去,这才把那些疯狂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你没事儿吧?”   车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项寅冬一边开车,一边握住了左桐的手,手心里立刻感觉到一阵冰凉。   左桐摇了摇头,显然也有些惊魂未定。   “我没事儿,不过,刚才那些人,不像是什么正经记者……”   左桐皱了皱眉头,以他对娱乐圈的了解,亲自上门来追这种八卦的,都是些没有底线的爆料者。   他刚想给Steven打个电话询问,Steven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Steven?”   “Calvin,你在哪里?”Steven的声音有些焦急。   “怎么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社交媒体上刷了个话题,讲述你和项总的……同性恋情……发了一些偷拍的照片,现在已经引起了大量转发和讨论!”   “刷话题?”左桐看项寅冬一眼,皱眉问道,“刚才有些人跑到我们楼下,拍了不少照片,难道就是他们?”   “这个还不清楚,早上这个话题还没什么关注度,但是刚才……”Steven吐出口气,颇为无奈,“刚才在项总楼下,有人在网上直播你们的‘奸情’,话题一下子就火爆了……”   “直播?”左桐彻底无语,现在就算想找人拦住那些消息都来不及了,“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降低影响?”   “我已经让公关部门去处理了,会跟比较熟悉的那些营销号都打好招呼,让他们不要转发,另外也联系了社交平台,希望他们能在后台进行处理……”   “我知道了,能想的办法尽量想,务必把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你跟项总在一起吗?”Steven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要不要先找地方避一避?”   左桐眉头皱了皱,他其实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向,可他不知道这事儿对项寅冬的影响会有多大。   但他心里很清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逃避是没有用的,他们必须面对。   “不用了,你负责好媒体那边,其他事情我会处理。”   “好……”   挂了电话,左桐看了眼身边的项寅冬,没来由地觉得心烦意乱。   项寅冬此时虽然面色凝重,但他担心的却不是自己。   这些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想拿他的性向做文章,恰好左桐又是公众人物,事情闹大了,影响力就更是惊人。   他转头看着左桐,试探问道:“怎么了,事情很麻烦吗?”   左桐沉声道:“要不,我去开个新闻发布会,直接出面否认……”   “不用……”项寅冬拍了拍他手背,安慰道,“就算是否认,人家也会说是欲盖弥彰,再说,我也不怕别人知道!”   “我也不怕……可是冬子,这件事情摆明是有人故意搞鬼,一旦牵扯到娱乐圈里的八卦,事情很可能就会无可收拾!”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撒谎?说咱俩啥关系都没有?”   项寅冬叹口气,“小桐,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以为我说要和你在一起,只是一时新鲜?既然迟早都要面对这个社会的眼光,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吗?”   此话一出,左桐顿时沉默下来,不可否认,项寅冬是极了解他的。   他确实从来都不敢去想象未来,心里总是患得患失,害怕一切美好转瞬即逝。   一辈子在一起,多么奢侈和遥远的事情,他不敢想。   “就算你不在乎,那你爷爷呢?你总不能不顾忌他……”   项寅冬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本来希望事情能有个缓冲期,慢慢让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心思。   但现在这么一闹,估计他们很快就会面临老爷子这一关。   而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以及小叔过去的“惨痛经历”,两人的事情确实前途堪忧。   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过了好一阵,项寅冬才叹口气,说道:“我本来想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但他如果问起来,我一定不会否认……”   左桐抹了把脸,勉强挤出个笑容:“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想你为难……”   “我知道……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左桐点点头:“这件事情,明显有人在幕后策划,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可能是我大伯……他一直有跟踪我的习惯……”   “没有了傅雪琴,你大伯确实急需找到控制你的办法,但他既然抓住了把柄,怎么会贸然公布?”   “我也不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真正的敌人已经开始主动出击……”   项寅冬皱着眉头,正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一看是昆叔打来的,心里就是一跳。   项寅冬把电话接起来,就听昆叔在那边焦急说道:“小冬,老爷子刚才在家里晕倒,正送往医院!”   “出什么事了?”   项寅冬的心脏咚咚直跳,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爷爷晕倒的事情,应该和自己有关。   “刚才你大伯来家里,给他看了些东西……”   “我知道了……昆叔,麻烦你照顾好爷爷,我马上赶过去……”   他赶紧调转车头,和左桐一起赶去了医院。   医院里,老爷子正在手术室里急救,他大伯项怀恩,以及小叔项怀业都在走廊上等待。   项寅冬走上前,一把抓起了他大伯的衣领:“爷爷为什么会晕倒,你跟他说了什么?”   项怀恩气急败坏,一边挣脱他,一边吼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那点破事儿,老爷子怎么会受刺激!”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跟他解释,还轮不到你来传话!”   “哼,你的事情?你是什么身份,项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   项怀业叹口气,把项寅冬拉开,“安安静静等着吧,老爷子还在里面抢救呢!”   项寅冬甩开项怀恩的衣领,站到走廊拐角处,气闷地砸了墙壁一拳。   左桐没说话,一直在他身边陪着。   过了一个多小时,医生打开手术室的门走出来,项寅冬赶紧健步冲了上去。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情况看起来并不稳定。   “医生,我爷爷怎么样?”项寅冬焦急地拉住医生询问。   那医生摘下口罩,微微松了口气:“项老这是典型的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的脑中风,还好没有造成大规模出血,渡过今天晚上的观察期,应该就能醒过来。”   “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中风病人的后遗症,大多数都是脑损伤引起的肢体功能障碍,项老爷子的情况应该也会有一些,但恢复得好的话,行动应该没有大碍。”   听完医生的话,项寅冬深深呼出口气。   好在爷爷的情况不算太坏,不然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把老爷子送回了病房,左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担心了,爷爷不会有事儿……”   亲人生病的感觉,左桐是感同身受的,他爷爷中风那次,他也是表面镇定,其实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陪在项寅冬身边,减少他心中的恐惧。   ☆、第五十六章   众人在病房外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老爷子终于醒过来,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项寅冬看着左桐憔悴的脸,握住了他的手:“小桐,对不起,本来想把我们的事情跟爷爷讲清楚,现在看来……”   “我明白……”   左桐脸上扯出个苦笑,“我在这里也不方便,你好好照顾老爷子,暂时不要再刺激他!”   项寅冬点了点头,只好先送他离开了医院。   回到病房的时候,老爷子刚刚醒过来,虚弱地和项怀业说着话。   项怀业见到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乱说话。   项寅冬点点头,走上前去拉住了老爷子的手,轻声问道:“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此刻的神色倒是很平静,并没有责骂他,嘶哑的声音磕磕绊绊地问:“是……不是真……的?”   项寅冬没想到,老爷子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个,心中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你!”老爷子脸色明显僵了僵。   项怀业赶紧给他顺了顺气,说道:“爸,你千万别动气,刚才不是都跟你说了,这事儿小冬会好好解决!”   项寅冬有些无奈,但也不敢继续刺激老爷子,只好委婉说道:“爷爷,是我混蛋,让你失望了,你养好身子,慢慢打我罚我也不迟!”   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   项寅冬握紧老爷子的手,说了声:“爷爷,对不起!”   项怀业在一旁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让老爷子的情绪稳定下来。   项寅冬愣愣看着,不敢再说话。   项怀业喂老爷子吃了点东西,安抚他先睡下,这才把项寅冬拉到安全通道里去讲话。   “小冬,你和左桐的事情是真的?”项怀业直勾勾看着他,表情难得严肃。   项寅冬坐在他对面的楼梯上,双手抹了把脸,点点头。   “我是说,是认真的那种,不是闹着玩的?”   “是的,小叔,下半辈子,我打算和小桐一起过。”   项怀业的脸色变幻莫测,沉默好半天,才自嘲地笑了笑。   “你说,咱们这一个个的……咱家老爷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项寅冬若有所思,抬头说道:“小叔,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想知道我当年的事情?”   项寅冬点点头:“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项怀业轻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那时候和你差不多大吧,喜欢上一个男人……曾经也想过和那人过一辈子,不过,后来才知道,一辈子太长了……”   “是爷爷不同意吗?”   项怀业摇摇头:“老爷子不过是个催化剂,就算他不反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会困难重重,所以我们还没轮到被家长拆散,自己就先散了……”   项寅冬倒是有些诧异,他曾经听邵霖说过,小叔是被情人骗了,但小叔没有提,他也没有问。   “那你现在……”是不是还爱着那个人?   项寅冬想问,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现在这个样子,纯粹是自己觉得,这样过日子比较自在舒服,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项寅冬看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眉宇间还是带着淡淡的忧郁,就没有拆穿。   “说说你自己吧……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只能先稳住爷爷的情绪,不要给他太大的打击。”   “那也不过是一时,这事儿真要解决,要不你听他的,放弃左桐,找个女人结婚!要不,你选左桐,气死老爷子……你知道的……老爷子要是强硬起来,谁都没法跟他对着干!”   项寅冬闻言,眉头紧皱:“我是肯定不会放弃小桐的……”   “那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他没法阻止你,可能会去找左桐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   “尽量把这个事情冷处理,暂时不要和左桐一起出现,不要继续刺激他,给彼此一个缓冲时间。”   “我明白,谢谢小叔……”   “公司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我昨天直接赶到医院来,没有去公司,Alex说是议论纷纷……”   “那些老董事思想保守得很,如果你当着他们的面承认性向,恐怕对你很不利……”   “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处理,小叔放心……”项寅冬脸上挤出个苦笑,话锋一转,又问道,“小叔,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当初商业间谍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林锦城的?”   “我……”项怀业深吸口气,眉头皱起来:“我也是看在二姐的份上,想帮帮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冬,这件事情牵连甚广,一时也说不清楚,但你姑姑这几年过得并不像外人看到这么好……我们项家,确实有对不住林锦城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老爷子对他比较客气,这才引起了大哥的不满……”   项怀业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这件事情,等老爷子身体好些,让他亲自告诉你吧……”   项寅冬虽然很想知道事情真相,但小叔显然不想说,他也只好按捺住好奇心,没有继续追问。   但至少从小叔口里得到的信息,已经足以支撑他的某些判断。   下午,林锦城带着项怀琳赶到了医院。   项怀琳脸色很不好,握着项正海的手就不松开,一直擦着眼泪。   项寅冬站在她身边安慰,项怀琳好几次抬头看他,却都是欲言又止。   老爷子叹口气,支开了其他人,要和项怀琳单独说话。   项寅冬退到病房外,见林锦城沉默地站在门口,就问道:“林叔,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林锦城脸上没什么表情,沉声道:“小冬,这次的事情,你可真是让大家很失望,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董事们解释吧!”   项寅冬心中雪亮,面上却不露声色:“解释什么,我不觉得这件事情和公司有任何关系!”   林锦城露出个模棱两可的浅笑:“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正海这半年来‘丑闻’这么多,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项寅冬能感觉到对方的咄咄逼人,但他不想刺激老爷子,就没有继续和他争论。   好戏既然已经开场,他就等着看,到底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   从医院出来后,项寅冬给Alex打了个电话,这才得知以楚东明为首的几个董事,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对他进行问责。   项寅冬嘴角勾起个冷笑,老狐狸的真面目,果然已经露了出来!   而在他离开医院后不久,林锦城也带着项怀琳离开了医院。   他们到达林家别墅门口的时候,黑灯瞎火的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林锦城从驾驶座走下来,打开了后座车门。   昏暗的路灯光线下,项怀琳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憔悴。   林锦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   他脸上一贯沉稳自持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眼神变得混沌而疯狂,阴测测地问道:“刚才怎么不敢拆穿我?”   “放……放开我!”项怀琳虚弱地抓紧了车门,想逃却没地方可逃。   “你那是什么眼神?”林锦城嘴上带着个笑容,在夜色中看来,充满了诡异。   他眼睛里的恨意像是一把刀,狠狠刺在项怀琳的胸口,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项怀琳呼吸急促,眼里都是恐惧,不停挣扎,发出喃喃的求救声:“放……放开我!”   好半天,林锦城见她面色潮红,已经快要晕厥过去,才放开了手,冷冷警告道:“别再让我发现你想通风报信!否则你最心疼的女儿,可就要吃苦头了……”   “你……你不能这样对珊珊!”项怀琳眼睛里水雾弥漫,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出巨大的恐惧,“她是无辜的!”   “无辜的?你们项家有谁是无辜的?”   林锦城听见他的话,突然焦躁起来,大声斥责道,“你们都是凶手,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疯狂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别墅外面。   项怀琳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家中的项怀恩,收到了一个包裹。   他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张光碟。   早已经知道光碟内容的他,在看完所有画面后,还是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来。   本以为项晨宇在瑞士做的事情,在收买那些警察后,就不会再有任何证据。   可没想到,前几天他却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手上有一些东西,他一定感兴趣。   而对方给他发来的一段小视频,正是项晨宇潜入停车场的画面。   项怀恩当时就全身发抖,完全乱了方寸,立刻答应了对方提出的所有条件。   此刻他收到的光盘,就是用那些偷拍项寅冬和左桐的照片,换回来的东西。   项怀恩看完光盘后,立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冷着一张脸,皱眉接了起来:“喂?”   “东西都看过了吗?”电话里的人语气轻松,还隐隐带着笑意。   “我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你还有没有备份?”   “项总,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你到底是谁?还想干什么?”   “项总稍安勿躁,咱们慢慢来……”那人阴沉沉地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刚刚给你发了张照片,你先看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人说完挂了电话,项怀恩赶紧打开了那张刚刚收到的照片。   照片上是傅雪琴和魏天寒的合照,还附有一行留言——鱼目混珠,好计策!   项怀恩脸上顿时毫无血色,纸终究包不住火,一切都完了……   ☆、第五十七章   次日一早,正海国际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压抑。   此刻,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董事,脸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   “……我不认为,我的私生活情况,会和公司经营扯上什么关系!”   项寅冬对于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毫无隐瞒和遮掩,反而弄得兴师问罪的他们下不来台。     一向比较保守的老董事王俊叹了口气,严肃道:“项总,话可不能这么说,作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您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形象,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怎么可能对公司没有影响?”   “丑闻?”项寅冬嗤之以鼻,“如今在不少西方国家,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王董莫不是还生活在封建社会?”   “国外是国外,这事儿放到国内,那就是‘丑闻’!”   王俊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楚东明也忍不住开了口:“项总,就算你喜欢男人,也不能搞得人尽皆知吧?报纸杂志现在天天报道这个事情,你让我们这些人的老脸往哪儿放?”   项寅冬尽量压着心底的怒气,挑眉问道:“我喜欢男人又不是你喜欢男人,哪里就丢了你的脸?”   楚东明冷哼一声:“正海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别当我们这些人都死了!”   在场的董事们开始窃窃私语,项怀恩却突然站起来,开口道:“各位,我来说句公道话!”   “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项家的家丑,不该让正海受到牵连!我看,不妨让小冬先回家休息两天,处理好他的私人生活,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伯,你这是什么意思?”项寅冬挑挑眉,冷笑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小冬,你这话可就狂妄了!”林锦城在这时候接过了话头,神色平静道,“你大伯也是为你好,这件事情,不管你承不承认,对正海来说都是个‘丑闻’……我也觉得,你继续出现在公司里,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林锦城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林锦城和项怀恩站在同一阵线上,实属罕见。   王俊趁机道:“我看,林副总说得对,现在正是舆论的风口浪尖,员工们个个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项总你恐怕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楚东明也马上表态:“我同意,项总,上次调查间谍事件,你可是停了我的职!这次你是不是也应该以身作则,给大家一个交代?”   会议室里的舆论开始一边倒,都要求暂停项寅冬的职务,等待事情平息。   项寅冬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现,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乱七八糟、趋利避害的董事会,真的该好好清理一下了!   会议的最后,董事会以压倒性的投票通过决定,暂停了项寅冬的CEO职务。   同时推举了林锦城暂代CEO职位,代替他监管公司运作。   项寅冬早就已经猜到,这场董事会就是场鸿门宴,目的就是为了把他逼下台。   所以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他面色异常平静,只说了一句:“既然这是董事会的意思,我没有异议!不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大家都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才是正海真正的敌人……不要站错了队,得不偿失!”   从会议室出来,项寅冬就回到办公室整理自己的东西。   Alex抄着手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问:“接下来,是不是好戏要上演了?”   项寅冬轻笑:“好戏不是一直都在上演?”   “你这招请君入瓮,可让不少老狐狸露出了真面目……”   “所以说,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私家侦探那边给了我回复,的确是他们那家同行,把停车场的视频卖给了一个姓曹的东方人……”   项寅冬点点头,抱起装着自己东西的纸盒,说道:“大伯现在已经被他们掐住了喉咙,后面的事情应该也不出我们所料,如果我没猜错,很快曹伟东就会开始行动,重返正海董事会……”   “那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你继续留在楚东明身边,低调一点就好……”   Alex点点头,笑道:“Sue刚才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想找你吃个饭!”   项寅冬转身出门,语气相当轻松:“知道了,我会抽空和她碰个面!对了,前段时间我让你收集的资料,有困难吗?”   “暂时还没有进展,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办法,你放心!”   “好,公司里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Alex耸耸肩:“好吧,考验我演技的时候到了!”   项寅冬离开办公室,刚走到电梯门口,就碰到了来接管CEO办公室的林锦城。   他嘴角轻轻勾起,笑道:“林叔,我这间办公室,风水可能不怎么好!你看我,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你可也要小心点!”   “谢谢提醒,我命硬,不在乎这些!”林锦城面色冷硬。   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项寅冬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沉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林锦城脸色阴沉,哼笑一声,也不再装糊涂,“这得问问,你们项家究竟做过些什么!”   项寅冬被他眼睛里的恨意惊了一下,紧皱着眉头走进了电梯。   从办公室到一楼大厅,一路上,不少员工远远看着他窃窃私语,但都不敢上前搭话。   出了公司大门,项寅冬就看到了等在自己车子旁边的大伯。   项寅冬把东西都放到后备箱里,瞥见项怀恩阴沉的脸色,就问道:“怎么,大伯,还有话想跟我说?”   项怀恩轻哼一声,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自不量力!姓魏的,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真能假戏真做?”   项寅冬却不以为然,仍旧笑着说:“大伯,那我也提醒你一句,小心机关算尽,却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项怀恩故作镇定,但推眼镜框的手指却微微有些发抖。   “哼,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别忘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我劝你,不如趁这个机会躲得远远的,别再淌这趟浑水!”   项寅冬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大伯倒是不笨,知道跟林锦城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到时候,恐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说得对,假的成不了真的,真的也不会变成假的,一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咱们拭目以待!”   项寅冬说完,坐进驾驶室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正海国际CEO被暂停职务的事情,公司暂时没有公告,所以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两天过去,网上关于项寅冬和左桐的恋情却是越演越烈,连项寅冬的绯闻女友秦佳琪,也跟着上了热搜,被不少黑粉狠狠奚落了一把。   项寅冬回公寓放下自己的东西,就给左桐去了个电话。   相对于正海国际来说,乐骋娱乐的氛围明显好了很多,员工们对老板的性向大都见怪不怪。   喧嚣了一天多,事情的热度就已经过去,大家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这也印证了一个真理,娱乐圈里,任何八卦都不会热闹太久。   整个乐骋娱乐里最受伤的人,大概只有左桐最忠实的小粉丝刘悦诗了。   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亲自向他问明了事情的真相,得到肯定答复后,夺门狂奔而去。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又出现在他面前。   本以为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却笑着说要送上祝福,理由倒是很简单——还好,你没被别的女人抢走!   项寅冬听到左桐说这段的时候,总算是笑出声来,一扫这两天的郁闷。   “你那边怎么样?”   “董事会要我先停职,免得影响公司的声誉……”   “什么?”左桐略微有些吃惊,“停职?你答应了?”   “嗯……”项寅冬语气如常,不怎么在意地笑道,“如果不答应,他们也有其他办法逼我下台……倒不如让他们称心如意,反正我也想看看,对方到底还有什么招……”   “你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项寅冬揉了揉眼角,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嗯……先前我只是怀疑,现在很多事情,总算浮出了水面……”   他把先前对林锦城的怀疑,以及发现的蛛丝马迹都跟左桐说了一遍。   左桐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会是林锦城,心中也有些感慨。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刚回到正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只等着揪出那个人……”项寅冬语气变得谨慎起来,“当初雇凶杀我的事情,如果真是林锦城做的,那么这个人的阴狠程度,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我明白……”左桐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你也是……”   ☆、第五十八章   从公寓出来,项寅冬直接赶去了医院。   虽然公司的事情他暂时不想让老爷子知道,但林锦城的事情,却到了不得不问清楚的时候。   项怀业这两天一直在医院里照顾老爷子,见项寅冬匆匆忙忙把自己叫到阳台上去说话,心里就有些发怵。   “怎么,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项寅冬脸上露出个苦笑:“小叔,早上公司董事会罢免了我的职位,你猜取而代之的人是谁?”   项怀业眉头紧皱,沉声问道:“林锦城?”   项寅冬点点头:“现在,你总该把林锦城和项家的恩怨,都告诉我了吧?”   项怀业看他一脸严肃,知道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只好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情,家里兄弟几个,除了我没人知道……”项怀业叹口气,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当年我只有十来岁,老爷子请了个家教教我学画画,那人是美院的一个副教授,每周会到家里来两天……那时候,二姐情窦初开,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爱上了这个男人……而且,就算知道对方是有妇之夫,也不肯放弃,不仅为了他寻死觅活,最后还怀上了人家的骨肉……”   “可谁知道,那男人知道二姐怀孕后,竟然立刻辞职,带着家人离开了帝都。二姐虽然伤心欲绝,却坚持要生下那个孩子……老爷子当时也是一时私心作祟,就让他的助理林锦城当了冤大头……”   “二姐为了生下孩子,接受了老爷子的安排……而林锦城暗恋二姐多年,得知老爷子有意撮合他们,自然是欣喜如狂。二姐生下孩子后,身体就越发不好,还好林锦城对他和珊珊都非常疼爱,二姐才走出了阴影,安心和林锦城过起了安稳日子……”   项寅冬心中有些震惊,没想到,姑姑和林锦城貌似美满的一段婚姻,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可惜,珊珊十五岁那年,因为受伤输血,让林锦城发现了真相。当时二姐很害怕,来找我商量,我只好去请求林锦城,不要把事情告诉珊珊。林锦城答应了我的要求,老爷子知道后不仅给了他公司股份,还把他提升为公司副总,作为一种补偿……”   听到这里,项寅冬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地问:“一个男人被骗了这么多年,还做了这么久的便宜老爸,你们真觉得他会领情?”   项怀业摇摇头:“我也不相信,可二姐已经日久生情爱上了他,而他偏偏又表现出一副原谅一切的样子,我们总不能有台阶不下,硬和他闹翻吧?”   项寅冬沉默了一阵,正想再打听一些细节,却听病房里传来一阵响声。   阳台上两个人回头一看,是送饭过来的昆叔打翻了一个水杯,正在地上捡玻璃碎片。   “昆叔,你没事儿吧?”   项寅冬走过去,小心地帮忙捡起地上的碎玻璃,见昆叔脸色不怎么好,就把他扶到一旁坐下。   昆叔看起来有些憔悴,叹口气说道:“人老咯,腿脚不利索了……”   项怀业给他倒了杯水,老爷子上午刚做了检查,还在午睡,好在没有被吵醒。   项寅冬安慰道:“昆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老爷子以后还要靠你照看着,你可别累坏了身体……”   昆叔看了睡着的老爷子一眼,握住了项寅冬的手:“我刚才听到你们在说林锦城,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项寅冬和项怀业交换了一个眼色,知道昆叔肯定有什么□□,就点了点头:“昆叔,有些事情现在没法向爷爷求证,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务必告诉我……”   昆叔点点头,不无感慨地说:“想不到,林锦城城府这么深,老爷子真是对他太仁慈了,养虎为患啊……”   “怀业告诉你的只是事情的一部分,其实后来……林锦城自从知道事情真相后,就对怀琳冷淡了许多……老爷子给他的股份和职位,虽然暂时稳住了他,却不能买回他的心。那段时间,他常常留恋夜场,借酒消愁,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一个名叫吕青的女人……不久后,那女人就怀了他的孩子……”   听到这里,项怀业和项寅冬都很皱起了眉头,想不到林锦城早已经背叛了家庭。   “那女人来找怀琳摊牌,把怀琳气得晕倒在家里,张妈打电话过来,把我和老爷子叫了过去。那个女人说她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老爷子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堕胎,她满口答应,拿着钱走了……后来,那女人回乡下去休养,谁知路上却遭遇了车祸,林锦城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那之后,林锦城的性格就变了很多,老爷子对他也比较忌讳……”   项寅冬听完昆叔补充的事情经过,终于搞明白了林锦城这么恨项家人的原因。   如果他把吕青的死算在项家人头上,痛下杀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冬,林锦城现在是不是想控制公司?”   “不用担心,昆叔,我不会任他乱来……”   昆叔点点头:“有你在我肯定放心,不瞒你说,当初你失踪,我就一直觉得是那家伙搞得鬼,毕竟,现在公司里,能跟他斗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小冬你可要小心点,林锦城这个人老谋深算,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明白,昆叔你好好照顾爷爷,公司的事情,就先别告诉他了,免得他再受刺激!”   “好,我知道了……”   和昆叔谈完,项寅冬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但同时也相当郁闷。   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宁愿一切只是简单的利益纠纷,而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   项寅冬在医院里又待了一阵,等老爷子醒过来以后,才驱车离开。   路上,他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开车去了一间咖啡厅。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在等他。   他开门进去,说了声:“抱歉,来晚了!”   沙发上此时正坐着个年轻女子,二十几岁年纪,一头俏丽的短发,知性而干练。   那女子见到他,优雅笑道:“没关系,我也刚到!”   入座后,项寅冬点了一杯咖啡。   对面的那人扬了扬眉:“你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只喝黑咖啡!”   项寅冬点点头:“你也一样,还是喜欢短头发,好久不见,Sue……”   苏玥闻言,下意识地拨了拨头发,轻笑道:“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咱们应该也有四五年没见了吧?”   “五年,我从美国回来以后,就没见过你……不过,你倒是没怎么变……”   苏玥呵呵一笑:“是吗?我倒是觉得,自己比以前漂亮多了呢!”   项寅冬摇摇头,语气颇有些无奈:“抱歉,是我说错话了,你比以前漂亮了很多!”   “言不由衷……”苏玥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有一点你倒是变了,我一回来就听到那么多劲爆的八卦消息,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项寅冬刚知道了林锦城和项家的恩怨,心情有些郁闷,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说笑,就很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了正题上来。   “你这次回来,暂时不会走了吧?”   “对,我已经跟我爸说得很清楚,不会再管盛华国际的事情,以后会专心打理盛世投资!”苏玥谈起正事儿来,顿时恢复了女强人的本质,“盛世现在的业务运作很正常,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持续买进正海股票……”   “嗯,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   项寅冬把自己被迫停职的事情,和林锦城成为CEO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林锦城有可能提前改组董事会?”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一旦他获得多数董事支持,很可能就会改组董事会,把项家人彻底赶出管理层。”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现在,我可能需要你父亲的支持,盛世投资不可能举牌正海国际,但盛华集团可以!如果林锦城联合曹伟东成为公司的大股东,那只有盛华的资金可以跟他们抗衡……”   “你想我借助盛华的力量?”苏玥有些诧异,“寅冬,如果我愿意借助我父亲的力量,就不会跟你合作搞什么盛世投资了!你知道的,我当初之所以主动找你合作,就是想要脱离他的控制……”   “我知道,抱歉,现在形势很复杂,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项寅冬镇定地说,“如果我还握有公司的控制权,等到曹伟东对正海国际发起收购,我大概会选择毒丸计划进行反收购。但正海的股权结构本来就很分散,我现在又得不到股东们的支持,只能另寻出路……”   “所以,你选择求助白衣骑士?”   “对,盛华国际一直在香港发展,如今刚刚开始进入内地,投资正海这样的老牌公司,相信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寅冬,这件事情,我可能需要考虑一下,你知道的,我和我父亲……”   “我明白,Sue,这段时间,盛世那边多亏了你,我已经很感激了……”   “别这么说,也是因为你眼光卓越,盛世才能发展得这么顺利!”   项寅冬表情有些无奈,叹口气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为难,我会另想办法!”   苏玥沉默了一阵,说道:“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和我父亲谈谈……”   “好,我等你消息……”   ☆、第五十九章   两个人说完正事,表情都放松下来。   苏玥不禁调侃道:“我怎么都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连性向都变了……”   项寅冬见她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只好无奈笑道:“所以当初你拒绝我的追求,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   “那倒未必……”苏玥摇摇头,眼神中有些黯然,“这几年,我也认识了不少男人,才知道当初自己真是年轻气盛……你这样的人,原来可遇而不可求……我还真有些后悔呢……”   项寅冬轻笑,假装没注意到她失落的表情。   当年在美国读书时,苏玥是公认的斯坦福之花,也是极少数他主动示好过的女生。   可惜,当初两个人都心高气傲,一个端着架子,一个懒得坚持,事情就不了了之,只做了几年彼此欣赏的朋友。   项寅冬正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嘴角立马勾起一抹浅笑,当着苏玥的面接了起来:“喂?小桐……”   “还在医院吗?”   “没有,在外面办点事情,你呢,到家了吗?”   “嗯,爷爷怎么样了?”   “好多了,医生说情况比预计的好,只是不能再受刺激……”   “我刚刚接到老六的电话,他们已经找到了傅雪琴,问你有什么打算?”   “嗯……这件事情,我等会去你那边再聊吧……晚饭吃了吗?”   “随便吃了点,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好,等会见!”   “好!”   项寅冬挂了电话,嘴角的笑容好半天都没有收起来。   “你是故意的吧?”被当成透明人凉在一边的苏玥,不由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是想让我知道,你们俩有多恩爱?”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苏玥耸耸肩:“好吧,虽然我还是不相信你会喜欢男人,但幸亏,我只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没想到,女强人苏玥,在这件事情上,竟然和小女孩刘悦诗有一样的反应。   项寅冬不禁莞尔,感慨道:“女人啊,果然是最排斥同性的生物……”   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   项寅冬送苏玥回酒店后,就直接去了左桐家。   而这时候,在城市东郊的一处墓园内,一个男人正打着把大伞,站在一处墓碑前面。   他放下一束鲜花,低头看着墓碑上年轻美丽女人的照片,眼睛里是浓浓的阴郁。   “小青,我会给你报仇的,那些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伸出手,抚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脸孔,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   “他们都说你不是个好女人,可在我心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看待!”   不知道何时,林锦城的脸上已经满是水珠,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的脸渐渐变得扭曲,狠狠低喃:“所有姓项的人,都要为你们母子的死,付出代价!”   空旷幽静的墓园中,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林锦城接起电话,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锦城兄,恭喜你,胜券在握啊!”   林锦城轻哼一声:“话不能说得太早,那个‘冒牌货’头脑倒是挺聪明,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呵呵,就算他再聪明,也不是真的项寅冬,如果他想来淌这趟浑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身败名裂!”   “那小子他妈,你怎么安排的?”   “放心,人看得很牢,明天还会送到一处更隐秘的地方安置,保准她跑不了!”   “你看紧她,别出什么乱子!”   “没问题!锦城兄,咱们的好戏,也是时候上演了吧?”   “曹总放心,我已经让祁仲铭那边准备好了审计报告。只要报告一公布,我就会暂停锂电池项目的审核,到时候,正海国际股价肯定会大幅波动,你这次可不要又像上次一样,白白错过机会……”   “哎……上次是我的问题,没料到会被证监会盯上,这次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说,我现在手上的正海股份,加上你掌握的那一部分,只要不出意外,很容易就能成为正海的大股东,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我已经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你小心点,别又搞砸了!”   “我知道,你就等着当正海的董事长吧!”   电话挂断,林锦城伸手拭去了吕青照片上的水渍,转身离开。   雨一直在下,墓园又恢复了宁静。   第二天一早,正海国际鉴于上市公司限制,不得不公布了解除项寅冬CEO职务,由副总林锦城暂时接任的事情。   众人纷纷猜测,此举是受到了项寅冬性向传闻的影响。   此消息一出,正海国际的股票走势,立刻出现了持续动荡,盘中一度跌停。   大量散户抛售股票的同时,又有大资金在逆势买入,形势扑朔迷离。   收盘后,正海股票微跌3%,但市场传闻却是越演越烈。   到了晚上,小道消息又开始出现另外一番言论,一份第三方审计报告显示,正海国际资金链存在严重问题,可能很快就会面临重组。   而新任CEO林锦城,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将是宣布正海暂停收购南美锂电池企业。   一夜之间,大量股民开始惴惴不安,都想要抛售手上的正海股票。   就在资本圈众人,津津乐道着正海国际一波三折的经营情况时,在家休息的项寅冬和左桐接到了老六的电话。   “左老板,我手下的人一直按你们吩咐,监视着傅女士的动向,刚才有人把她带上车,可能要转移到其他地方……”老六建议道,“我觉得,现在可能是截下她最好的时机,如果之后人被转移到其他地方,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得住!”   “谢谢六哥,既然这样,就麻烦六哥了,帮我们把她救出来吧!”左桐看项寅冬对他点了点头,就同意了老六的建议。   两个人在家里焦急地等待了一下午,老六才打来电话,告诉他们事情已经办妥。   傅雪琴暂时被安置在城郊一个宾馆,等着他们去接。   项寅冬很快就带着左桐出了门,赶去和老六汇合。   到达老六说的那家宾馆时,傅雪琴正在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   听见身后有动静,她缓缓转过头,一看到项寅冬,眼泪就夺眶而出,朝他扑了过去。   “小寒,小寒,妈妈总算见到你了!”   项寅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傅雪琴,此时见她瘦了不少,白头发也多了很多,心中莫名有些泛酸。   “让妈妈看看,你有没受伤啊?那些人说我要是不听话,他们就要让你受苦!”   项寅冬拉着傅雪琴的手,一边安慰一边带她到床边坐下,笑道:“我没事儿,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妈妈没事儿,我这几个月,天天都在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今天终于看到你好好的,妈妈真是高兴!”   傅雪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慈爱笑容,让项寅冬心里一暖。   虽然他们甚至都谈不上熟悉,但她对魏天寒那份感情,却不得不让自己动容。   魏天寒虽然一无所有,却拥有他一直渴望,却从未得到过的东西——母爱。   “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们就是凶巴巴的,出门都跟着我,我每天只能在家里看看电视,实在有些闷得慌。”   “那就好,你以后留在帝都,多去找邻居老头老太太打打麻将,跳跳广场舞,就不会再闷了!”   “留在帝都?”傅雪琴面带犹豫,小心翼翼地问,“帝都的房子可贵得很,你让妈妈过去和你一起住啊?”   “不是,我住的地方不适合老年人,我给你找了个住处,就在我家旁边,平时也可以经常去看你。”   “那你爸爸……”傅雪琴眼神闪了闪,见项寅冬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才又支支吾吾地说,“他最近改好了,还找了一份工作……”   “那就让他好好工作吧!”   这事儿项寅冬听老六说了,魏东军当初就是用了这个借口,骗她拿钱给自己做“用工押金”,结果钱一到手,又全部投入了赌场。   他是不会再让魏东军找到傅雪琴的,必要时候,他会找人帮忙,把那家伙送进监狱。   傅雪琴知道再提魏东军的事情,儿子就会翻脸,只好默默收拾东西,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   房间门口,左桐问道:“你打算以后让她在帝都生活?”   项寅冬点点头:“嗯,算是代小寒尽尽孝吧!”   房间里,傅雪琴手里拿着那副全家福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皮箱里。   项寅冬看到,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左桐握了握他的手:“这样也好,不过,关于身世的事情,你还是应该问清楚!”   项寅冬点点头:“我知道,先带她回去,我会好好跟她聊聊!”   两人带着傅雪琴离开宾馆后,暂时住进了左桐名下的一处房产。    老六还专门派了两个兄弟帮忙守着,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第六十章   等一切收拾妥当,项寅冬才找了个时间和傅雪琴谈话。   他坐在傅雪琴的面前,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这个,你先看看……”   傅雪琴拿起那个文件袋,有些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啊?”   项寅冬微微一笑:“是DNA检测报告,简单一点说,就是检测是否有血缘关系的报告……”   傅雪琴闻言,神色立刻慌张起来,生气地把那份报告扔在了桌上,大声道:“小寒,你就是妈妈的亲生儿子,我才不管什么报告!”   “你冷静点!”站在一旁的左桐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阿姨,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不希望小寒一辈子被欺骗,还是把事情真相说出来的好!”   “都知道了?”傅雪琴睁大眼睛,脱力地坐在沙发上,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左桐和项寅冬对视一眼,心虚的人果然经不起诈,文件夹里其实哪有什么DNA报告,不过是张白纸罢了。   项寅冬叹口气,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   “你放心,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会把你当成自己的母亲,照顾你,给你养老。”   傅雪琴这下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哽咽说道:“不会的,小寒,你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原谅妈妈的,是妈妈对不起你!”   项寅冬心中诧异,难道魏天寒的身世真有什么隐情?   他继续安慰道:“不会的,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怪你!”   “你真的不会怪妈妈?”   “不会的,相信我!”   傅雪琴见他一脸认真,这才拿过左桐手上的纸巾,擦干了眼泪,把事情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傅雪琴和魏东军双双从乡下到T市打工,傅雪琴在市场里卖水果,魏东军在汽修店里修车,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倒也还算安稳快乐。   他们忙碌了两年,赚了点钱,就想把留在乡下的儿子接到城里来。   由于魏东军工作比较忙,俩人就商量好,让傅雪琴一个人回乡下去接儿子。   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大巴车甩客,众人在路边等车时,傅雪琴因为太过困倦睡了过去,儿子竟然掉进池塘里,没有了呼吸。   当时的她心中愧疚难当,几乎是悲痛欲绝,顿时有了轻生的念头。   就在她准备寻死之际,同车的一位大姐劝住她,说自己有个亲戚的小孩正愁没人养,可以送给她当儿子。   傅雪琴那时急于摆脱丧子阴影,又怕魏东军知道后和自己离婚,就在对方帮助下处理了儿子后事,懵懵懂懂跟着那人去了一个县城。   但是她到了才知道,原来对方是个人贩子,要她拿出三万块钱买那个小孩。   傅雪琴见那小男孩生得十分可爱,跟她也投缘,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买走了那个小男孩。   回到T市后,她谎称在路上遇到抢劫,身上的钱都被对方抢走,儿子也差点丢了,魏东军一时心疼,根本没顾得上多问。   他们离开家乡的时候,儿子还不满周岁,落后的山村也没留下什么照片,魏东军根本没料到儿子不是他的,一直对他很是疼爱。   这事情直到魏天寒五年级的时候,才因为一次意外被发现。   从此后,魏东军性情大变,把魏天寒母子当成仇人一样看待,开始酗酒赌博,夜不归宿。   傅雪琴心中有愧,只好带着儿子离开了魏东军。   后来魏东军纠缠不休,她不停给对方钱,也是不想让他告诉魏天寒真相。   故事讲完了,项寅冬和左桐都没说话,心情明显有些压抑。   “那,魏……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您也不知道吗?”   傅雪琴摇了摇头,当时做贼心虚的她,哪里有心情管其他细节。   “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在F市,那地方是个小县城,在一个山坳坳里面,好像有条大河。”   “那个人贩子呢?什么都没说吗?”   傅雪琴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这么多年来,她刻意回避那天发生的事情,一直把魏天寒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   如今真相揭露,多年的心结才得以解开,开始好好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我记得,那人贩子说,这孩子也是那家人领养的!可领回去没多久,那家人的媳妇就生了个男孩。他们怕领来这个长大了分家产,才打算把他送走,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这孩子的亲生母亲她也见过,长得特别漂亮,孩子长大了肯定也不差,是他亲爹狠心,刚生下来的孩子就给送了人!”   听完傅雪琴的讲述,项寅冬仍然是一头雾水,难道当年是项怀杰把其中一个孩子送给了别人?   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只送走了一个小孩?   如果他们是私生子,爷爷既然能接受一个,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两个?   太多的谜团让项寅冬无法解释,左桐只好安慰他,事情总算有了些头绪,以后慢慢再查也不迟。   那天过后,傅雪琴留在了帝都,先由左桐代为照顾。   项寅冬则开始忙碌起来,暗中布局对付林锦城。   正海国际将要重组的消息,数日来一直搅动着市场的神经,各大媒体争相报道,频频猜测项家人将用什么方式进行反击。   项寅冬按照此前计划,以盛世投资的名义持续买入正海股票,暂时并没引起怀疑。   帝都的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落满树叶的街道,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傍晚,苏玥带项寅冬前往一家五星级酒店,和专程赶来帝都的苏于良见面。   苏于良虽然还没正式表态,但既然愿意来见他,就表示对他的合作提议很感兴趣。   寒暄一番后,项寅冬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次曹伟东和林锦城联手,想要成为正海国际的大股东,单靠盛世投资的实力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项寅冬希望盛华国际能作为盛世的控股集团,也参与到这次的收购之中,只要能拿到10%左右的股权,后面的事情他就可以自己搞定。   而这件事情,对于刚刚进入内地市场的盛华来说,绝对不会是亏本买卖。   一旦项寅冬掌控了局面,正海股权整肃完成,发展前景绝对值得期待。   老谋深算的苏于良没有立马表态,但看起来似乎已经被他说动,答应第二天就给出答复。   三个人的会面结束后,项寅冬告辞离开,苏玥却被她父亲留了下来。   “这小子,我看倒是个厉害角色,你眼光不错!”苏于良坐在沙发上,呵呵笑道,“你对正海的事情这么上心,想必也是另有所图吧?”   “爸,你可不可以别用你那些唯利是图的思想来揣测我?”   苏玥有些不满,她一直对父亲利益至上的作风并不感冒,这也是她不愿意接手盛华的原因。   “揣测?呵呵……”苏于良不以为然,“我苏于良虽然重利,可从不藏着掖着!与其嘴上说不感兴趣,得不到又追悔莫及,还不如对自己诚实一点,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这才像我苏于良的女儿!”   苏玥脸色沉了下来,显然被苏于良说中了心思。   “那又怎么样,人家现在都不喜欢女人了,还有什么可争取的?”   “哈哈哈……”苏于良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世道险恶!你以为,两个男人那么容易就能在一起?我看,他只是没遇到适合他的女人罢了,过两年迟早会醒悟,走到正道上来!”   “你想说什么?”   “我苏于良的女儿,凭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苏于良脸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别忘了,他那位情人可是姓左……那人如果知道项寅冬跟我合作,你猜他会怎么做?”   几天后,正海国际果然宣布公司将进行重组,股票即日起开始停牌。   各路资本虎视眈眈,纷纷凑起了热闹,形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就在资本市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同时,老爷子已经被接回家中,由专业医护团队进行照料。   项寅冬也不得不将公司现状和盘托出。   项正海听完他的叙述,深深叹了口气:“看来,曹伟东对当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啊……我真不该一念之仁,没把他交给警察!””   项寅冬点点头:“他们这次的手法,和几个月前如出一辙,只要找到理由让正海陷入混乱,就能在二级市场大量买进,甚至恶意收购,进入董事会后再联合一些唯利是图的股东,把项家人赶尽杀绝!”   “哼!好一个故技重施……”   听完事情经过的项怀业,不禁咬牙切齿,“这样看来,你当初在瑞士遇到绑架,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项寅冬默默叹口气,并没打算把瑞士那件事情的真相告诉小叔和爷爷,毕竟其中还牵扯到项晨宇,他不想让老爷子再受刺激。   “就算当初是我们对不起林锦城,可这二十多年也没亏待过他,二姐对他更是真心以待,他怎么能狠到这种地步?”   项正海沉声问道:“现在公司的形势,究竟如何?”   项寅冬怕老爷子激动,赶紧给他顺了顺气,安抚道:“爷爷,你先别激动,相信我,不会让你的心血落入这些人手里!”   ☆、第六十一章   几周时间过去,正海国际的重组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   进入十二月,天气已经非常寒冷,项寅冬看着车窗外萧索的街道,心情有些低落。   这段时间他除了布局对付林锦城,其他时间一直在家陪老爷子,和左桐好几天都见不上一次面。   突然就很想听听那人的声音,于是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左桐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中传出来,充满了整个车厢,带着一丝笑意:“哟,刚想找你呢……”   项寅冬心中一暖,不由得笑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公司的事情进展很顺利?”   “现在是四面楚歌,只能苦中作乐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媳妇放心,我还能搞定!”   左桐闻言,语气正经了一点,再次说道:“寅冬,虽然乐骋的实力有限,但只要你需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你别自己一个人硬抗?”   项寅冬愣了一下,知道左桐是担心自己,但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他就是知道左桐会不惜一切帮他,才不愿意把他牵扯到正海的事情中来,乐骋好不容易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不该因为他的事情涉险。   “我知道……”项寅冬若无其事地笑道,“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左桐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就没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爷爷那边呢?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医生在给他安排康复训练,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   项寅冬的SUV停在一处十字路口头等红灯,看着面前的车流穿梭而过时,他突然说了一句:“我想你……”   左桐一愣,心脏微微痉挛,脸上莫名就红起来,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我也是……”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红灯变了绿灯,项寅冬继续行驶,才重新开口:“抱歉,最近事情太多,都顾不上你,爷爷那边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项寅冬?”左桐声调突然变了变,“你再用这种哄女人的口气跟我说话,别怪我翻脸!”   项寅冬被左桐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绷不住笑了起来。   “小桐,你发飙的样子真可爱,特别不像女人!”   “嘿!你丫还来劲了!”   两个人在电话里打情骂俏了半天,项寅冬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几天,依旧是不停的忙碌。   曹伟东举牌正海,没想却遭遇了盛华国际的狙击。   盛华进军内地市场的事情一直很低调,这次苏于良主动出击,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左桐正好在赶去F市的路上。   这段时间,左桐一直在帮忙照顾傅雪琴,从她那里断断续续得到了更多信息。   他找耿亮介绍了公安局的朋友,核对这些信息后,找到了那位曾经活跃在F市的人贩子。   如今正海局势复杂,左桐不想让项寅冬分心,就一个人赶去F市打听情况。   左志国在得知盛华国际参与正海重组后,第一时间就和他取得了联系。   “小桐,这件事情,寅冬告诉过你吗?”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苏于良那边我一直盯着,这次事情实在有些意外,他们怎么会突然对正海出手?”   “大伯,这件事情会不会对寅冬不利?”   “据我所知,这次参与正海重组的,是一个叫盛世投资的公司,刚刚才被盛华集团收购,注册人是苏于良的女儿苏玥。”   “苏玥?”左桐心中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市场传闻都说,项家人是使用了“白衣骑士”反收购策略,和盛华集团一起对付环亚金融……”   “我知道了,我会找他问清楚……”   “小桐,如果寅冬真的和盛华联手,你有什么打算?”左志国显然有些担心。   “我……不知道……”   左桐第一次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   “那你先别急着做决定,等事情都弄清楚以后,再想办法吧……”   “嗯……”   左桐挂了电话,心情顿时沉到谷底,项寅冬竟然和苏于良合作?   还是说,苏于良也是趁虚而入,在觊觎正海?   他不愿把事情往坏处想,但前段时间,项寅冬一直说自己已经想到办法,也许真的和盛华有关。   这件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他暂时没有打电话向项寅冬询问,只想尽快处理好F市的事情,回去后再和对方好好谈谈。   很快,左桐在耿亮介绍的警官帮助下,在F市找到了那个已经出狱的人贩子。   对方如今已经是个两鬓斑白的老妇人,生活窘迫,靠拾荒为生。   “钟秋菊,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可要老实交代!”   那警官坐在钟秋菊家简陋的房屋门口,看着唯唯诺诺的老太婆,十分严肃地进行询问。   “是是是……”钟老太点头哈腰,显然有些怕他,“张警官,老婆子我现在规矩得很,绝对没有再犯事儿……”   张警官颇有感触地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当年的罪行,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还好你只是个中间人,不然拉去枪毙也死不足惜!”   “是是是……感谢政府给我机会……”   “这位左先生是从帝都来的,他有位朋友小时候就是被你拐卖的,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张警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左桐,语重心长说,“你可要把知道的都跟人家交代清楚,好好赎罪!”   “我都交代,都交代!”   钟老太年轻时候意气风发,赚了不少黑心钱,老来无依无靠,总算是得了报应。   听到张警官的话,她连忙朝左桐点头哈腰,生怕对方找她麻烦。   “大娘,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已经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钟老太抬头看他一眼,见面前的年轻人长得俊,说话声音也好听,不像一些人对他凶神恶煞,就点了点头,放松下来。   左桐拿出魏天寒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询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小孩的事情?”   钟老太拿着照片看了半天,眼睛突然一亮,说道:“这不是刘黑塔家那小孩吗?”   左桐有些惊喜,本来事情过去二十几年,他不敢对钟老太的记忆抱有奢望,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还记得。   “这孩子当时是怎么被卖掉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的……”钟老太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讲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初刘黑塔抱了这个小孩回家养,一开始倒是喜欢得紧,谁知没两个月,他老婆就又怀上了,还生了个男孩……刘黑塔没办法,只能把孩子送走,他们家的条件也不怎么好,怕这孩子长大和亲儿子争……”   钟老太说着摇了摇头,“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我当初真有心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正巧碰上一个女人死了儿子,想寻短见,就给他们牵了线……你想啊,那个女人死了儿子,还说自己不能再生育,肯定会百般疼爱他的……”   “钟秋菊!犯罪就是犯罪,别给自己找借口!”张警官瞪她一眼,严肃道,“既然那孩子可怜,怎么还成了你牟利的工具?”   钟秋菊赶紧闭了嘴,满面愁容地说:“是我一时贪财!我有罪……”   左桐听她描述的情况和傅雪琴一样,不由更加惊喜:“那这孩子是怎么到了刘黑塔家里,你都知道吗?实不相瞒,我这次就是想帮我朋友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这……”钟秋菊迟疑了一下,见左桐一脸焦急,张警官又瞪着自己,就叹口气说道,“这孩子,也是我牵线抱给刘黑塔的……他的亲生父母我也认识……”   “什么?”左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问出真相,一下子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赶紧追问道:“那对方到底是谁?”   钟秋菊被他吓了一跳,张警官也劝他稍安勿躁,左桐才又坐下来,听对方继续讲述。   “这孩子他妈叫冯莎,是我们这县城里出了名的大美女,年轻时候和中学老师马静波相恋,遭到家里反对。冯莎家嫌弃马静波没有钱,可冯莎这姑娘倔得很,非要跟他好,又舍不得马静波辞去教师工作,就自己出去打工赚钱。哪知道过了两年,马静波去城里看冯莎,却发现冯莎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一气之下就跑回了县城,要和冯莎分手。冯莎大着肚子从城里跑了回来,本来肚子里怀的就是双胞胎,结果刚到家就早产了……”   左桐越听越觉得事情离奇,但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项寅冬和魏天寒果然是一对双胞胎。   “马静波当时气不过,就把孩子送到了我这里来,我一看两个小家伙可怜得很,就赶紧张罗找人收养……”讲到这里,钟秋菊又看了眼张警官,生怕对方又要骂她,“其中一个当天夜里就送去了刘黑塔家,哪知道,第二天早上,马静波居然跑来找我要人,说他冤枉了冯莎,孩子不能送人,可我这里已经收了刘黑塔的钱,只好找了个借口,说孩子已经夭折。马静波倒是说没关系,带着另外一个孩子走了……”   “那马静波为什么会要回孩子,你知道吗?”   “具体情况搞不清楚,但隐隐听说,那冯莎是给人代孕,收了别人的钱……”   “代孕?”   “是啊,那个年代,县城里哪里容得下这些破事儿,冯莎和马静波拿到那笔钱就离开这里,去了别处生活,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完钟老太的描述,左桐呼出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这么离奇,看来这事儿,和程家当年出事情肯定脱不了关系!   ☆、第六十二章   左桐在小县城里打听真相的时候,正海国际的重组计划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环亚金融和盛华国际针锋相对,不停提高收购价格,形势十分焦灼。   对于突然杀出的程咬金,曹伟东和林锦城也相当恼火。   经过好几轮明争暗斗,盛华国际董事长苏于良发表声明,愿意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和环亚金融共同入主正海国际。   曹伟东知道持续对垒收购下去,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很快就接受了苏于良的建议。   不久就有消息传出,正海国际重组后,环亚金融的董事长曹伟东将以22.5%的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   曹伟东重回正海一事,持续成为人们讨论的话题,当年他和项正海的恩怨也重新被提及,令不少人津津乐道。   但曹伟东得势后显得十分低调,只以大股东的身份提出解散董事会,推举林锦城成为正海国际董事长。   股东和高管们人人自危,林锦城当选董事长一事,几乎没有了悬念。   几天后,正海国际宣布重组完成,林锦城也顺利成为新一届董事会主席。   这一财经界经典的权利争夺案,终于画上了句号。   项寅冬关掉电视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爬得越高摔得就越重,这句话,以后用在林锦城身上很合适,而现在,用在其他人身上也很合适。   最新出炉的正海国际董事会名单里,已经看不到一个项家人的身影。   机关算尽的项怀恩,连同项晨晨一起被扫地出门,不禁让人唏嘘。   傍晚时分,项寅冬推着老爷子在花园里散步,爷孙俩谈笑风生,似乎并没受到正海易主之事的影响。   昆叔这时候走了过来,告知老爷子,项怀恩已经来到了大宅。   老爷子轻哼一声,吩咐道:“让他过来见我!”   昆叔把项怀恩领了进来,前段时间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异常狼狈。   他站在老爷子面前,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老爷子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威严,项怀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轮椅前面。   “爸,都是我一时糊涂,才会被那个家伙蒙蔽,他哪里是想帮我,完全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项怀恩上前几步,几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也是受了他的威胁,暂时把股权都让渡到他的名下,他说得到公司控制权后,会让我们一家人继续留在董事会里。可没想到,他现在翻脸不认人,竟然把我赶出了董事会,还架空了晨晨的职务,不让她回国来!”   “你还有脸说!”老爷子怒目圆瞪,“要不是你觊觎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会被他蒙骗!”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他手上有……”说到这里,项怀恩抬头看向项寅冬,见他面无表情,似乎并不慌乱,赶紧把矛头指向了他,“都是这个混账小子,要不是因为他,晨宇就不会被人利用,晨晨也不会被派去南美,爸,这个人他……”   项怀恩想要揭露项寅冬的真面目,但他此刻如果将一切全盘托出,那老爷子恐怕也会把他扫地出门,到时候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大伯,我看你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吧?”项寅冬嘴角带着惯有的笑意,平静说道,“项晨宇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当初若不是他在瑞士做了错事,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还有晨姐,沈斌公司做假账的事情,她应该是知情的吧?既然这样,就让他俩在南美过过二人世界,岂不是更加逍遥自在?”   “你……原来这些事情,你,你都有份参与!”   项怀恩这才知道,他一直自认为控制住了项寅冬,原来根本就被这人玩弄在手掌中。   “大伯,我可什么都没干,所有事情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项寅冬眼里依然带着笑意,但看向项怀恩的眼神,冷静而犀利。   项怀恩不禁背后发麻,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喃喃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大伯,你是糊涂了吗?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你……”   此刻,从项寅冬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慌乱和逃避,那神情和他记忆中的项寅冬一模一样!   项怀恩脑袋里一片混乱,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已经……不,不是,我明明就见过你身上的纹身……”   “大伯,我看你是累了吧,既然回到家里,不妨就好好休息……正海的事情,我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项怀恩迷迷糊糊地被昆叔带走,他现在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站在他面前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可他明明听林锦城说,项寅冬已经被埋葬在了雪山之中。   他想起第一次在T市见到魏天寒时,那人不管是气质还是外形,明明就和失踪的项寅冬完全不同……   正海国际宣布重组成功后,林锦城正式掌握了董事会的权利。   而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正海国际改名。   此事一经提出,就引起了一些老股东的不满,毕竟,不管是不是项家人掌管公司,正海这个招牌对他们来说都意义非凡。   楚东明在员工大会上提出了反对意见,林锦城却置若罔闻,反而架空了他手里的权利,只给他保留了一个董事位置。   正海国际经过一连串动荡,人心不稳,愿意继续留在公司的员工大都明哲保身,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公司要改名的事情,很快就上报到了董事会审议。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惋惜着成立四十多年的正海电子,就要成为历史的尘埃时,项寅冬终于出现在了公众视野之中。   正海国际重组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直不见这位前CEO的身影,大家纷纷猜测他的去向。   有人说他被林锦城逼得离开了国内,也有人说他因为性向一事,被项老爷子责罚,一直在闭门思过。   而真实情况,却谁都没有想到。   就在新一届董事会对正海国际改名一事进行表决时,项寅冬出现在了公司会议室门口。   不少员工夹道观看,眼睛里面都放着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心中期待……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项寅冬推着项正海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身后还跟着项怀恩和项怀业。   董事们则个个屏气凝神,毕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或许会重新决定他们的命运。   那些背弃项家,转投曹伟东和林锦城的人,心中都有些忐忑。   看来给正海改名这件事情,确实触到了项家人的底线。   “林叔,正海改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项寅冬推着老爷子走进会议室,几个坐在最外面的股东都下意识地站起来,给他们让出了一片位置。   老爷子虽然还坐在轮椅上,精神头却很好,眼光炯炯,直接和桌子另一头的林锦城对视。   林锦城并不慌乱,冷冷笑道:“我是公司董事长,自然有权利决定公司叫什么名字,哪里用得着通知外人?”   项寅冬也不甘示弱:“哦,这倒是新鲜,什么时候股份公司里,董事长一个人说了就算,不用管其他股东意见了?”   “其他股东?”林锦城哼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董事会才是公司的最高权力机构,一切事情都靠投票决定,项少现在的股份,到底有多少底气发表意见,恐怕你比我更清楚吧?”   “没错,我很清楚……”项寅冬手里拿着两个文件夹,他把其中一个扔到桌上,说道,“这是项怀业和项怀琳的股份让渡书,加上我本来的3%股权和爷爷的5%,一共12%,已经足够在董事会说上话了吧?”   林锦城自然预计过,项家人会集中所有股权来对付他,不禁笑道:“那又怎么样?你别忘记谁才是公司大股东,你这一票,又能改变什么?”   项寅冬闻言摇了摇头:“我确实只有一票,但这一票叫做一票否决,公司章程里明明白白写着,大股东拥有一票否决权。”   林锦城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项寅冬手里明明就只有12%的股份,怎么可能成为大股东?     “大股东,笑话,12%的股份你就以为自己是大股东?”   “是吗?”项寅冬嘴上依旧挂着笑,他身后的大门这时候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干练的女子走了进来。   “林董,幸会!”   林锦城眉头皱了皱,这女人他自然是认识的,苏于良的女儿苏玥,他曾经在苏于良举办的酒会上见过。   “再加上我们盛华的10%,不知道形势会不会有所改变?”   “你什么意思?”   林锦城脸色阴郁,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   “字面上的意思!”苏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手里这份股份让渡书,会把盛华持有的10%正海股份,全部转到项寅冬名下!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   “哼,这些股份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的,你有什么资格签署让渡书?”   “当然不是我签的,你可以再看清楚些,上面写的,可是我父亲苏于良的大名!”   苏玥把手里的股份让渡书放到桌上,让人传给了林锦城。   林锦城拿过那份文件翻看了一下,脸色立马黑下来。   他怒火中烧,把文件拍到桌子上,厉声呵斥道:“岂有此理,这个苏于良,简直不知所谓!”   “诶……这你可就错怪我父亲了!”   苏玥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项寅冬身边,挽住了他的手。   “我父亲可清醒得很,不帮他女婿,难道还帮你不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开始窃窃私语。   项寅冬也是一惊,却听苏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先演完这段再说!”   项寅冬皱了皱眉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节外生枝,只好保持了沉默。   “你们?”林锦城这回倒是哈哈大笑,“谁都知道,项家大少爷喜欢男人,你这故事编得也太好笑了吧,把我们都当成三岁小孩儿吗?”   苏玥不慌不忙问道:“林董,冒昧问一句,你有朋友吗?”   林锦城一时愣住,紧皱眉头没说话。   “看来是没有了!”苏玥笑得爽朗,“我跟我未婚夫前段时间吵了架,他呢,有个从小到大无话不谈的发小,他俩不过是彻夜喝酒发发牢骚,就被无良媒体炒作成了同性恋……这件事情我未婚夫觉得无聊,懒得辩解,不代表我就可以接受!”   苏玥眼神甜蜜地看了项寅冬一眼,“我未婚夫是个标准的直男!这一点,我很清楚,他过去的那些女朋友也很清楚,还请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对我们造成困扰!”   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一些对项寅冬性向特别介意的董事,也开始怀疑所谓丑闻背后的原因。   但所有人当中,脸色最难看的,其实是项寅冬。   他显然没有想到,苏玥竟然会拿自己的名誉来证明自己的性向,虽然在他看来,不过是多此一举。   项寅冬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项正海抓住手掌,使了个眼色。   他心中郁闷,但也只好什么都没说。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楚东明终于坐不住了,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甩到了桌子上。   “寅冬,既然你也快要成家立业,东叔就把我手里的2%股份送给你,作为结婚礼物吧,微薄心意,还请笑纳!”   项寅冬立刻朝他递过去一个笑容,说道:“东叔言重了,你对我的支持,我一直记在心里!”   此话一出,其他董事都开始私下交谈起来,谁都没有想到,楚东明竟会在这时候突然倒戈。   林锦城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这才意识到,楚东明和项寅冬根本就是一伙的!   当初他故意被离间,跟项寅冬闹翻,假意站在自己这边,为的就是保住这关键的2%股份……   本以为架空了他的权力,这人已经没有什么威胁,谁知道关键时候,却被他从背后捅了一刀。   如此一来,形势完全发生了逆转。   加上楚东明的2%,项寅冬拥有正海国际24%的股权,已经超过第一股东环亚金融,拥有了一票否决权。   项寅冬脸上一直保持着轻松的微笑,林锦城却是恼羞成怒。   但他不怒反笑道:“哈哈哈,真是可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以为自己长了一张项家大少爷的脸,就真是项家大少了?”   林锦城打开手提电脑上的一段音频,借着投影仪播放在所有人面前——   “你说清楚?”   “你不是都已经查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哪里找来这么个人假扮项寅冬,竟然这么久了都没人察觉?”   “这个人姓魏,是个男公关,我在T市找到的……”   录音还在继续,会议室里众人的心情都跟坐过山车似的,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项怀恩额头冒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大家都吓到了?我这里可还有更劲爆的呢!”   林锦城冷笑着打开一个文件夹,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播放出来。   那些照片,全都是魏天寒在夜总会时候的影像,标志的长发,瘦削的身材,跟各种人喝酒聊天,行为开放。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照片里的人,跟项寅冬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显然不是项寅冬。   项寅冬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他的双胞胎兄弟,在自己享受着锦衣华服的大少爷生活时,却一直挣扎在社会的边缘。   虽然他不知道那时候的魏天寒,到底是快乐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但那样的人生,至少在他看来,是灰色的。   “怎么,说不出话了?”   林锦城的表情充满鄙夷,转头看向轮椅上的项正海,“老爷子,你恐怕也没想到吧,这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宝贝孙子!”   老爷子自进入会议室后,一直没有说话,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此刻,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   项寅冬伸手握了握老爷子肩膀,不慌不忙道:“一段偷录的对话,又能说明什么?”   “那就得问问你的好大伯,为什么雇佣你来项家咯?”   林锦城好整以暇地盯着项怀恩,见他低着头不敢看自己,更加有恃无恐,“怀恩兄,你不解释一下事情的真相?”   “我……”项怀恩面如死灰,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锦城,你少在这里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我看你们是合谋诈骗,想霸占项家的产业吧?”   “你血口喷人!”项怀恩怒斥。   “魏天寒,事到如今,你还要演下去吗?你不过就是个男妓,还真把自己当项家大少爷了?”   会议室里雅雀无声,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项寅冬拍拍手,哼笑一声:“精彩!这么离奇的故事,亏你编得出来!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随便找几张照片就说我是假冒的……证据呢,林叔?”   他举起手边另一个文件夹,缓缓说道,“音频可以是剪辑的,照片也可以伪造,但是,DNA检测报告可做不了假!”   在众人睁大眼睛的观望中,他走到林锦城身边,不慌不忙地打开那个文件夹,拿出了一页纸。   “林董,以及任何一位质疑我身份的人,这是医院出具的DNA检测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和项家众人的DNA匹配程度,足以支持亲缘关系!你要不要看看清楚?”   “怎么可能!”   林锦城面色一僵,一把抢过项寅冬手上的DNA报告,边看边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项寅冬明明已经……”林锦城突然抬起头来,直视项寅冬的眼睛,面带惊恐地问,“你到底是谁?”   项寅冬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项寅冬……”   林锦城把手上的检验报告捏成了一团,表情变得扭曲:“你有种,我们等着瞧!”   他摔门走出会议室,曹伟东那边的人和他新提拔的几个高层也一起离开。   会议室里董事们面面相觑,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项寅冬推着项正海走到主席位上,沉声道:“从今天开始,我会回到正海来工作……大家刚才也都看到了,有些人自以为聪明,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希望,各位以后都好自为之!”   浓浓的警告意味,让在场不少董事都低头不敢说话。   “正海有今天不容易,大家这么多年一起熬过来,公司不会忘了你们的贡献,可别再为了蝇头小利,丢掉手上的好牌!”   大棒加蜜糖,项寅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愿意跟着他的人,以后自然有好日子过,想不明白的人,如今也见识了他的手段,自己好自为之。   “寅冬,你放心,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项总,我们也是一直不清楚状况,才会贸然做出决定!”   有几个董事赶紧表了态,其他一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都沉默不说话。   “要是没什么事情,大家都回去工作吧!还有,正海国际,永远都不可能改名!”   股东们各自离去,项老爷子松口气,拍了拍项寅冬的手背。   苏玥站在一旁,面带愉快笑意,忍不住赞叹道:“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帅!”   项寅冬瞥了她一眼,显然对她临时加戏的行为甚为不满。   老爷子看向他们,点头笑道:“小玥啊,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老爷子客气,这都是寅冬安排好的,我不过就是出了个面而已。”   “有你帮着小冬,我就放心了,待会儿有空的话,去家里坐坐吧!”   “谢谢爷爷,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第六十四章   项寅冬看得出来,爷爷有心和苏玥亲近,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   相信过不了多久,项苏两家联姻的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候,解释起来都是个麻烦事情。   可如今他刚刚回到公司,形势还不稳,谎话已经说了出去,很难立刻拆穿。   项寅冬心中郁闷,只盼着风头尽快过去,好跟爷爷解释清楚。   很快,网络上、电视里、到处都是项苏两家联姻,正海控制权上演惊天大逆转的消息。   但相比热闹非凡的帝都,F市此刻还是一片平静。   经过几天查探,左桐终于得到了冯莎的住址,于是大清早从F市出发,在傍晚时分赶到了G市的一个居民小区。   十二月的天气有些寒冷,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飘着饭菜的香气。   左桐站在楼下,一时有些犹豫。   他这次出来,原本是想帮项寅冬找到生母的,但在得知了事情真相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终决定来G市,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那个生了项寅冬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很快,他俊美高挑的外形,就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其中有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从他面前经过时,看了他好几眼。   那女人个子很高,身材依旧苗条,样子也温婉,身后还跟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跟你说了今天降温,也不知道多穿点!”   年轻人则不满地嘟囔:“妈,你怎么这么啰嗦,我又不是小孩了!”   那女人打量左桐的同时,左桐也发现了他们。   女人好奇问道:“你不是住这里的吧?来找人?”   左桐点点头,心情竟然比他想象的平静了很多。   这女人是冯莎,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眉宇间和项寅冬有那么一点点相像,依稀还是县城公安局里,那张模糊照片上的模样。   “是啊,不过我忘记要找谁了……”左桐微微一笑,纠结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下来。   “哟,还有这种事情?”冯莎笑得和蔼,“那你跟阿姨说说,阿姨帮你找?”   “妈!”冯莎儿子满脸尴尬地打断她,“你真是喜欢多管闲事,人家要你帮忙了吗?”   “你这孩子,不问怎么知道?”冯莎瞪他一眼。   “不用,谢谢,我想已经不需要了……”   “不好意思啊,我妈看到小帅哥就变怪阿姨了!”   冯莎的儿子笑着摁下了电梯按钮,引来他老妈一阵捶打。   母子俩其乐融融的画面,留在了左桐的眼睛里。   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转身离开了公寓。   这样的画面,也许还是别让项寅冬看到更好,毕竟,他们各自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从G市离开的时候,左桐在火车站喧闹的大厅里,看到了帝都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财经新闻。   项寅冬挡开记者,护着苏玥坐进了项家的黑色宾利,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扬长而去。   左桐突然觉得,有一股凉意在背脊蔓延开来。   正在这时,左志国的电话打了进来。   “大伯?”   “小桐,你人在哪里?”   “G市火车站,等下就回帝都……”   “你去G市干什么?还在帮那小子查身世?”左志国的语气显然不怎么好。   “嗯……”左桐知道他大伯已经看到了新闻,正在气头上。   “他跟那个苏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也是刚知道,还没有问过他!”左桐眉头微皱,刚看到新闻的时候,说不震惊肯定是假的。   他不意外项寅冬用了白衣骑士计划,但他没想到,项寅冬和苏玥的关系,显然比他想象的要紧密得多。   左桐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算一切可能只是权宜之计,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要透过新闻才知道,项寅冬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夫”。   “你跟项寅冬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左志国哼了一声,“这小子要是知道苏于良的身份,还这么做的话,我真是看错了他!”   “大伯,你先别生气,我会处理好这个事情。而且,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们和苏家的恩怨……”   “没告诉他?你们不是……”左志国叹口气,“小桐啊,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会跟他谈谈……”   “好吧,必要时候,我会亲自过问盛华的事情!”   “别,大伯,你才刚刚转正职,还是谨慎一些好……”   挂了电话,左桐心中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似的,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先不说项寅冬和苏玥的事情是真是假,他和盛华国际联手夺回正海的事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到底该不该在这时候告诉项寅冬,自己和苏于良的恩怨?   如果项寅冬为了他放弃和苏于良合作,正海那边又该怎么办?   但如果他不说,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苏于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成了项寅冬的合伙人。   而比起这些,更让他举棋不定的,还有一个原因。   如果项寅冬知道一切后,还是选择继续和苏于良合作呢?   左桐不敢想,但他此刻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们两个能永远在一起。   他曾经无数次告诫自己,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大概就是因为他知道,未来太长,他们随时可能因为某件事情各分东西。   比如现在,连自己都会觉得,苏玥会是更适合项寅冬的伴侣。   回帝都的火车上,左桐一直看着车窗外浓稠的夜色,心情无法平静。   最后终于拿起电话,给项寅冬拨了过去。   算起来,两个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彼此,左桐发现,自己的心脏在听到对方声音时,竟然紧张得怦怦直跳。   “小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项寅冬的声音明显压得很低。   “没事……不能找你?”左桐狂跳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沉到谷底。   “怎么会……”项寅冬回头,看了一眼和老爷子聊得正起劲的苏玥,虽然问心无愧,但总有种隐隐的愧疚感。   他拿着电话走到屋外,这才语气正常地问道,“你不是说去出差了?已经回来了吗?”   左桐去F市之前,并没有告诉项寅冬真实目的,一方面不想打扰他处理公司的事情,一方面也是怕一无所获,反而让他空期待一场。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如果真有什么进展,回来也可以给对方一个惊喜。   但所有这些心思,在知道他和苏玥的事情后都变了味道。   “你就没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左桐并不打算绕圈子,直接说明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因。   “你都知道了?”   项寅冬明显听出了左桐的不满,但他此时也是进退维谷,只希望对方能够理解,“本来想晚点再跟你解释这件事情,爷爷请了苏玥到家里来做客,好久没看他这么高兴了,所以……”   “行了,不用跟我解释……”左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靠在了车窗上。   火车外面的夜色,深得见不到一丝光亮,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前行。   “事情真的不像你以为那样,小桐,我和苏玥没什么的,你要相信我!”项寅冬听到他半天没回话,心下有些焦急。   他真不是故意不告诉左桐这件事情,他只是以为左桐根本不会相信,晚点解释也不迟。   但是显然,他高估了他们对于彼此的信任。   “跟这件事情无关,我只是没想到,你宁愿找外人帮忙,也不愿意让我帮你……”   这句话说出来,左桐才发现,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压了很久。   一直以来,项寅冬都不愿让他参与任何正海的事情,哪怕是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我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我……”   “项寅冬,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女人!”左桐语气一变,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一字一句地说,“别自以为是地保护我!我不需要这种照顾!”   “你……”项寅冬被他莫名其妙吼了一通,心情也有些不好,“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左桐沉默,电话里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寅冬,爷爷叫你进来吃水果!”   项寅冬一愣,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对他笑的苏玥,低声说道:“你先冷静一下,我晚点过去找你……”   “不用……我不在帝都,陪你的未婚妻去吧!”   左桐说完挂了电话,项寅冬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嘟嘟声,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此时,苏玥正站在他的身后,好奇问道:“怎么了?”   项寅冬摇摇头,转身往屋里走,随口答道:“没事,进去吧,外面冷……”   夜色中疾驰的火车,载着左桐朝帝都靠近,但他的心却渐渐远离。   他拉拢了身上的衣服,只觉得黑暗无边。   ☆、第六十五章   帝都的冬天,天气越发寒冷,已经有飘雪的迹象。   正海国际争夺案,仍旧是人们热议的话题。   项家人夺回正海国际大股东的消息,很快就成了商界收购与反收购的经典案例。   还有好事的媒体,梳理了这半年来正海发生的各项事情,将几派的势力进行了分析对比,津津乐道地等着看接下来的事态走向。   有些商学院还迅速更新了这一股权争夺案例,大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而这些劈天盖地的研究和讨论,跟项寅冬没有半点关系,他此刻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怎么将林锦城彻底打垮。   重新回到公司,很多事情都要处理,项寅冬一直在忙碌,只能暂时把私事放在一边。   林锦城虽然失去了大股东身份,但还是董事长,仍然有决定公司事务的权利。   项寅冬开始一个个走访股东,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尽快发起董事会改选。   楚东明这两个月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会儿终于可以恢复本来面目,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小冬啊,这两个月我可是累得够呛,都想提前退休了!”   “怎么会,东叔老当益壮,以后我可还要仰仗你呢!”   “哎……要不是你一早猜到林锦城有问题,我可能就真被他们利用了!”   “是我该感谢东叔,一直以来的信任!”   项寅冬拍了拍楚东明肩膀,笑得很真诚。   楚东明点点头,深深呼出口气:“现在锂电池项目被林锦城叫停,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很难重新启动,我们必须拿出点成绩,才能让股民们对我们保持信心,不然,正海一旦复牌,股价肯定会受到大幅影响!”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虽然已经延迟了复牌时间,但如果没有利好消息传出,股民们一定不会买账……”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曹伟东还是没有亲自出面,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楚东明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初他来找我合作,还说得好像自己多委屈似的,不过就是贼心不死!”   项寅冬闻言若有所思:“东叔,曹伟东当年离开正海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后来到底是靠什么东山再起?”   “这个……”楚东明仔细想了想,说道,“曹伟东这人,特别擅长和人打交道,以前就和一些捞偏门的人关系很好……这几年倒是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但是环亚金融刚成立的时候,我听知情人说,这家公司可能是帮人家洗黑钱的!”   “洗黑钱?”项寅冬有些诧异,“你是说,有人利用曹伟东的公司,洗白见不得光的钱?”   “这只是传闻,但环亚金融这几年势头那么猛,却没什么新闻报道过他们的具体业务,很可能上面有人罩着!”   楚东明的话倒是提醒了项寅冬,环亚金融名声在外,业务却一直很神秘,确实有洗黑钱的嫌疑。   “东叔,这个上面的人,有可能是谁?”   项寅冬眯了眯眼睛,擒贼先擒王,最好先给他们后面的大佬来点“苦头”尝尝。   “这个……”楚东明欲言又止。   “东叔,现在正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可不能有所顾虑……”   “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哪有不知道利害关系的道理,我只是不确定信息准不准确……”楚东明摇摇头,颇有些为难地说,“我一直以来的猜测,可能是……齐副市长……”   “齐……”项寅冬皱起眉头,“这人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所以,我才说不确定……”   “好了,我知道,东叔,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楚东明退出办公室以后,项寅冬立刻打电话给应臻,让他私下去找他爸帮忙,了解一些信息。   然后又让Alex找他那位黑客朋友,从曹伟东邮箱到银行账户全都黑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做完这些,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   他刚想给左桐打个电话,约他碰面好好聊一下,就在公司门口碰到了苏玥。   “你怎么来了?”   “听Alex说,你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到很晚,所以来请你吃个宵夜,不会不赏光吧?”苏玥笑得爽朗,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   想起这几天来和左桐的冷战,项寅冬脑袋里冒出个想法,就答应道:“好,不过,可能不是我一个人!”   “没问题,我很有兴趣见见你那位!”   项寅冬点点头,打通了左桐的电话。   左桐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其实那天莫名其妙发火的事情,他是有些后悔的,一直在想着要怎么和对方说清楚。   既然项寅冬主动找他,他也愿意找个台阶下,把左家和苏家的恩怨跟他说个明白。   半个小时后,左桐赶到了“7th Heaven”的高级西餐厅。   他很快看到了项寅冬,但发现他身边还坐着个人时,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小桐……”   项寅冬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左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走了过去。   “这是苏玥,我现在的合伙人……”项寅冬没发现他的异常,面色自若地介绍道,“这是左桐,我……男朋友!”   左桐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介绍自己,表情更显尴尬。   苏玥倒是面带笑容,伸出手,说了声:“幸会,常常听寅冬提起你,终于见面了!”   听到她的话,左桐脸上的表情更显僵硬,点点头就坐在了位置上。   苏玥的手悬在空中,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默默收回手,坐在了他对面。   项寅冬发觉左桐脸色阴沉,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让左桐和苏玥见个面,消除他对对方的敌意,同时也在苏玥面前摆明左桐的身份,让她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然而这一切,却让左桐极度不舒服。   别说苏玥在他眼里就是仇人的女儿,光是这种情敌见面的既视感,就让他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左老板,今天机会难得,我就和寅冬一起来见见你,你不会介意吧?”   相较于苏玥脸上的笑颜如花,左桐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他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不介意,苏小姐是他的未婚妻,做什么事情不必向我报备……”   项寅冬听到左桐的语气,确定他是真的生气了,心下也有些不爽。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挺好的气氛,大家互相交个朋友,那天在公司里的事情,完全可以解释得很清楚,为什么左桐还要跟他置气?   苏玥见项寅冬脸色变了变,赶紧笑道:“那天的事情,确实是权宜之计,还请你不要误会!”   “我没时间误会……”左桐叫Waiter过来点了餐,又叫了瓶上好的红酒,生硬地说道,“谢谢你们来我店里光顾,这瓶酒就算我送你们的!”   项寅冬心头火起,但又不方便发作,只好给苏玥盛了酒,陪了个笑脸。   三个人的牛排端了上来,大家各自吃着,谁都没说话。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人在演默剧。   苏玥想找点话题来活跃气氛,就问起了左桐公司的发展,左桐却几句带过,显然不想多说。   她只好聊起了和项寅冬的合作,言语之中颇有些以此为傲的意味,似乎自己就是那个站在项寅冬身后的女人,可以分享他的胜利。   左桐食之无味,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最后只点评了一句:“苏小姐的确厉害,跟你父亲一样,为了成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苏玥听到这句,脸色终于挂了下来,她知道当年父亲曾经和左桐他爸做过生意,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左家人处处针对他们,未免也太小气了点。   项寅冬此时也已经吃不下去,苏玥冷着脸先行离开,他只得把对方送到了门口。   回到餐厅的时候,左桐仍然坐在位置上慢吞吞地切着牛排,但明显面色阴沉。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寅冬实在有点想不通,他明明就想把事情弄得简单一点,大家说清楚不就得了,可这人,怎么偏偏就是要把事情往一塌糊涂的方向带呢?   “我怎么回事?”左桐抬起头,眼神特别冷,“我看,是她做贼心虚吧?”   “小桐,苏玥现在是我的搭档,公司里的事情已经一团乱了,我需要得到她的支持,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闹呢?”项寅冬满脸无奈。   “你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左桐也火了,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不想见她?凭什么自作主张把她带来,怎么,她现在是你未婚妻,她说想见我,你就非要我见她?”   “她和你本来就没有冲突,你何必非要搞得大家这么不开心呢?”   “没有冲突?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冲突!她姓苏,就是最大的冲突!”   “你……没想到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更不可理喻!”   项寅冬怒火中烧,又不想在公共场合和他吵起来,只能转身自行离去。   ☆、第六十六章   左桐跌坐在座位上,心脏也跟着跌下来,碎成了几瓣。   不是没想过,他们迟早会大吵一架,但今天这场冲突,却显得特别可笑。   嫉妒?项寅冬竟然认为,他所有的情绪,不过是因为嫉妒?   也许他真是嫉妒的,毕竟,项老爷子认识了自己二十几年,听说他和项寅冬在一起的时候,却恨不得杀了他。   而那个女人,不过和老爷子见过一面,就可以登堂入室得到认可。   这不公平,但这是现实,他没什么好抱怨。   他真正在意的,是项寅冬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是他的附属品。   先是自以为是地保护他,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然后不跟他商量,就要求他接受苏玥,跟对方做朋友;甚至老爷子不能接受自己的事情,都要一个人扛,只会说不要担心,根本不找他好好商量应对的方法……   这一切,都让左桐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无是处。   他讨厌这种感觉,即便是过去,他们做朋友的时候,项寅冬都不会这么处理问题。   现在,他们的关系突然就变成了一种障碍——两个人坦诚相待的障碍。   左桐心中郁闷,很快喝完了那瓶红酒,让Waiter再给他来了一瓶。   夜已经有些深,左桐一个人喝着闷酒,突然瞟见不远处走来个人影。   “怎么,左老板今天又一个人喝闷酒?”   他抬头一看,正是好长一段时间不见的邵霖。   “你身上是不是有GPS,只要我一出现狼狈状态,你就自动捕捉我的位置?”   左桐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么晚还能在这里见到邵霖。   “确实很可疑!”邵霖耸耸肩,坐到他旁边,“今天跟几个朋友谈事情,在后面VIP包房,本来都要走了,谁知道在花园里不小心瞄了一眼,就捕捉到一只醉猫!”   “你运气可真好,再晚一点,肯定就见不到我了……”   “怎么,要回房间休息?”   “不是……”左桐头已经有些晕,呵呵笑道,“倒地上了!”   邵霖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关切问道:“怎么喝这么多,为了项寅冬和苏玥的事情?”   对于他的一针见血,左桐也不奇怪,又喝了口酒,笑道:“你说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谁会信……”   邵霖原本的笑脸已经收了起来,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你说你这样,我怎么甘心……”   “别……”左桐赶紧制止了他,“在我这里,可没有趁虚而入这种戏码,你就当个笑话看吧,反正我也是这样看的……”   “一点都不好笑!”邵霖摇摇头,上去扶他,“别喝了,我送你回房间去吧!”   左桐没有制止他,呵呵笑道:“你这样,又得要领一张‘去他的好人卡’了,邵总!”   “没办法,谁叫我就是个好人?”邵霖失笑,扶着左桐往VIP套房方向走。   左桐走路东倒西歪,邵霖一个人搞不定,就叫了餐厅的Waiter帮忙。   两个人架着左桐进了电梯,一路颠簸,左桐胃里一阵翻涌,刚进包房就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起来。   邵霖过去拿了块毛巾,打湿帮他擦了擦嘴。   左桐感激一笑,说了声:“谢谢!”   “哎,前段时间看你那么开心,我还挺为你们高兴的,如果有什么误会,不妨大家说说清楚,别一个人扛……”   左桐摇摇头:“一个人扛的不是我,我只是觉得,现在我们俩的关系,反而不如过去亲密了……”   “这很正常,做兄弟跟做恋人不一样……”   “所以人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谁叫我就是不信邪……”   “对啊,我这样一片大草原你不稀罕,非要啃窝边那棵歪脖子草,这不是找虐吗?”   邵霖把左桐从卫生间扶出来,靠在沙发上,餐厅那个Waiter还没走,邵霖就让他去泡杯茶。   那Waiter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是老板的私人包厢,他也没来过,有点找不到头。   “我这儿没有茶,只有酒,我平时不爱喝茶!”   左桐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刚吐过的身体还是很不适,就靠在沙发扶手上,尽量顺着气。   “那你去餐厅给他泡杯茶吧,得醒醒酒,不然胃里难受!”   那Waiter得令下楼去了,谁知刚出电梯,就碰到了垂头丧气走进来的项寅冬。   “项……项总!”   “嗯,你们老板回家了吗,还是去他房间了?”   项寅冬只是随口一问,他回去的路上心情郁闷,想来想去,觉得刚才不该那么说左桐,于是又跑回来找他。   他知道左桐喝了酒,通常是不会回家的,见餐厅里一个人没有,就打算去包房看看。   那Waiter匆匆忙忙,随口答道:“在他自己房间呢,有点不舒服,我去给他泡壶茶!”   “好!”项寅冬进了电梯,也没仔细打听,直接按了七楼。   到了707包厢门口,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房间里,左桐正坐在床头,而邵霖在帮他盖被子。   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和不满,突然都冲到了头顶。   项寅冬不由分说,冲上去拉起邵霖的衣服,一拳挥了出去。   邵霖偏了个头,那一拳正好打在他下巴上。   左桐撑起身子,急忙拉住了项寅冬的手,眼神冷冷地盯着他,吼道:“住手!”   邵霖往后退了两步,摸着下巴,有点哭笑不得:“这奖励,可比好人卡刺激多了……”   “你怎么在这里?”   项寅冬虽然气急攻心,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包厢门开着,Waiter下去泡茶,种种迹象都说明,邵霖不可能真乱来。   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对这个人就是客气不起来。   “他是我朋友,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邵霖还没回话,左桐已经忍无可忍,摁着太阳穴,抬手指着大门,“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那你想见到谁?”项寅冬眯起眼睛。   他本来是来道歉的,可看到刚才那一幕,恶毒的话就禁不住从嘴里冒了出来,“你现在知道后悔了,还是觉得这人比较好,是吧?”   “你……”   左桐没力气跟他吵架,就是不想见到他,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外走。   项寅冬一个健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他,把他压在墙壁上,亲了上去。   眼前火辣辣的一幕,看得邵霖眉毛抖了抖。   他早知道项寅冬不是个好脾气的情人,可显然,用这招对付左桐这种防备心特别重的人,其实是最有效的。   可惜,他一直都做不到。   对着左桐那副淡然而犀利的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用强的。   项寅冬显然不一样,他了解那个隐藏在淡漠外壳下的左桐,所以他们就算是吵架,也是直指内心的。   邵霖摇摇头,转身走出包厢,把门轻轻地关了起来。   项寅冬制住左桐的双手,嘴上的力道越来越霸道,左桐头脑晕晕的,挣扎了一下,就没有继续反抗。   两个人的唇舌紧紧纠缠在一起,好像要把所有不愉快都发泄出来一般,谁都不让着谁。   “小桐,你是我的,不要看其他的男人……”   项寅冬喃喃念叨着,抱着左桐倒在了床上。   屋里的水晶灯一闪一闪,左桐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样子看起来分外诱人。   项寅冬珍惜地□□着他的唇和耳垂,轻声说着,“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这段时间两个人各自忙碌,没怎么见过面,彼此都想念着对方肌肤的温度。   项寅冬趁机解开了他的衣服,开始亲吻他胸前的皮肤。   两个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声音,问道:“老板,茶水泡好了,还要吗?”   项寅冬眉头一皱,说了声:“拿走,不要了!”   外面很快没有了声音,但他一回头,却看到左桐睁着一双晶亮地眼睛瞪着自己。   “你别这么看着我……”   他心虚,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他摸着左桐的脸颊,低声说,“别再跟我怄气了好吗?我现在真的很烦……”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真的不知道,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项寅冬认真地说。   “如果我让你别跟苏玥继续合作,我来想办法帮你,你会同意吗?”   “可你这是无理取闹!”项寅冬坐了起来,“我跟她,那天真的只是在演戏而已!”   “可她也许并不这么想……”   “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情,我爱的人是你!”   “那又如何?”左桐看着他,淡淡地说,“你的爱向来都很理智,当初无非也是想好了退路和未来的可能性,才愿意和我开始……你是不是想过,如果你爷爷一直不同意,那我们就这么耗着,直到有一天,没有人再对你说三道四?”   “爷爷他身体不好,你让我怎么做,继续刺激他?”   “项寅冬,我从来就不是这个意思!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明明应该两个人一起面对,你却从来都是一个人说了算!不管是你当初决定接受我的感情,还是后来不肯让我帮你对付林锦城,甚至是突然多出个什么‘未婚妻’……你真的觉得,只要通知我一声就够了吗?”   左桐抹了把脸,无力地说,“我也是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第六十七章   左桐的连声质问,消灭了项寅冬仅存的理智。   他不想承认左桐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戳中了他的软肋。   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口无遮拦地说出了更多火上浇油的话。   “我是不懂两个男人要怎么谈恋爱,可我只知道,我想保护你,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这样也错了吗?还是你觉得,只有邵霖那种真正的同性恋,才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左桐火气也上来了,恼怒地推开他:“别把邵霖扯进来,这事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你叫他来陪你喝酒的吧?你又想没想过我的感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难道今天才认识我?”项寅冬气急,一把将左桐摁在了床上,“你别想后悔,你是我的……”   他一边开始扒左桐的衣服,一边开始疯狂地亲吻他,左桐不停挣扎,却拗不过他此刻的蛮力。   项寅冬从来没有如此失控过,他只想证明这个人是他的,从小到大,现在或是以后,都是他的,他不能想象任何失去左桐的可能性。   左桐承受着身上令人窒息的火热进攻,在放弃反抗那一刻,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他们对彼此的占有欲,真的是爱吗?   左桐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往前一步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那一晚,项寅冬发了疯似的折腾他,一直到天亮。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   左桐轻轻一动,身后就传来难堪的疼痛,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好打电话给应臻,让他给自己买了些药过来。   应臻到的时候,见左桐铁青着脸,包厢里满地狼藉,不由睁大了眼。   “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左桐在卫生间给自己上好药,被应臻扶回了床上。   “冬瓜干的?”应臻一脸不相信,但除了项寅冬,还能有谁?   左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大概我们两个人,体内都有疯狂的因子,一旦被激活,只能相互折磨……”   “你们……”应臻斟酌了一下语句,无奈叹口气,“可能只是太在乎彼此,自以为是地为对方好,却没问过对方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觉得好累……”   “我看你要不出去走走吧,暂时把事情都放下,给彼此一点时间?”   左桐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意,过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项寅冬自从离开“7th Heaven”后,就一直处于焦虑和自责之中。   他想去跟左桐道歉,但又拉不下脸,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期间,正海内部斗争越演越烈,为了挽回股民信心,他联合盛华重新参与了A局智能办公招标项目。   这次两个集团联手竞标,实力远超其他竞争者,很快就成为了夺标大热门。   项寅冬显然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在其中。   熬了几个通宵准备标书,早上Alex敲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项寅冬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你要不要这么拼?别到时候敌人没打垮,自己身体先垮了!”   项寅冬坐起来揉了揉眉心,没什么表情地回答:“你要是有正事儿就说,不然就让我再睡会儿……”   Alex摇摇头,拿出一叠资料和一张光盘:“这是你让我准备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项寅冬脑袋还有些懵,看都没看就直接说:“你办事情我放心,尽快寄出去吧!”   “你真不看一眼?”Alex皱眉看他,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不用了,不就是一封检举信吗,你还要给我读一遍?”   项寅冬抬头看他一眼,发现对方正一脸好奇地打量自己,就没好气地说,“忙你自己的去吧,别在这里胡乱臆测!”   “是不是左桐那边误会了什么?”Alex把东西收起来,认真道,“我警告过你的,Sue可不是一般女人,别以为她那么好打发!”   项寅冬皱了皱眉头:“你想说什么?”   Alex无奈道:“我看你啊,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苏于良肯出面帮你,你真以为是想跟你合作?苏于良这个人,向来认钱不认人,他这次肯出这么大力气,无非是认为这笔投资不会亏!而让他不亏的理由只有一个……你们最后会成为一家人!”   “你是说……苏玥答应了他某些条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你这个苏家女婿,恐怕很难跑掉了!”   Alex摇着头走出了办公室,剩下项寅冬一个人黑着脸,心情越发烦乱。   几天后,终于到了A局项目开标前的联络酒会,项寅冬和苏玥作为嘉宾一起出现在宴会厅,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项寅冬一身黑色西服,剪裁合体,衬得整个人英俊而干练,而他身旁的苏玥穿着一身香槟色长裙,妆容精致,举止优雅。   怎么看,俩人都绝对称得上郎才女貌,让人羡艳。   最近一段时间,项寅冬和苏玥出双入对,参加了不少商业应酬,一方面是想重建外界对正海的信心,一方面也是在积极寻求商业上的合作。   毕竟,最近一年来,正海国际风波不断,几次收购均以失败告终,不得不让外界对正海国际的发展势头产生怀疑。   这次A局重新招标,不到最后时刻,项寅冬心中也没什么底,只能小心应对。   起初,项寅冬是想过要避嫌的,毕竟他和苏玥一起出现的次数越多,他们的事情就越容易被众口铄金。   这对左桐来说是极不公平的,不但爷爷俨然把苏玥当成了自己的准孙媳妇,媒体也看笑话似的,经常出些八卦新闻,调侃他们之间的事情。   但是这次的酒会,毕竟有A局领导和其他部门要员参与,他不得不听从苏玥的建议,以所谓的“良好形象”示人,好让某些喜欢挑刺的领导,对他们公司更有信心。   宴会厅里,两个人跟几位重要人物攀谈一圈后,苏于良就带苏玥去和他的老朋友叙旧。   项寅冬借口去卫生间,一个人躲在宴会厅外面的走廊上抽烟。   帝都的这场初雪飘飘洒洒,从走廊的窗户看出去,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左桐说过,等下雪了,他们要再去“向左走”住几天,那里的雪景很漂亮,还能看得见远处的长城。   想到左桐,项寅冬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苦笑。   明明那么喜欢他,才想把他藏在自己身后,舍不得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没想到,却成了最让他受伤和难堪的人。   他大概是忘记了,左桐一直都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哪里需要他自说自话的保护?   “怎么,今天的食物不合胃口?”   项寅冬闻言转过身,见苏玥正端着杯红酒,站在他身后。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些事情。”项寅冬笑了笑,掐灭了香烟,转身想往宴会厅里走。   “想到些事情?还是想到一些人?”苏玥站在窗口,看着外面飘飞的白雪,幽幽说道,“下雪了啊……怪不得,今天我总感觉特别冷……”   项寅冬回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Sue,我以前说过的话,今天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再这么下去,你只会更失望……”   “我知道……”苏玥脸色沉了沉,随即又挂上个淡淡的笑容:“是我贪心了,你不用提醒我……雪景这么美,你就当是感谢我,陪我待一会儿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显然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一起看着窗口纷飞的大雪。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们一直都是朋友,以后也只能是朋友。   过了一会儿,宴会厅门口姗姗来迟的一个身影,吸引了项寅冬的注意力。   是左桐大伯,左志国。   这次的招标与他新管辖的部门有很大关系,他又是个实权派人物,出现在宴会上倒也不奇怪。   项寅冬走到他面前,满脸笑容地招呼道:“左伯伯,怎么现在才到?”   左志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站在他旁边的苏玥,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下雪了,路上不好打车。”   苏玥看到左志国,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左部长您好,我是盛华国际的苏玥!”   “我知道……”左志国并没有露出笑容,依然严肃地说,“苏小姐还是注意用语,我只是副部长,别让其他人误会!”   “左……副部长言重了,是我口误,不好意思!不过,正副部长对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可都是部长!”   苏玥能言善道,对于左志国明显挑刺的言语,应对得还算得体。   “苏小姐说笑了,既然分了正副,那能一样吗?”   左志国义正言辞的话,让苏玥脸上无光,很是有些尴尬。   迎宾的人过来接走了左志国,她才深深呼出口气。   项寅冬也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左志国很不待见他们。   左志国升正职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最近几天就会发布公告,他说这些话,难免有故意为难他们的嫌疑。   难道说他跟左桐闹翻的事情,左志国已经知道了?   还是说,他误会了自己和苏玥的关系?   项寅冬想不明白,苏玥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才解释道:“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天左桐为什么会那么对我……”   “什么意思?”   “我爸和左家人有些私人恩怨,这可能也是他和他大伯,都不怎么待见我的原因!”   “恩怨?”项寅冬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两家有什么恩怨?”   ☆、第六十八章   “左桐没有告诉你?”   苏玥有些诧异,“这事儿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爸和左桐他爸以前一起做过生意。后来生意失败,我爸退出,左桐他爸却不甘心,跑去国外找对方理论,哪知道出了事故……”   苏玥故事还没说完,项寅冬的脑袋里已经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语。   退出,生意失败,出国理论,事故……   一连串的事情加起来,项寅冬这才意识到,原来苏于良就是害得左桐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怪不得左桐会那么生气,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吃醋发飙,原来……   项寅冬握成拳头的手指渐渐泛白,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竟然以为他只是在嫉妒。   此刻,他只想立刻去到左桐身边,把他紧紧抱进怀里,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寅冬?你怎么了?”苏玥发现他不对劲,就问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项寅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突然说道:“抱歉,我可能要先走一步……”   苏玥皱了皱眉头:“难道你也跟左桐一样,要把这些事情都算在我头上吗?”   项寅冬对她的话却是毫无反应,转头就往宴会厅外面走,急切的步伐带着几分沉重。   苏玥追上去,在门口拦住了他:“项寅冬,你知道今天的酒会有多重要吧?”   “知道……”项寅冬从服务生那里拿过大衣,披在身上,“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项寅冬往酒店外面走,苏玥穿着裙子就追了上去,寒冷的天气让她瑟瑟发抖,显得有些狼狈。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到此为止?你不管正海死活了?”   “我只是,不想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项寅冬心中莫名发慌,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失去左桐……   他停下脚步,看着苏玥一字一句地说,“刚才你讲的那个故事,我恰巧听过另外一个版本。左桐他爸把全副身家压在了工程上,但他的合伙人在工程进行到最要紧的时候,突然撤走了资金,他只能一个人远赴重洋,去肯尼亚和工程方进行交涉,希望能延迟工期……没想到,对方其实早就和工程方谈好了违约金的分配,交涉失败后,左桐他爸在工地外面守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被劫匪打断了五根肋骨,脾脏破裂,再也没有醒过来……”   苏玥脸色卡白,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这个故事而受到了惊吓。   她两眼空洞地看着远方,喃喃念道:“可是……我爸他说……”   “左叔叔去世后,左桐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现在还住在疗养院里。而他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受了严重打击,中风以后,又患上了阿而森海默症,只剩下十岁的智商……”   项寅冬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苏玥身上,“回去吧,外面天气冷,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但我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希望你明白……”   项寅冬穿着单薄的西装,转身走进了大雪里。   苏玥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项寅冬在酒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乐骋娱乐。   一路上,他给左桐打了很多个电话,对方却没有接听,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7th Heaven”,左桐看他的眼神。   那种深深的失望,像是一根钢丝紧紧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赶到乐骋娱乐的时候,Steven告诉他左桐今天请假,并没有到公司。   项寅冬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   他又打车去了“7th Heaven”和左桐的别墅,却都没找到对方的身影。   项寅冬茫然地坐在别墅外的台阶上,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他可能要失去左桐了。   雪一直在下,这场京城的初雪,像是在嘲笑他一般,狠狠拍打在他脸上。     他以为忙过这段时间,他们就能好好谈谈。   他以为左桐不会舍得离他太远。   他以为自己今后还有很多时间,弥补这段时间对他的亏欠。   可他却忘记了,左桐内心敏感而自卑,他宁愿用厚厚的盔甲武装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心里的伤痕。   而自己,不但没有给他安全感,还自以为是的,把他的不安当成了矫情,抱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项寅冬的身上渐渐开始泛白,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那天晚上左桐质问他的那些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他脑袋里突然想到些什么,赶紧从台阶上站起来,跑到路边拦了一辆车。   雪越下越大,左桐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饭盒里蒸腾起来的热气模糊了玻璃。   视线慢慢被遮住,他这才转身往走廊尽头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王启华正在看一本书,护士说,她这段时间精神头似乎好了点,时不时还给大家唱唱歌。   “小桐,你有没有看见,外面下雪了?”   王启华看到左桐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书,略带兴奋地说,“你小时候啊,最喜欢下雪天,一下雪就跟你那帮小伙伴,跑到院子里去打雪仗!”   左桐点点头:“不光打雪仗,还堆雪人呢,我可是最厉害的一个!”   “那当然,我们家小桐这么聪明!”   左桐笑了笑,把手中的饭盒端到王启华面前,笑道:“妈,你猜今天吃什么?”   王启华闻到饭盒里散发出来的香气,立刻忘记了刚才在说什么事情,开心叫道:“饺子!”   “嗯,不错,能猜到什么馅儿的吗?”   “荠菜!”   王启华高兴地伸头看了一眼,很有些得意。   “厉害!”左桐竖了竖拇指,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尝尝!刚才去食堂,饺子都卖完了,我可是厚着脸皮求食堂大厨,他才专门给我做了一份,你儿子厉害吧?”   “嗯嗯,我儿子最厉害!”王启华一边大口吃着饺子,一边朝他笑,“真好吃,儿子你也吃!”   左桐微微笑着,夹了个饺子放进自己嘴里。   他母亲其实是南方人,嫁到左家后一直跟着父亲创业,没真正享过什么高干家庭的福。   跟着他爸在国外奔波的时候,为了解决思乡之情,她才专门学了包饺子。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苦,但在王启华的记忆里,那应该就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以至于,她几乎忘掉了所有的事情,却仍然记得,左桐他爸最喜欢吃的是荠菜饺子。   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吃完了那一大饭盒饺子,都满足地打了个嗝。   “小桐啊,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不用上班吗?”   “我今天请假,在家里休息。”   “你不是最喜欢上班的?”王启华一边说话,一边又拿起那本书来看。   左桐瞥了一眼,封面上写着《放下的,从来不是过去》,他好奇问道:“妈,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书了?”   “我一直喜欢看书啊……”王启华笑道,“前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你爸爸,他问我,你最近都干些什么啊?我想了好半天都想不起来,最后只好跟他说,我在看书呢!你爸爸呀,以前很喜欢看书,我想让他高兴嘛!果然,他听了以后就说:你很好,看书也很好!”   “然后呢?”   “然后?”王启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耳朵绯红,低头小声说,“他就亲了亲我的额头!”   左桐心里一酸,他很久没有听他母亲讲起父亲了。   过去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成天都念叨着,自己要表现得好点,不然左志清回来要不高兴的。   “不错哦!”   左桐朝他妈眨了眨眼睛,满脸真诚的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梦,他总觉得王启华突然清醒了很多。   事到如今,她也许还没接受父亲的死亡,但她已经意识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在她心里,那个人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吧,永远都是初见时那个浪漫帅气的大男生,一身书卷气,斯斯文文的,嘴角永远带着笑。   左桐转过脸,擦了擦莫名湿润的眼睛,这个动作,却没有逃过王启华的眼睛。   “小桐,你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她握住了左桐的手。   “没有,怎么会……”左桐挤出个笑容,假装不在意。   “别骗妈妈,我知道,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左桐失笑,最后还是老实说道:“妈,如果有人让你不开心,可他的出发点却是因为爱你,你该不该生他的气?”   “他爱你啊?”王启华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那就别生气啦,有人爱你不容易!”   “妈!你儿子我这么差吗?”左桐故意皱了皱眉。   “不是,不是!”王启华赶紧解释道,“我儿子这么优秀,喜欢的人一定很多,妈妈是说,你喜欢那个人,那个人也爱你,就特别不容易……”   “你怎么知道,我也喜欢他?”   “小桐你自己没发现吗,你说起他的时候,在笑哦……”   左桐不解,他明明愁眉苦脸的啊。   “妈,你看错了吧,我刚才都快哭了!”   “妈妈怎么会看错,你脸上在哭,可你眼睛在笑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妈妈看得出,你很喜欢那个人,不然,他都让你不开心了,你怎么还要想办法,让自己不生他的气?”   左桐哭笑不得,谁说她妈疯了,明明就比好多人都清醒。   ☆、第六十九章   他握住王启华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他现在跟我的敌人成了朋友,如果我找敌人报仇,他也许会受到牵连,但我什么也不做,又会不甘心,我该怎么办?”   “你呀,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记仇!”王启华摸了摸左桐的头,慈爱地笑道,“你爸爸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报不报仇有那么重要吗?而且啊,你心里想什么应该跟他说清楚,不要让他左右为难!”   “如果说清楚了,他选择我的敌人怎么办?”   “那你也不用难过啊,失去爱人的是他,又不是你!”   王启华的手很瘦,皮肤也已经起皱,左桐却感受到了那双手上,无与伦比的温暖。   “谢谢妈,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左桐跟王启华说他这段时间会出差,过段时间再来看她,就披上外套准备离开。   王启华把自己吃剩下的一个橘子,偷偷放到了他手中。   左桐朝她眨了眨眼,从房间出来后,他边走边剥开那个橘子,放了一瓣在嘴里。   那酸爽的滋味,让他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时候,一个低沉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有我的吗?”   左桐转头一看,发现大厅一角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单薄的黑色西装,头发上还有没有融化的雪。   他愣了愣,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项寅冬站起来,两个多小时的奔波,让他脸上已经冻得红彤彤。   左桐站在原地没动,淡淡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项寅冬心中一痛,左桐这种凉凉的语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很明显,他已经从自己身边退了一步,站回了属于他那个重重的保护圈里。   “我,刚知道……”   项寅冬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歉意。   “知道什么?”   “那个人是苏于良……”   “这件事情啊?”左桐笑得云淡风轻,“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实力去和他抗衡,他别对我斩尽杀绝才好!”   “你怎么不告诉我?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左桐打断他,“寅冬,我有问过你如果的,如果我让你不要和苏玥合作,我来帮你,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可是,我只是不想你牵连到这些事情里面来,你知道的,我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能让你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乐骋也被那些人盯上?”   “那你问过我吗?我想要什么?”   左桐叹口气,“如果我们只是单纯的发小,你不会这样处理问题……”   “是,我承认,我是把你当成了需要保护的人,但那不表示我把你当成女人看待,你知道的,你从来都是能和我并肩的人!”   “或许吧,但那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   项寅冬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他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左桐的手。   下雪的天气,来疗养院探视的人并不多,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护士从很远的地方探了探头,想看看有什么动静。   左桐挣脱了一下没能挣开,就拉着他一起往外面走。   雪还在下着,谁都没想到这场初雪会这么大,城市已经变得苍茫一片。   两个人一起坐进左桐的车里,项寅冬的手一路都没有放开过,生怕一松手,左桐就不见了。   “你的外套呢?”左桐打开了车里的空调,项寅冬手心里莫名的热度,让他隐隐有些担心。   “忘记丢哪儿了……我去过你家里和公司,才想到你可能在这里……”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了苏于良和我们家的恩怨?”   “是……也不是……”项寅冬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声音微微发抖,“对不起,是我混蛋,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好吗?我会以为……”   “以为什么?”左桐没有推开他,他能感觉到项寅冬全身都在发烫,他知道,那是发烧的症状。   “我会以为你想离开我……”项寅冬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伸手摸着左桐的头发,急切地说,“我已经跟苏玥说清楚了,而且,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一切都只是为了公司的事情……”   “我知道……”   左桐的声音很平静,项寅冬心里却更加害怕。   “那天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也不该那样对你……”   “我知道……”   左桐从他怀里离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叹了口气,“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车里的温度渐渐暖和起来,项寅冬却越发感觉寒冷。   他清楚看到,左桐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种,面对他时特有的光彩,整个人像木偶一样,没有生气。   “小桐,你如果生我气,可以打我骂我,千万别憋在心里!”   项寅冬有些不放心,伸手握住了左桐的手。   左桐轻轻挣脱,发动了车子:“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左桐认真地开着车,项寅冬则一直看着他,脑海里全是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左桐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大到他竟然觉得,无法承受对方此刻有可能说出口的话。   于是,他只能选择沉默。   到了医院,项寅冬已经烧得有些迷迷糊糊,靠在输液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和左桐一起在大院的操场上堆雪人。   左桐给那个雪人系上了红色的围巾,说这样他就不会冷了。   然后,他就变成那个雪人,站在雪地里,看着左桐转身离去,身上还是好冷……   醒过来的时候,项寅冬发现自己还躺在病房里。   天已经亮了,身边坐着打盹的Alex。   “你醒了?”Alex站起来,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左桐呢?”项寅冬意识不清,但依稀记得,睡着前左桐还在他身边。   “Calvin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他已经回去了……”   “回去?”项寅冬心里咯噔一声,急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走的,他看了你一夜,我看他精神不怎么好……”   项寅冬闻言,掀起被子要下床,Alex一把摁住了他,“Calvin说,你要是问他去向,就告诉你,他回家补觉了,不要吵醒他!”   项寅冬心沉了下来,他知道,左桐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好吧,既然对方没明确说要分开的话,那就给彼此一点时间,他愿意等。   他已经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来就没有不会失去的人。   肆无忌惮的代价就是——有些人一旦转身离开,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项寅冬深深叹口气,这才想起来询问:“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你真的决定,要和苏玥拆伙?”   “你知道了?”   Alex点点头:“昨天你走后,苏于良大发雷霆,苏玥倒还算平静,后来两个人大吵了一架,苏玥就一个人走了。”   “你怎么看出我们要拆伙?”   “老板,我智商158,斯坦福一等奖学金毕业……”Alex假笑,那意思是,你当我是没脑子的傻瓜?   项寅冬苦笑一声:“你厉害!我今天会跟苏玥好好谈一谈,如果盛华撤走资金,一切回到原点,大股东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但作为二股东,还是可以和林锦城拼一拼的……”   见自家老板苦大仇深,Alex总算开了口:“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项寅冬已经从床上起来,正想去卫生间。   “寄给反贪部门的信,有回应了……”   “什么?”项寅冬从卫生间门口折回来,兴奋地握住了Alex的肩膀。   “昨晚有人连夜请了齐副市长去喝茶,我刚接到消息,证实他被双规了!”   Alex难得看他这么激动,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环亚金融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曹伟东想连夜出国,却被扣在了机场,其他相关人士也都在抓捕中……看来,咱们收集的证据很给力……”   “漂亮!”   项寅冬双手握拳,大大呼出口气。   Alex这才笑起来:“恐怕林锦城今天都不敢回公司了,他和曹伟东做的那些事情,很快就会被牵连出来。”   “那正好,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而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另一边,林锦城刚刚接到消息,齐副市长突然被双规,曹伟东在机场被请去喝茶……   这把火,也许很快就会烧到自己头上。   他在房间里不停打电话,但曹伟东和他公司的几个合伙人,没有一个接电话。   林锦城火冒三丈地开门下了楼,想亲自出去找人想办法。   “收手吧!锦城!”   客厅里,项怀琳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同情。   林锦城转过身,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收手?想得倒美!你们这些罪魁祸首还没得到惩罚,休想我收手!”   他用力掐着项怀琳的脖子,声音已经呈现歇斯底里的状态。   “都……都是我对……对不起你,跟寅冬他们没关……关系!”   项怀琳艰难地呼吸着,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   此刻,她是有求死之心的,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来化解这一场仇恨。   ☆、第七十章   林锦城已经失去理智,手劲儿越来越大,面孔狰狞。   “想死?没那么便宜的事情!我要看着你们一家人失去一切,苟且偷生,再慢慢折磨你们,让你们尝尝那种被人欺骗,被人看不起的滋味……”   “爸,你在干什么?”   林珊珊听到声响从楼上下来,赶紧扑上去,想要救下自己的母亲。   此刻的林锦城和平时根本判若两人,让她非常害怕。   林珊珊全身都在颤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父亲,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   “滚开!”林锦城一把推开她,吼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爸……你到底在说什么?”林珊珊泪流满面,却又无计可施。   “珊珊……快,走……”项怀琳已经几近虚脱,她怕林锦城对林珊珊不利,无助地哀求道,“你,你杀了我吧,放过珊珊!”   “杀了你?你以为我不敢?”林锦城面孔扭曲地笑起来,“你们项家唯一能跟我斗的,就只有一个项寅冬,本来以为先干掉他,就可以慢慢折磨你们,谁知道,那家伙这么命大,居然没死!”   “你……爸,大表哥被绑架的事情……是你做的?”林珊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绑架?哼!”林锦城转脸看着她,“我是让那些家伙直接干掉他,谁知道,听说他很值钱,埃蒙斯和他的同伙们就起了内讧,想绑架他向项正海勒索。埃蒙斯打电话给我,说他们把人带到山里藏了起来,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在山上遇到塌方,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林珊珊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整个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   林锦城放开了已经失去反抗力的项怀琳,转而向林珊珊逼近。   “……珊珊……快跑!”   项怀琳倒在地板上,微弱的声音传过来。   林珊珊眼神空洞,根本就没想要逃跑,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处在失智状态。   她嘴里喃喃念叨着,“……不要,爸……不要!”   林锦城冷笑看着她,朝她步步逼近:“就是因为你这个孽种,让我带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你根本就不配叫我爸!我只有一个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就被你们这些刽子手害死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他偿命!”   “珊珊!开门,珊珊!”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过来。   林珊珊听到这声音,眼睛里突然有了点光线。   她慌慌张张地转身去开房门,林锦城想上来阻止,但门外的人已经先一步闯了进来。   “仲铭!”林珊珊紧紧抓住祁仲铭的胸口,满脸泪痕地说,“我……我爸他疯了,你快救……救救我妈!”   祁仲铭拍了拍她的脊背,说道:“没事儿了,我带你离开!”   林锦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嘴角仍然挂着冷笑。   祁仲铭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惊奇,他一边安抚林珊珊,一边和林锦城谈判:“林总,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胜算,不如收手吧!”   林锦城笑道:“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凭什么指挥我?”   “你答应过我,如果我帮你,你就不再阻止我和珊珊在一起!”   “这种话你也相信?怎么,还真喜欢上这个孽种了?”   “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珊珊突然从祁仲铭怀中离开,扑到项怀琳身边,看着祁仲铭瞪大了眼睛。   “珊珊!”祁仲铭想过去扶她,她却捡起了地上的水果刀,挥动着大喊,“别过来!你给我说清楚!”   林珊珊从来没有如此歇斯底里过,她的表情近乎崩溃。   祁仲铭没办法,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说道:“珊珊你别激动,都是我不好!我只是个小公司的老板,一直没有什么发展,是你父,是林锦城找到我,给了我们公司庞大的代理业务……他,他想让我接近你,让你爱上我,然后……然后再抛弃你……”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锦城眼见林珊珊已经崩溃,笑得更加放肆:“为什么?这可要好好问问,你那位‘温柔善良’的母亲,她跟有妇之夫生下你这个孽种就算了,为什么要拉我来垫背?”   “不,不是真的,我是你的女儿!”   林珊珊摇着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林锦城,只希望一切都是他疯狂时候的谎话。   “你不是!”林锦城大吼,“你就是个孽种!是我林锦城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林锦城没有半分同情,他等这个时刻已经太久了,他要让羞辱他的每一个人,都付出代价。   林珊珊哭得差点昏过去,而项怀琳这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林锦城想要上前制住她,但祁仲铭已经抢先一步,一把夺下了林珊珊手中的刀,把她抱在怀里。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警笛声,吵吵嚷嚷的人群开始拍起了别墅的大门。   “姓祁的,你竟然敢报警?”   林锦城冲进房间,拿出了自己藏在床下的□□。   林珊珊已经哭得虚脱,完全没力气反抗,祁仲铭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脸,叫道:“珊珊,珊珊,快醒醒,我带你走!”   “哼,看来你倒是对这贱丫头动了真感情?”林锦城把枪上了堂,脸上都是冷意。   祁仲铭护着林珊珊,恳求道:“林总,就当是我帮你这么久的回报,我求你放过她们母女,毕竟这二十多年,珊珊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可不敢当!”   林锦城走到窗口,看着门口聚集起来的警察和围观人群,狠狠地说,“大不了同归于尽!”   “林总,我劝你别做傻事……”   “闭嘴!”   林锦城绕到屋子后院,没发现有什么人,就问道,“你刚才怎么进来的?”   “珊珊给了我后门的钥匙……”   “哼,这个贱丫头,跟她妈一样水性杨花!”林锦城拿枪指着祁仲铭,一把抓起了林珊珊,又指了指项怀琳,“带上她,跟我走!”   林锦城拖着林珊珊出了门,想穿过屋子后面的花园,从后门逃跑。   但林珊珊已经失去意识,并不好拖动,他只好放弃了原计划,丢下了项怀琳,让祁仲铭架着林珊珊,在他的枪口下做人质,一起逃跑。   外面的警察正在用喇叭广播:“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缴械投降!”   林锦城置若罔闻,带着两个人质从别墅后院跑了出来。   警察广播了半天,不见有人回答,正商量要不要破门而入,就有侦察人员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林锦城用枪指着祁仲铭的头,从别墅后门的小路跑到了湖边。   全副武装的特警迅速追了上去。   林锦城被逼到了湖边的小树林里,躲在树丛后面,观察着警察的动静。   祁仲铭把林珊珊牢牢固定在怀里,四处打量,随时准备见机逃跑。   警察包围了小树林,继续广播:“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缴械投降!”   林锦城没想到竟然会陷入如此境地,把气都撒在了林珊珊身上,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叫道:“贱货,跟你妈一样,都是害人精!”   祁仲铭想护着林珊珊,就和林锦城推攘了两下,他年轻力壮,几下就把林锦城推到树上撞到了脑袋。   祁仲铭见事不宜迟,赶紧带着林珊珊跳下了旁边一个泄洪沟。   林锦城始料未及,不由分说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手臂。   林子外面的警察听到枪声,迅速攻了进来,林锦城只得放弃人质,跳进了一旁的湖水中。   警察赶到树林里,把祁仲铭和林珊珊从水沟里救了上来,迅速送进了医院。   而项怀琳早前已经被警察救下,送到了附近的同一家医院。   项寅冬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祁仲铭手臂中枪,还在治疗中,项怀琳心脏病犯了,昏迷不醒,但医生说只是受了刺激,没有大碍。   林珊珊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坐在病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项寅冬查看过姑姑情况后,就推开了林珊珊的病房门。   她此刻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远处的风景,一言不发。   这家私人医院外面,有个很大的人工湖,跟林家别墅边的那个湖有些像。   项寅冬站在她身边,她也完全没有反应,眼神一片茫然。   “傻丫头,看什么呢,也不好好休息?”项寅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林珊珊并没有答话,依旧看着窗外,好半天才说:“我记得,小的时候,我想抓鱼,掉进了湖里,他二话不说就跳进去救我……”   项寅冬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   “还有一次,学校同学看每天都是司机送我上学,就嘲笑我没有爸妈,他知道后,每天都要先把我送到学校,再去公司上班……”   林珊珊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转头看着项寅冬,无助地问道,“哥,你说,那些……都是假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都是真的,但后来他知道了真相,有多爱就有多恨,你懂吗?”   林珊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   “我妈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还没醒过来,你小舅舅陪着她。”   “大表哥,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都是他做的?”   “珊珊……”项寅冬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认真地说,“如果你希望我告诉你,一切都是场噩梦,不是真的,那很抱歉,我做不到……一切都是真的,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林珊珊沉默下来,一直看着远处的湖面,泪流满面。   ☆、第七十一章   窗外,前两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一片银装素裹。   林珊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道:“我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的人来到世界上?”   “珊珊,你不能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项寅冬握住林珊珊的手,把事情真相都告诉了她。   他始终坚信,林珊珊还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跟在他身后的聪明小女孩。   只有让她面对现实,她才可以慢慢走出来,从此获得真正的幸福。   事实上也如他所料,知道真相后的林珊珊,反倒冷静了下来,缓缓说道:“我想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大表哥,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我妈以后还需要我照顾……”   项寅冬赞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最疼的妹妹!”   安抚好林珊珊,项寅冬从病房里走出来。   祁仲铭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急切问道:“珊珊怎么样了?”   项寅冬看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问道:“你的伤,没大碍吧?”   祁仲铭点点头:“没什么大碍……伯母怎么样?”   “没事儿,就是还没醒过来,我小叔在陪她……”   项寅冬见他一脸倦容,眼中都是懊悔,眼神有些复杂,“你好好养伤吧,现在警察还没抓到林锦城,有什么线索,希望你能尽量和警方配合!”   祁仲铭点点头,看了眼林珊珊的病房,欲言又止。   项寅冬知道他的心思,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最好先别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她应该也不想见到你!”   祁仲铭的脸色沉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珊珊,她一直那么信任我……”   “但这次珊珊能得救,多亏了你……”   项寅冬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如果真的爱她,就给她一点时间,我相信她会想通的!”   “项总,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诉警方,承担所有责任,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原不原谅你不要紧,最主要的是珊珊能够原谅你,你知道的,一旦信任被破坏,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修补……”   项寅冬叹口气,看似在说祁仲铭,想到的却是自己。   告别祁仲铭,从病区出来,项寅冬就接到了Alex的电话,曹伟东已经供出了林锦城联合他操纵股价,恶意收购正海的事情。   同时,他们还面临着多项洗黑钱,以及虚假交易的指控。   一直和曹伟东保持密切关系的齐副市长,已经移交公安机关批捕。   而警察正以绑架和劫持人质、携带重型武器的罪名,通缉林锦城。   项寅冬点点头,让Alex继续跟进处理,然后挂了电话。   他一边朝停车场走,一边又打给了左桐。   本来早上从医院出来,他就打算直接去找左桐,没想到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好先赶过来处理。   现在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正海的危机解除,他以后再也不需要受制于人,只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左桐面前,和他分享喜悦。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左桐刚走进机场的出发大厅,把行李放上行李车。   他已经在新闻中知道了发生的一切,没想到一夜之间,形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心中也不得不佩服项寅冬的能力。   可惜,这些聪明才智,却不能解决两个人现在面临的问题。   也许时间和距离,会让他们换一种心情再面对彼此。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小桐……”电话刚接通,项寅冬就意识到不对劲,嘈杂的背景声音让他心中一凉,“你现在在哪里?”   “你好些了吗?”左桐的声音听起来并无不妥,似乎还带着一些关切。   “好多了,今天事情太多,所以我……”项寅冬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毕竟左桐第一句话,还是关心他的身体。   “林锦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姑姑和珊珊还好吧?”左桐打断了他。   “都没什么大碍,就是心灵上的打击,恐怕需要时间慢慢调整,才能恢复过来。”   “那就好,你病刚好,也不要太操劳……”   “小桐……”项寅冬急切问道,“你在什么地方,我想见你!”   “我……”左桐犹豫了一下,一抬头,竟发现身边站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一身长大衣的邵霖,此刻刚走进机场大厅,看见他也是一愣,脱下手上的皮手套,朝他挥了挥。   “你那边好像很吵,到底在什么地方?”   “寅冬,你等一下……”   左桐捂住电话,对邵霖说了声,“这么巧?”   “我就说,我们真的很有缘,这次你总该相信了吧?”   “不能更相信……”左桐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手里的电话,走到一边去接听。   “寅冬,我还有点事情,先不跟你说了,好好照顾家里人……”   “左桐!”项寅冬的声音突然升高,语气也有些不好,“我怎么听到邵霖的声音……你,你在机场,你要去哪里?”   “出趟远门……”   “小桐,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我明天就把那些股份还给苏家人,就算你想对付苏于良,我也会帮你,你……”   “项寅冬,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出在这里吗?”   左桐叹口气,他之所以要离开,并不是因为项寅冬和苏家人的事情,他只是发现,长久以来的执着,让他开始看不清自己。   他太害怕失去辛辛苦苦等来的这段感情,害怕到,会去做一些让自己都觉得不认识自己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内心里对深情的恐惧。   他眼睁睁看着他母亲在失去父亲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种深刻的感情观,其实也遗传给了他。   他过去不敢对项寅冬表白,与其说是怕被他拒绝,不如说是害怕有一天,要面对失去。   他怕哪一天,真正失去对方的时候,自己会像母亲一样,成为一个疯子。   所以他现在必须离开,让自己学会割舍,才能更加清楚地面对感情。   “给我点时间,我想好好思考一下我们的关系,就这样,挂了!”左桐知道继续谈下去,没有结果,深深叹口气,挂了电话。   “怎么,又吵架了?”   邵霖推着行李车,走到他的身边,笑道,“我怎么觉得,好人卡没领到,我却领到个‘神助攻’的奖项?”   “有道理!”左桐点点头,并没多做解释,他和邵霖现在的关系就是朋友,不会再把人家当成垃圾桶,“你这是去哪儿?”   “法国,你呢?”邵霖倒也很绅士,没有多问。   左桐挑了挑眉,眼神颇有些探究:“邵总,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找人跟踪我,这也太巧了吧?”   邵霖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所以我才说,我们有缘分!”   两个人一起到VIP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聊起项家发生的事情,邵霖也很是唏嘘。   “怎么没有陪着他?不像你的风格啊?”   左桐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像已经成了这段感情的附庸,情深则不寿,总不能一辈子都以折磨自己为乐吧?”   “我很高兴,你终于想明白了!”   “也许吧,不过现在不能承认,毕竟这趟旅行我可等了五年,不能让它没有意义!”   邵霖哈哈大笑起来,“左老板真是算得精啊……”   下午四点钟,离起飞时间还有半小时,登机口刚刚打开,左桐起身去拿他的行李,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以为又是项寅冬打来的,眉头稍微一皱,却发现是Alex的电话。   “Alex?”左桐心里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Calvin,你现在还在机场吗?”   “是的,刚要登机?”   “登机?你没碰到师哥?”   “寅冬?他来机场了?”左桐停下了脚步。   “一个小时前,他开车去机场找你……”Alex的声音顿时变得低哑,“刚才有警察打电话过来,说是林锦城在医院门口劫持了一辆车,对方打开电话把声音传给了警方,现在他们正在赶去追捕的路上,我……我怕是师哥……”   “什么?”左桐全身的血液都倒灌回了脑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说,不可能……不可能……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听Alex那边的描述,想着这件事情有多少可能性。   邵霖看他脸色苍白,就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左桐脱力地放下电话:“寅冬,可能被……绑架了……”   “什么?”邵霖也是面色一沉,“报警了吗?”   “警察已经去追捕了,应该是林锦城,他劫持了寅冬的车。”   “需要我帮忙吗?”   邵霖眉头紧皱,刚想给自己警局的朋友去个电话,就见左桐突然像是醒了过来,提着行李就往候机厅外面跑。   邵霖看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看来,三天两头的缘分,和二十几年的纠缠比起来,果然是毫无胜算的……   ☆、第七十二章   左桐从机场出来,直奔警局。   这段时间颜奕和迟睿都不在帝都,他只好打给了迟啸,让他帮忙联系警察局的人,务必出动最好的警力查找。   到达警察局的时候,Alex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Alex介绍道:“这是警局的万队,这次的解救行动由他指挥!”   左桐和万队长握了握手,焦急问道:“你好,万队长,有线索了吗?”   “你们跟我来!”   万队长把他们带到案件指挥室,调出了一段视频监控。   此刻的左桐,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现在项寅冬需要他,他不能乱了阵脚。   “这是我们早前在医院停车场,调取的监控视频……”   万队长指着黑白画面上一个模糊人影说,“应该就是在这个地下车库门口,嫌犯持枪逼停了项总的车!”   那人影旁边出现的,正是项寅冬常开的那辆SUV。   左桐的手捏成了拳,仔细看着视频,生怕错过什么线索。   从警局整理出来的视频中可以判断,林锦城在林珊珊母女送医后不久,就已经潜伏进了医院。   “没想到嫌犯胆子居然这么大!”万队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锦城现在已经失去理智,料定项家人都会赶到医院来,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左桐皱眉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头儿,有新发现!”   一直在查询监控的警员,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大叫了一声。   众人闻言都围了上去,画面来自一个收费站,项寅冬的SUV出现在出城的车流中。   万队长若有所思:“是城东出城方向的一个收费站!”   左桐心情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些:“那还等什么,咱们赶快去那个方向找人!”   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他们没有收到过任何林锦城和项寅冬的信息。   左桐不敢想象,已经发了疯的林锦城,到底会对项寅冬做什么。   “左先生,你先别着急,这个出口通往好几个地方,我们正在核实沿路的监控,一旦确定方向,马上就会行动。”   左桐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收到的报警电话?”   “是110那边收到的报警电话……”万队长打开了电脑上的录音——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逃?我为什么要逃,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想找个人给我陪葬!”   “林叔,你不要一错再错,项家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现在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没人会同情你!”   “同情,去他的同情,我只要你们付出代价,给小青和我没出世的孩子一个交代……”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不知道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队长分析道:“从种种迹象上来看,林锦城应该是单纯想报复,对人质很不利!”   左桐脑海里一直反复转着林锦城的话,陪葬,交代,小青,没出世的孩子……   “墓地!是墓地,他们肯定去了吕青的墓地,快查查城东有没有墓园,快!”左桐的声音充满焦灼。   “好,查查城东有没有墓园!”万队长立刻吩咐下去。   很快,负责查询的警察就有了发现:“头,有个东郊陵园,就在那个收费站出去几公里。”   “快,调集特警小组,去东郊陵园!”   “我跟你们一起去!”左桐也往门口方向走。   一旁的副队长赶紧阻止了他:“左先生,你还是留在指挥部,现场太危险……”   但左桐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住,他一把抓住副队长的衣领:“我说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让他去吧,我刚才接到上面的电话,会派一支特别行动组支援我们。”   万队长放下电话,拍了拍副队长的肩,“给他穿上防弹衣,到时候,我来负责他的安全。”   “我不会添乱的,你们放心!”   左桐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防弹衣,一边穿一边吩咐Alex,“你留在这里随时待命,还有,先别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我怕他承受不了。”   “我知道了,你千万要小心……”Alex顿了顿,很认真地说,“师哥宁愿自己受伤,也绝不想看到你受伤!”   “嗯……”   左桐点点头,穿好防弹衣后,就跟那些警察一起坐上了警车。   此时的东郊陵园。   初雪带来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墓园里白茫茫一片,日薄西山,夕阳照在宁静的墓园中,有种苍凉肃穆之感。   林锦城用绳子绑住了项寅冬的双手,拿枪抵在他的腰上,押着他一起走进了墓园的大门。   到了最上排的一块墓碑前,林锦城才一把把他推到了地上。   项寅冬挣扎着直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墓碑。   黑白照片上的女子年纪很轻,眉目和姑姑年轻的时候倒有几分相像,他立刻意识到,这人就是吕青。   “小青,我来看你了!”林锦城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人,声音很是温柔,“害死你的人,我也带来了,等会儿就让他下去给你赔罪。”   “林叔……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怎么会害她?”   项寅冬尽量保持着平静,林锦城现在已经疯了,他必须稳住对方的情绪。   他知道,林锦城报复项家人失败,心中一定更觉愧对吕青,所以,他现在正急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事情,让自己的这种愧疚得到救赎。   而目前来看,最可能的,就是杀了他泄愤。   “你不认识他?”林锦城脸上挂着冷冷的笑,“那我来告诉你她是谁……她叫吕青,那一年只有二十五岁,肚子里还有个未成形的孩子……是你爷爷项正海逼她打掉孩子,她只好跑到乡下躲起来,谁知道却遇上了车祸,再也没有醒过来……”   “林叔,或许事情有些误会……爷爷只是希望她能离开你!”   “闭嘴!你们项家人嘴上都是仁义道德,做的却都是龌蹉的事情,项正海就是杀人凶手!”   林锦城突然暴躁起来,抓起项寅冬胸前的衣服,声音充满了怨恨,“我本来想去医院直接要了他的命,谁知道那老家伙根本没出现,不过,抓住你也一样!我倒要让他感受一下,失去最心爱的孙子,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上次在瑞士让你逃了,这次,可不会有这种机会!”   “瑞士的事情,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林锦城不以为然,“曹伟东那家伙想要加入董事会,可没那么多钱买股票,就跟我商量,制造一个大事件,能让正海股价大幅下挫,这样他就可以乘机恶意收购。谁知道,那家伙帮人家洗黑钱被人盯上,资金周转不灵,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我回来以后,你就一直在布局,想来一次故技重施?”   “没错,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只能假装帮你,把项怀恩这个草包推出去抢锂电池项目,只要事情进入尾声,我就会让祁仲铭做一份审计报告,宣称公司资金链断裂,暂停收购计划,这样一来正海很快就会被迫重组。”   “这样看来,我和小桐的事情,也是你通知了媒体?”   “不先解决掉你,我怎么进行我的计划,整个项家,也就只有你一个有脑子的人了……”   林锦城的神色不无得意,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项寅冬见拖延时间有一定效果,就准备再接再厉。   “林叔,你这么聪明,明明可以过安稳的好日子,又何必揪着仇恨不放呢?”   林锦城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从小无父无母,一心想要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当初我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能够和心目中的公主结婚,还能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小公主。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正海任劳任怨,即便项正海一直忌惮我,根本没给我应得的股份和权利,我也没有怨言。可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个骗局……什么公主,什么属于自己的家庭,统统都是项家人利用我的工具!”   “可姑姑是真的爱上了你,这些年来,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我不稀罕!”林锦城怒目相向,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稀罕拿我当垫背的女人爱我,我有我的小青爱我就够了!可是你们,你们又害死了小青……我一定要你们偿命!”   项寅冬看他又失去了理智,赶紧闭了嘴。   虽然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惧怕死亡,但他心里依然恐惧,他怕那些爱他的人,再遭受一次打击。   他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是项寅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现在又承认自己是冒牌货了?”林锦城眯起眼睛,冷冷打量他,“如果你是魏天寒,那个DNA报告怎么来的?”   “假的,找医生朋友伪造的!”项寅冬故作害怕地说,“都是大伯出的主意,早早就伪造好了DNA证明,就怕有人发现秘密揭穿我!我真的不想白白替他们项家人死啊!”   “哼!现在还想来骗我!”林锦城还是不信。   项寅冬看他表情有些动摇,赶紧乘胜追击,“你想想,那么严重的雪崩和塌方,现在当地政府都没有清理完现场,项寅冬怎么可能活着回来?他早就已经死了,说不定已经在下面碰到小青,给她赔礼道歉了!”   “不可能!小青肯定上了天堂,项家人只配下地狱,他们怎么可能碰到!”   林锦城看着项寅冬,眼神突然清明了不少,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想拖延时间?别做梦了,没人能找到这里!”   ☆、第七十三章   项寅冬心中一凛,顿时有些紧张,脑袋不停转动着,想着逃出生天的办法。   林锦城拿着那把匕首,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看到鲜血流出来,冷冷笑道:“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你消失,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项寅冬,我要让项正海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项寅冬想要挣脱手上的绳子,奈何力不从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已经意识到,就算是死,林锦城也不会给他一个痛快。   天色渐渐暗下来,墓园中越发显得肃静。   林锦城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冷冷的寒意,阴测测地说:“送你下地狱!”   项寅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他不想被对方折磨,就厉声吼道,“是男人就一枪毙了我,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种言语刺激很危险,但一个疯子的思维方式显然和常人不同,林锦城并没有一枪毙了他。   “我才不会一枪毙了你,我要让你慢慢受尽折磨,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他脱掉了项寅冬的外套,扯开他胸膛的衣服,用匕首在上面划了一刀,“我给你刻上一个字,等你到了地狱,牛头马面看见了,就知道你这个人有多么十恶不赦,把你拉去下油锅!”   项寅冬胸前的皮肤上,很快就出现了几道伤口,剧痛使得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肚皮上微热潮湿的感觉,让他心里发毛,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心中却只盼望能撑一刻是一刻。   因为,他还想见左桐最后一面。   那人已经和邵霖一起离开了吗?   还是说,知道他被绑架,会来找他?   他现在真的不想死,不想再让那人因为自己,露出绝望的神情。   这一刻,项寅冬只觉得,自己心里淌出的血,比身上还要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项寅冬意识开始模糊时,墓园里跳出几个身着防弹衣的特警来,拿枪对准了他们。   “不许动!”   特警出现的瞬间,林锦城已经伸手抓住了项寅冬,把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都别过来!”林锦城睚眦俱裂,高喊着,“谁敢靠近,我就开枪!”   项寅冬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他睁着眼睛,牢牢盯着前方,在人群中不停寻找。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左桐穿着黑色的防弹衣,就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这不是错觉吧,他真的没走,真的来救他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项寅冬竟然笑了出来。   “不许笑!”林锦城没想到他此刻还笑得出来,用枪托打了一下他的头。   左桐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低声在万队长耳边说了几句。   万队长皱眉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左桐从人群中走出来,两只手举在身侧,表明自己没有携带武器,尽量平静地说:“林总,我没有恶意,能不能和你谈谈?”   “你别过来!”林锦城没想到左桐会靠近,紧张地把枪狠狠杵在项寅冬头上。   “你别激动,你不是想知道,他刚才在笑什么吗?”左桐一面安抚,一面轻声说。   林锦城谨慎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而这时几近虚脱的项寅冬,却张开了口,声音低哑地说:“回……回去,你……不要过来!”   左桐看到了项寅冬眼中的拒绝和恐惧,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只想把他救下来。   “因为,他知道一个秘密,他以前跟我说过,这个秘密跟吕青有关,是吕青亲口告诉他的……”   “你骗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我没有骗你,真的!你生日那天,吕青曾经送过一个礼物给你,对吗?那天她还告诉你,她怀了你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林锦城终于开始动摇,狠狠看着左桐吼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你要是不说,我就一枪崩了他!”   “你别着急,我很想告诉你,但项寅冬他不让我说,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个秘密,就算他死了,他也想看你的笑话!”   左桐眼底流过精光,随时观察着林锦城的情绪,缓缓说道,“你看,他又笑了,他就是想看你笑话!”   “不许……笑!”林锦城抬起枪托,又想击打项寅冬的脑袋,却听“砰——砰——”两声爆响。   血色四溅……   一切平静下来,林锦城倒在了吕青的墓碑前面,鲜红色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流出来,在漫天血色中更显艳丽而诡异……   特警们迅速一涌而上,把林锦城制服,项寅冬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左桐一个健步上前,把他抱在了怀里。   项寅冬的脸上、胸膛上全都是血,人也毫无生气,左桐拍打着他的脸,大声叫道:“寅冬,醒醒,别睡,都结束了,结束了!”   “小桐……”项寅冬在迷迷糊糊中伸出了手,搭在左桐手上,“你没走?”   左桐心中恼火,这种时候,这家伙脑袋里还在纠结这些事情,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你别说话了,让医生给你处理伤口!”   周围的医生这时候也围了上来,想给项寅冬检查伤势。   但项寅冬仍然紧紧抓住左桐的手不放,嘴角带着笑意:“我没事儿……你别离开,我得看着你……”   “好,我不走……”左桐无奈,只好任他一直拉着手。   医生给项寅冬做完急救后,确认没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要赶紧送去医院。   把人转移去救护车的路上,左桐一直走在担架旁边,手仍然被已经昏过去的人紧紧握住,根本就挣不开。   到了医院,项寅冬被送进了急救室,他这才挣脱了对方的手,得以脱身。   左桐走到医院门口喘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后怕”,刚才在墓园里,一旦任何环节出现偏差,或许是林锦城的情绪有反复,或许是狙击手没有命中……   左桐不敢想,后果是什么……   那时候,他脑海里只想着要怎么救下那个人,精神极度紧张,甚至把自己的手心都掐出血来了,也没有发现。   他举起双手,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突然自嘲一笑。   逃?能逃到哪里去?   那人是他一生的劫数,或许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注定……   不多久,另外一辆救护车也到达医院门口,林锦城被牢牢绑在担架上,从救护车上抬了下来。   狙击手当时只打中了他的手腕和肩膀,并没有要他的命。   那个担架路过左桐身边的时候,林锦城突然狂躁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到底是什么秘密?”   左桐看到他疯狂的眼神,心里不由为他感到悲哀。   他走到担架前面,拿出了一只录音笔,轻轻按了一下,那是项怀琳专程送来给他的东西。   里面传来吕青的声音——   “孩子我已经打掉了,这是医院的流产证明,你说好再给我三百万,什么时候可以到账?”   “钱可以给你,但你以后要保证,不再出现在我丈夫身边!”   “呵呵,你们这些有钱人真可笑,就这么个男人,还当成宝似的?你老爸出了两百万让我堕胎,我本来还觉得挺多的,结果做完手术,那老男人以为我身体不舒服,呵护备至的样子,又让我觉得自己有点亏!还好,你愿意再给三百万封口费!五百万把这个男人买回家,哈哈哈,真的值吗?”   “这不关你的事!”   “那倒是,我明天就回乡下去,拿我的户口本办护照,去国外潇洒自在,谁还会在这里跟你们玩儿?”   “好,你说到做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会把钱打到你账上!”   录音完结,左桐幽幽说道:“情深迷人眼……但终归有天,要认清现实……”   他没去理会林锦城此时的表情,侧身让开道路,让医生把他推进了急救大厅。   整个医院里,都回荡着林锦城歇斯底里的叫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就是执迷的下场……   林锦城绑架人质事件,迅速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而由此牵连出更多□□,以及曹伟东勾结贪官做的那些黑心事儿。   社会舆论议论纷纷,都对左桐拯救人质时候的表现,连连赞叹。   而原本就支持他们两人恋情的粉丝,还专门发起了活动,声援这种不分性别的真爱。   项寅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手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让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也不管身边是谁,抓住就问:“小桐呢?”   项怀业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好好躺下,安抚道:“你别着急,别把伤口崩坏了!”   项寅冬环顾四周,见老爷子和大伯都在病房里,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看向众人,又问了一声:“小桐呢?”   项怀业坐在他病床旁边,解释道:“他累一天了,我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就让他先回去睡了。”   “你们赶走了他?”   项寅冬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眼神中有愤怒和不可接受。   项怀业见他又要挣扎着坐起来,就给他把床板摇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   这时候,项寅冬才得以正视项正海。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沉默着不说话,身后的昆叔则是微微地摇着头。   “爷爷,对不起!”   项寅冬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强硬,就放低了声音,但异常坚定地说,“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爱小桐,不可能再跟其他人在一起……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下半辈子,都只想和他在一起!”   ☆、第七十四章   项正海原本铁青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这是他第一次听项寅冬说起自己的感情,对象却是一个男人。   虽然左桐跟项寅冬同样优秀,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但终究还是个男人。   “你真的决定了吗?”老爷子声音有些发抖,“即使,我让你离开项家?”   项怀业听到老爷子的话,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子又用这招对付人。   当年自己也是因为这样,才意气用事离家出走。   但他知道,老爷子这么做,以后肯定会后悔。   “爸……我觉得……”   “我在问小冬话,你别插嘴!”老爷子厉声呵止了他想说的话。   “决定了!我可以离开项家……”   项寅冬点点头,从来没觉得如此轻松过,项家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   他曾经为了它没日没夜地工作,曾经为了它和亲人翻脸,也曾经为了它伤害过左桐。   但是现在,他想通了,如果没有左桐在身边,就算得到全世界,也没有任何意义。   “对不起,以前我怕你伤心,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服你……但现在才知道,人生无常,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我不能让小桐一直等,他已经等了我二十几年……”   “你……”老爷子眼角泛着泪水,深深叹了口气。   “爸,小冬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处理吧!”项怀业摇摇头,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是啊……”一直没发言的项怀恩,这时候也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您还有晨宇呢,他也能给您生曾孙啊……”   话音刚落下,老爷子就瞪了他一眼,项怀业也翻了个白眼。   项怀恩只好闭了嘴,虽然他及时“改邪归正”,老爷子暂时原谅了他,但他在家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老爷子沉默良久,口气终于松下来,不怎么自在地说:“我可没有赶他走,是他自己要走的……”   “他去了哪里?”项寅冬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你们不是说,他回家休息了吗?”   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小桐是个好孩子,能不能把他追回来,就靠你自己了……”   “爷爷,你……”项寅冬一时悲又一时喜,本打算和爷爷抗争到底的,却突然得到了老爷子这样的回应。   “哎,我已经老了,管不了你们了……”   老爷子一生强硬,就算到了这时候,也不会承认自己处理儿女感情问题时,用错了方法。   但这并不表示,他心中没有后悔和愧疚。   “老爷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昆叔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和蔼一笑。   “谢谢爷爷!”项寅冬裂开了嘴,朝老爷子投过去一个傻傻的笑容。   项正海叹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是时候放手了……   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天后,项寅冬总算能起床来活动活动,但心情却是极度不爽的。   左桐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显然是故意的。   他很想立刻离开医院,去找左桐问清楚,明明就肯为了他命都不要,怎么就是不肯原谅自己。   但小叔和护士都死活不让他出院,说他现在还太虚弱,必须好好休息。   天色渐渐黑下来,趁项怀业出去吃饭,护士换班的时候,他才偷偷穿上外套,想离开医院。   走进电梯之前,他又给左桐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心里正懊恼呢,电梯门打开,就听有个人叫道:“哟,冬瓜?你怎么在这里?”   项寅冬一听这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抬头,果然见应臻提着个果篮,好奇地打量他。   “你还好意思说!”项寅冬气急败坏,一把抓住他胳膊,可惜伤口被扯到,疼得他咧了咧嘴。   “诶哟,这是在气什么呢?”   应臻扶住他,把他往病房里带,“都这样了,还想着溜号呢?”   “你别拉着我,我已经叫好车了……”   “叫什么车啊,要去哪儿我带你去呗!不过,得等你身体好点!”   应臻自从吃上了韩医生煮的方便面,腰腿有劲了,精力无限,轻松地把体力不支的项寅冬拎回了病房。   “小桐现在到底在哪儿?他手机一直关机!”   “他没跟你说啊?”应臻一脸揶揄,“那我可不能出卖老板,万一他把我雪藏了怎么办?”   “应小花,你能耐啊!”项寅冬眯起眼睛,“你喝醉了是谁帮你通知韩医生的?又是谁舔着脸让人家到KTV送东西的?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诶诶诶……”应臻没办法,赶紧安抚,“冬瓜你别急啊,我不是还没说完吗?”   项寅冬紧盯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前段时间,你不是欺负左老板吗?我看他那么郁闷,怕他得抑郁症……你知道的,干我们这行的,这病特流行……”   “说重点!”   “别急啊,重点就是,我就建议他出去旅游一趟,好好散散心!”   “旅游?”项寅冬脑袋里灵光一闪,“他昨天在机场,是准备出门旅游?”   “要不然呢?”   “那他为什么会和邵霖在一起?”   “邵霖?”应臻一脸懵逼,“我怎么知道,难道他们结伴去……”   应臻话还没说完,就被项寅冬杀人的眼刀逼回了嘴里,“不会吧,肯定是碰巧在机场遇到而已!”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项寅冬一脸不爽,“邵霖这人,肯定不安好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是不是直接改签机票,又飞了?”   “好像是吧……你想去机场拦他啊?小心又半路……”   “应小花,你丫皮痒是不是?”   眼看项寅冬就要揍人了,应臻才无奈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谢谢,这话我也送给你!”   应臻被他呛了一下,瘪了瘪嘴,只好安慰自己,反正我现在前途光明,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还想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应臻的语气充满了威胁。   “说!”项寅冬根本不吃他那套,眼刀满屋子飞。   “本来呢,左老板是想一个人静静的,看在你也帮过我的份上,我就给你点提示,当年他一直想去,却没去成的地方……”   “想去没去成的地方?”   送走了应臻,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项寅冬站在病房的阳台上,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远处,有夜航的飞机,闪着红色的灯。   想去,没去成的地方?   是哪里呢?   伦敦?左桐当年一直想去留学,最后为了多陪伴家人,就没有去成……   或者是美国?左桐当年去美国看他,一心想去趟阿拉斯加,也没有成行……   项寅冬下不了结论,只好拿出手机,给左桐发了个信息。   ——等我,我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   在医院里修养了一星期后,项寅冬终于出了院。   林锦城的所作所为够得上坐一辈子牢,曹伟东和那个齐副市长也没好到哪里去,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苏玥答应了项寅冬的要求,把盛世投资的股份全部转到了项寅冬名下,而她自己则暂时代持正海10%的股票,等时机成熟再慢慢退出。   而这一结果,显然不符合苏于良的行事作风,不知道苏玥到底是答应了他什么要求。   项寅冬对于这件事情心里有些愧疚,毕竟苏于良做的事情,不应该由苏玥来承担后果。   没想到苏玥倒是看得很开,说是因果轮回,该还的总要还。   项寅冬住院期间,还有一个人来看了他,是他的“母亲”程培云。   左桐已经把他在F市调查到的情况,以及一些资料都交给应臻,让他带给了项寅冬。   而这次程培云知道他差点“没命”,自己也即将开始新的婚姻生活,终于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程培云和项怀杰订婚后就已经同居,程培云也确实怀了他的孩子。   她知道项怀杰风流成性,外面还有别的女人,但为了家族利益,只能牺牲自己的利益。   在他们这种家庭长大的人,对于忠诚和幸福本来就没有太多要求。   谁知道,项怀杰在得知程老爷子出事儿后,竟然想悔婚,程培云又正巧撞破了他和情人的□□,一时情绪激动,肚子里不满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当时的程家四面楚歌,绝对不能失去项家这个同盟,于是,程家当医生的老大程培山,就出了个借腹生子的主意。   程培云被安排去了国外“养胎”,然后他们伪造了项怀杰情人有暗病的检查结果,逼得项怀杰不得不去找熟人做检查。   程陪山趁机得到了他的□□,雇佣了急于赚钱的冯莎代孕。   冯莎私自回到乡下去找马静波,导致孩子早产,反而和程培云的预产期更为接近。   其中一个孩子被要回后,很快被送出国,直到程家的事情平息下来,才和程培云一起回了国。   项怀业虽然对这个孩子的来历有诸多怀疑,但DNA检测又证实这孩子确实是他亲身的,他也不得不接受。   但这也是造成他后来经常夜不归宿,对程培云和项寅冬一直不闻不问的原因。   项寅冬听完这些,心情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平静。   毕竟,程家人机关算尽,最后的结果却是程老爷子和夫人相继去世,程培云也付出了十几年青春被困在项家的牢笼之中。   这样的悲剧,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所以他也不想再提起。   以后,他只希望能好好照顾傅雪琴,帮他素未谋面,却已经和他成为一体的兄弟,尽一份心力。   ☆、第七十五章   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是全球最著名的滑雪胜地。   每年冬天到这里来度假的人不计其数,而瑞士更是滑雪爱好者一生必须去一次的胜地。   左桐收拾好滑雪用具,和教练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酒店去休息一下,晚上他和几个在滑雪训练场认识的朋友,打算一起去喝一杯。   雪景、温泉、美酒,这样的假日让他的心情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这里是左桐漫游欧洲的最后一站,半个多月时间里,他一个人沿着地图四处游走,在充满异域风情的小镇上,安静地喝一杯咖啡,在黄昏的广场上,听街头艺术家拉琴,没有什么烦恼和纠结。   一个人的日子心情很平静,也很愉快。   晚上,左桐带了瓶好酒,来到几个朋友约定的小酒馆。   这家酒馆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充满浓浓的北欧风情。   店主是个比利时人,年轻时候就到了这里,经营这家小店,他热情好客,最重要的是酒量特别好,可谓千杯不醉。   跟左桐一起喝酒的,是和他在同一个俱乐部学滑雪的年轻人,其中有一对白人小夫妻,一个韩国女孩,以及一个意大利帅哥。   大家用英文聊着发生在世界各地的事情,那韩国姑娘一直把眼光放在左桐身上。   白人小夫妻自认是过来人,看出那女孩对左桐有好感,便开起了他们的玩笑。   “敏智,你再这样看着Calvin,真的不会把人家吓跑吗?”叫Susan的年轻妻子,脸上带着揶揄的笑,“你们亚洲人,不是都特别害羞吗?”   “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所以不会那么含蓄!”丁敏智倒也不扭捏,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喂,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意大利帅哥罗密欧一脸郁闷,他是职业模特,拥有雕塑般的长相和身材,到哪里都能引起一片哀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   但他嘴上虽然抱怨,嘴角却带着笑意,像左桐这样气质优雅的亚洲男人,他以前并没有见过太多,还挺有些欣赏的意味。   “我倒觉得,你们应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   左桐轻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姿态优雅,却又不让人觉得做作,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洒脱。   “那好,你就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想知道什么?”   “你手上没有戴戒指,应该没有结婚,对吧?”   “对。”   “那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丁敏智的眼里亮了起来,笑颜如花地说:“那我觉得就没什么问题,我也是单身,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但不表示我不能表达我的爱慕啊!”   酒馆里的人都笑起来。   丁敏智这句话声音不算小,有韩国女孩特有的那种腔调,左桐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丁敏智一脸诧异,瘪了瘪嘴道,“你就算想拒绝我,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吧?”   左桐依然优雅地喝着酒,见周围几个人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无所谓地笑道,“怎么,害怕了?”   “怎么可能……”丁敏智明显不怎么相信,只好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男朋友?”   “也没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左桐伸手摸了摸手腕上那块表,轻轻笑了笑。   “吓死我了!”丁敏智终于松了口气,其他几个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密欧调侃道:“如果你真的没有男朋友,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罗密欧,你少来,我昨天才看到你在滑雪场泡妞!”丁敏智不满地瞪了意大利帅哥一眼,脑袋里不由跑出些限制级的画面。   她怎么突然觉得,左桐这样的精致人物,真该被另一个更加卓越的人物捧在手心里呢?   一桌人正笑闹着,酒店老板John走了过来,他每天都要陪客人们喝上几杯,几十年都没有改变。   “噢,Susan!去年你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今年就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另一半,真为你高兴!”   Susan站起来和他拥抱了一下,高兴地说:“是啊!去年你还说我一定会很快找到另一半,果然就实现了,你是圣诞老人吗?”   John大笑起来,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很荣幸,成为你的圣诞老人!”   John和Susan的丈夫也喝了一杯,呵呵笑道:“年轻人,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寒暄过后,John的眼光放到了左桐身上,他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以前来过这里……”那是项寅冬失踪那段时间,他在山谷里沿路寻找那人的踪迹,途径这家酒吧,进来喝过酒,没想到,老板竟然还记得。   “嗯,我记得,是去年四月……”John很肯定地说,“那时候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都记不清楚了,你还记得?”   左桐不愿意回忆那时候的事情,就随便敷衍了一句。   “我当然记得,像你这么漂亮的亚洲人,我可没见过几个!不过,上次你身上,可没有这么稀奇的东西。”   左桐顺着John的眼光低下头,见他看着自己的手表,就抬起手腕问道:“你说这块表吗?”   “不错,George Mercier,一生只可以订一块的表,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   “是朋友送我的。”   “噢,那你真是个幸运的人,那人一定非常爱你!”   “那是个什么朋友?”丁敏智也好奇起来,“是定情之物吗?”   左桐的眉宇间突然有了些小小的黯然,他想起了生日那天,项寅冬拙劣但心意十足的浪漫。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George做的最后一块表,前年他已经宣布隐退,搬回山上去住了。好多慕名前去找他的人都无功而返,听说,他把最后那块表给了一个东方来的年轻人,因为那人和他很投缘……”   “那个人可真幸运!”罗密欧不禁感叹,作为时尚圈里的一员,他自然也知道George Mercier的大名。   这样的大师,能得一见就已经很幸运,居然还能打动他,得到他做的最后一块表,真像是小说里的故事。   “Calvin,那个人就是你的朋友吗?”Susan也觉得好奇。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这块表的来历。”   “我跟George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前段时间来店里做客,还说起了当时的事情……”   John坐到了左桐旁边,表情有些感慨:“那年轻人得了那块表,说是给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准备生日礼物,非要请George刻上那人的名字,自己又匆匆回苏黎世开会去了。谁知道,他回山里取表的那一天,好像出了交通事故,George没有等到人……”   “那大师没有把表给他吗?”   “这表是George根据地址寄到那年轻人家里去的,今天能够看到,我可要赶紧通知他!老伙计听说那天山里又是车祸又是雪崩的,一直都很担心出什么事情呢!”   “真是一个离奇的故事……”丁敏智不禁感叹。   她抬头去看左桐,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说是突然魂游天外也不为过。   “Calvin,你怎么了?那人真是你朋友吗?”   “是……”左桐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起了自己的外套,“抱歉,John,你能告诉我George大师的地址吗?我得去找他一趟。”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现在进山恐怕太晚了吧,不如等明天早上再去?”   “我一刻都不能等,请你务必告诉我!”   左桐恳求的眼神,让John犹豫了一下,随即找出笔来写了个地址给他:“今天天气还不错,现在出发还能在天黑前赶到,路上务必要小心!”   “谢谢!”   左桐急匆匆地往门外走,丁敏智追了上去,不解地问道:“你那个朋友,他是出事了吗?”   “是,也不是……”左桐微微笑了笑,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没有男朋友,只是不确定,该不该称他为前男友……不过,我想他大概是不会死心的,所以你最好别招惹我,他脾气不太好!”   左桐转身离开了酒店,留下丁敏智一个人站在阿尔卑斯山脉的冷风中,脸上的表情已经冻结。   左桐开着车,沿着山路一直往前,很快看见了John所说的那个村子。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沿着进山的路往山上走。   此刻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不光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和即将落山的太阳提醒着他,夜里的雪山有多危险。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找到那个地方,亲眼看一看。   左桐沿着山路一直往上,他记得项寅冬说过,那些人带着他过了一座木桥。   当他真的站在那座木桥上时,看着前面一片白雪茫茫,突然再也挪不动脚步。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不远处的冰川上,透明的冰川染上了金红色,那些冰块好像烧起来了一般,让他眼睛里只剩下血色。   那时候,他疼吗?他脑海里都在想些什么?   左桐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疼了起来,夕阳渐渐沉下去,他无力地蹲在木桥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傻瓜,一点都不疼的!”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茫茫然转过了脸。   就在桥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人,厚厚的围巾和带着毛边的羽绒服遮住了他的脸,但左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项寅冬把厚厚的帽子取下来,又解开了围巾,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你……你走得真是太快了,我这体力,看来还是……没恢复到以前!”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见左桐还在发呆,就向桥的那头走了过去。   项寅冬取下手套,热乎乎的手捧住了左桐已经冻僵的脸,温暖的触感从脸上一直流淌到心里。   左桐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般,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去啊!”项寅冬一直笑着,看小孩一样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已经在George那里等你几天了,刚才看到有辆车停在路边,我猜就是你来了……”   左桐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任项寅冬把他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告诉他,项寅冬还在,还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   刚才太阳下山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绝望,害怕项寅冬真的跟他的身体一样,永远被关在了那个冰冷的洞穴里。   突然,所有那些矫情和不甘都变成了笑话,他还在,就比什么都要好。   人啊,应该懂得感恩,学会知足。   “我刚刚才知道,你是为了取那块表,才会开着那辆车进山里来……”左桐靠在项寅冬怀里,声音微微发抖,“如果……”   “没有如果!”项寅冬打断他,笑道,“你不是说过,没有如果……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我倒是要感谢这一切,不然,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这辈子可以过得多么幸福……”   “一辈子很长……寅冬,我怕有一天,你会觉得我要的太多……”   “你要什么都可以,但千万别再想要离开我,以后就由我来担心受怕吧,怕你离开我……我一直在想,老天让我重活一次的意义,现在终于知道了,因为只有这个世界里,才有你……”   左桐说不出话来,只是收紧了双臂,贪婪地听着他的心跳。   “回去吧!”项寅冬捧起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轻轻说,“这里很美,让他好好睡在这里,你还有我,我不会再离开你!”   左桐突然笑了起来,把项寅冬的手拉下来,握在了手心里。   “这里很美,再过五十年,我们一起来这里隐居?”   “好,听你的!”   最后的一点光亮被夜色覆盖,漫天星星照在冰川上,两个人拉着手,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第一本小说,从激动开笔,到有人看的兴奋,到签约不了的失落,再到磕磕绊绊情节不够精彩,看的人越来越少…… 但还是坚持下来了,终于完结,故事也完整了,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以后会继续努力,希望小天使们多多留言,爱你们! 谢谢看到最后的每一个人,有你们的支持,我会写得更好的,给自己加油,也祝大家生活愉快!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